第六十九章 愛撿東西的貓貓（11）

  （小林真一的‘覺悟’，山岸宮子的勇氣。）
  山岸宮子一手攥著內陷為「魘魔肉」的醜陋飯團， 一手扒開小泉太郎的嘴巴，在他恍惚時奮力朝裡猛塞東西，而後用拳頭擊打其胸部令他咽下飯團，從而引出「魘魔肉」的特效——「隨機一項正面情緒BUFF」。

  小林真一不甘示弱， 一手拿著在水龍頭隨便接的清水， 等小泉太郎被飯團噎得直翻白眼時，就把水灌進去， 讓他咽下飯團。兩個小孩硬生生用十分鍾把十二個飯團全部塞進了小泉太郎的嘴裡。

  最後， 那個微微禿頂， 神志不清的男人喃喃著“吃不下了，再也吃不下了……”宮子松了口氣， 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大功告成！”

  屏幕外，感覺大腦在沸騰的文靜麻木地摘下遊戲耳機， 癱在沙發上放空大腦，希望自己變成一條不會思考的鹹魚，就算粘鍋也好。

  文靜累了。文靜不想再SL了。文靜決定以後不管閑事了。

  遊戲變態地讓小泉太郎的每一口魘魔肉都隨機， 即使用意識操縱遊戲， 但反反覆複的讀檔存檔還是讓文靜發自內心感到疲憊。快樂、羞澀、愛戀、悠閑、寧靜……無數情緒你來我往， 良知只是二十分之一的幾率，而小泉太郎不知道吃了多少口飯。太累了，不行了，在兩個小孩順順利利的歡呼聲中， 文靜幾乎要吐魂。

  她連忙存檔，將遊戲拋之腦後，拿起了心理學書籍， 看書放松一下。

  半小時後， 放松過的文靜回到了電視機前。

  她平靜地打開遊戲， 繼續推進。

  “去自首吧。”小林真一聲音輕柔，眼中空洞冰冷，沒有任何感情地腐蝕地上蠕蟲般醜陋的男人，“去警察局自首，帶著你的所有「猥.褻兒童」的證據。然後，把這份證據再給報社寄過去。除此之外，你還知道誰犯了罪？你還有什麽罪？一並說出，並自首去吧。”

  宮子愣住了，她雖然的確將小林真一當作了最好的朋友，但是她無法想象，也無法理解對方的話。為了他人而活的人生？這是小林真一需要的嗎？不，也許，也許真一只是太小了！他現在是在「中二病」而已，等他長大了就不會這麽想了！
  但是看著小林真一的眼神，宮子無法說服自己這樣相信。

  “宮子！”小林真一憑借自己的體型，一把抱起山岸宮子，讓她雙腳無法觸地。即使宮子的力量比他更大，但宮子不想傷害到他，也腿短下不到地上，她無可奈何，隻好聽小林真一說話，“宮子，沒關系的。我不在乎。”

  “好的，好的，我會去自首的！嗚，啊——我是犯下了多麽大的錯誤啊——”

  “我得去把他追回來。至少你的證據不可以被放出去！”

  他看著宮子的眼睛：“但是沒關系的。我不在乎。”

  小林真一在心裡說。他的臉上慢慢拉扯開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

  小泉太郎流著眼淚，衝進了自己的臥室。他在屋子裡翻找一陣，拿出了許多的錄像帶，以及一些文件，照片之類的玩意。他把那些東西全部塞進箱子裡，提著箱子狂奔而出了。在他背後，開啟的門扉一蕩一蕩。

  “我在之前的人生中，一直很懷疑人為什麽要活著。像我現在的年紀，說出去肯定會被自以為是的大人們嘲笑吧。但是那份痛苦雖然已經失去，它停留的感覺卻依然存在著。也許，如佛教裡所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忍受罪孽，償還前世的罪，這就是為什麽我會這樣痛苦的原因吧。但是後來我遇見了你……和千葉隼人，我意識到自己想錯了。我的生命不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小林真一愣了一下。

  “喂，等等！”山岸宮子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想要衝出去攔住男人。

  “小林真一，不可以這樣！”山岸宮子著急的說，“如果，如果他的證據裡有你的話，被披露出去——未來，你該怎樣面對那些圍觀者惡意的詆毀啊！？”

  但是，錯了就可以了嗎？

  但這只是因為外物，因為魘魔肉而生出的情緒而已，小泉太郎本身到底有沒有悔恨？小林真一認為他沒有。他對小泉太郎雖然已經失去了憎恨之情，但看見他就感到厭惡，如同青蛙小便一般下流的男人，光是凝視就要嘔吐了。

  ——不夠。你還不夠痛苦。你要更痛苦才對。只有你的痛苦，才能撫慰我對你的厭惡，才能讓我對自己被玩弄過的肮髒的厭惡逐漸淡去。

  *
  小泉太郎的良知被強行放大、激發而出了。

  小林真一握住了她的手腕：“怎麽了？”

  “什麽？你說什麽？你比我還大四歲，不會連這種事件會造成的結果都不清楚吧？這對你會產生很可怕的影響的！！小林真一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我就是為了遇見你們，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恍恍惚惚的小泉太郎淚流滿面，小林真一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男人跪在地上大哭，他挖著自己的胸口說他錯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小林真一低聲說，“也許會被無良媒體不遮掩面孔就放出照片吧。也許我的錄像會在網絡裡流傳得到處都是吧。也許同學們會意識到這點，並且疏遠、鄙夷、嘲笑我吧。也許……我會失去現在的一切吧。”

  “宮子，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之前一直眼睜睜地看著你和那個男人虛與委蛇。讓你的手被他肮髒的手觸碰到，還不得不和他說話……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小林真一神色陰騭，低聲道。

  宮子不再掙扎了，小林真一於是放下了她。她搖了搖頭：“沒事啊，這不是我們之前說好了的嗎？而且一切都很順利。”

  “不。因為我們沒有其他懲戒他的辦法，也沒法殺人而不被發現。我們還太弱了。如果擁有權力，如果能像那些大人物一般掌握著這個國家，那麽，我們殺死他就如同捏死螞蟻一般輕松。而現在我們之所以這樣緊張，這樣勉強自己，就是因為我們還不夠有權勢，不夠強大。……但是放心吧，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小林真一認真地說：“我們是在進行正確的、正義的事業，在前進的道路上絕不會有絲毫輕松，我們會遇見很多可怕的事情，現在只是開胃菜。而我們要保證自己不會變質，我們不能變成邪惡的人。所以……一定要堅持下去。”

  宮子有些發愣地看著他，生活幸福的女孩並未想到太多，但歷經殘酷的男孩想到了。她為此感到有些羞愧，但又有些為他驕傲：“嗯！我會的！”

  “走吧，宮子，我們離開這裡。”

  男孩牽起了女孩的手，兩人安靜地、無聲地離開了房間。

  *
  小林真一的話沒有說完。

  他的包裡藏著一把認真磨好、異常鋒利的小刀。在宮子給小泉太郎喂飯時，小林真一認真地考慮過失敗的可能性。於是他下定了決心。

  ——如果失敗了，就拿著把刀殺了他。

  ——即使宮子為此恐懼厭惡他，那也完全無所謂！他不會讓宮子受到傷害！

  所幸一切都是成功的，在那個男人哭著跑出了屋子之後，小林真一確定自己已經不需要這把在失敗時殺死他人的刀了。即使他的力量已經可以與成年人媲美，但真正地殺人，這種事情小林真一即使做了無數次預想也不能保證自己成功。

  還好成功了。太好了。

  如果真的殺了人的話，一定會走向無可避免的另一條路吧。那路上不知道是否絕望是否艱苦，但小林真一確信，路上不會有宮子。

  而他現在，手中握住了「光」。

  *
  小泉太郎被喂下了全部的魘魔肉，效果疊加，足有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之內，小泉太郎徹底「殺死」了自己。

  他帶著他上司貪汙受賄的黑料，帶著那些「同好」們的秘密網站與聯系方式，帶著讓自己進入監獄的證據，徹底把自己摧毀了。名譽也好，清白也罷，還是錢、權、色，以及他可悲的人生，從此拐了個彎。

  當失去了魘魔肉的功效之後，小泉太郎滿臉呆滯地坐在警察局狹窄的白色房間內，看著面前桌子上擺放著的一杯清水，苦澀而絕望地扯了扯嘴角。

  “警官，能不能把我判刑判得重一點……？”

  “哈？”警官詫異地看著他。

  小泉太郎拉扯著嘴角，捂著頭吭吭嗤嗤哭了：“我的上司他……有□□背景……我現在把他拖下水了……他們不會放過我的！監獄裡我還安全一點！！”

  他當初怎麽會幡然悔悟啊！？
  他腦子抽了嗎？間歇性神經病嗎？家族竟然有這個病史嗎！？
  小泉太郎哭得難以自已。他為自己未來的淒慘生活，以及即將到來的悲慘境遇而絕望。在監獄裡會碰見自己拉下水的那些人，而在監獄外則會隨時可能被埋進水泥柱子裡釘進海溝。要死了！他要死了！
  如果早知道現在這樣……他當初死也不會碰什麽小孩啊！！
  *
  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小泉太郎以極快的速度入獄了。

  他的上司黑著臉花費了無數人情錢財總算平安無事地走出了法院，但他目光陰狠地吩咐自己底下認識的人好好「招待」拖他一起死的小泉太郎。想必在監獄裡的日子，他不會太好過。

  小泉太郎刑拘二十年，強行接受化學閹割；小林奈奈子監管不力，剝奪撫養權利。當那個女人大哭著懇求法官“我的孩子無法離開我”，向小林真一伸出手去時，男孩只是平靜地，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離去。

  他寧肯去孤兒院，也不想再與她一起生活了。

  他並不憎恨這個女人，但是，同樣也無法再繼續愛著她了。

  記者抓拍下了這一幕，案件在櫻島產生了頗大的震動，報紙上談論著這個男孩，談論著他的傷口和絕望，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或是鼓勵讚成，或是鄙夷輕蔑。

  然而那些對小林真一來說什麽都不算。

  ——他會繼續前進。

  「正義」和「公正」是無法依靠懇求他人而獲得的。遲到的正義就什麽都不算，只是為了復仇而生的沒有把柄的刀子。既會割傷他人，也會割傷自己。

  因此小林真一必須達成自己的目的。

  為了他的「正義」，他將無所畏懼，並……不擇手段。

  他已經準備好迎接自己的未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