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資本的惡意（四）
  （亞倫·史密斯喜歡嚇唬壞蛋。）
  “第一次……”文靜喃喃道。

  「替身·殺手皇后」在電影一開始便從亞倫浮現而出，肌肉健碩的粉紅色貓耳骷髏臉替身，用手指輕輕觸碰了偽裝成熱戀情侶的監視人員，以「接觸彈」方式將兩個活生生充滿惡意的人變成了兩枚炸彈。

  作為「開關」的大拇指按下，電影中的RIN滑入了深不見底的溝壑，影廳內的「情侶」也在同一時間化作只有「替身使者」才能目睹的煙花，爆炸為一片淺淡而無聲的灰燼。

  影廳內總共有十二名無辜人員，二十三名刻意接近的惡人。

  現在則剩下二十一名了。

  想必這些人有認真鑽研亞倫·史密斯的生平事跡，他們每個人都帶著冰冷的可樂，穿著極為輕薄的衣裳，周邊還有各種用於降低體溫，又不惹人注意的冰棍、冰塊。而他們所有人都絕不會選擇亞倫身邊五米內的位置坐下。

  可遺憾的是，他們完全不明白什麽叫……「升級」。

  亞倫·史密斯依然在無動於衷地看電影，在成功升級之後，射程范圍從五米增長至十米的「殺手皇后」穿透了層疊的座椅，朝他們後方，隔著四排座位的另外三位敵人滑去，在輕柔的觸摸下，將這三人毫無所察地變作了「炸彈」。

  電影依舊在緩慢進行，繼年紀最大的RIN跌落深淵死亡之後，擁有出色醫術的岸邊由子忽而狂亂地呼喚起來，口中不住地呐喊著“怪物！有怪物在看著我們！”

  岸邊用極快的速度割斷了繩索，脫離了捆綁在一起前進的隊伍，這一行為讓她身後的人忽然滑到在地，其他人顧及不了邊大喊邊狂奔遠去的岸邊，只能先救助後方被無辜拖累的同伴。

  但是，等他們全部安然無恙地站起來，再去焦急地尋找岸邊時，卻只在一塊尖銳的大石頭上，發現了她被穿刺成兩截的血淋淋的屍體。

  這五人是在文靜多次斟酌選擇之後，發現出最先殺死而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存在。興許他們本身便寡言而少語，在通訊器中一直不怎麽顯眼。又或者這五位敢於坐在距離他最近位置的地方，其實對自己的能力頗為傲慢？
  文靜不在乎，她只在乎結果——所剩敵方數量，十八人。

  “轟——！！”

  但亞倫·史密斯不同，他與那些任務目標截然相反，他身上非人的「異樣」感實在太過強烈了。強烈到讓感知敏銳的克裡斯蒂娜惴惴不安。

  “……第二次。”亞倫低聲道。

  「殺手皇后」按下大拇指，三個一直警惕著周遭，敏銳如狼狐，攜帶著針對亞倫濃重惡意的男人，霎那間爆炸開來，化作煙花四散，絢麗而隱秘。

  克裡斯蒂娜輕輕撩了下自己深棕色迷人的長卷發，手指不著痕跡觸及耳垂上雕琢為珍珠耳墜的機關按鈕，這是她為自己留下的「後路」之一。克裡斯蒂娜自從成為雇傭兵，一直以來都很有自知之明。她絕不會接下自己無法做到的任務，也絕不會無法完成任務乃至於產生恐懼。

  必須開始警惕，必須準備離開！克裡斯蒂娜打定主意，按下了耳垂上的珍珠。

  這感覺……她曾經在某位作為任務目標，國籍為拜倫的王子後花園中，那些被精心飼養，又反覆以殘酷手段磨礪野性的毒蛇與獵豹上體會過。

  一聲驟然爆破的巨響，影廳內不知情的人下意識尖叫出聲。克裡斯蒂娜瞳孔驟然縮緊，猛然扭頭看向發聲位置！
  她的機關絕不會發出這樣大的聲音！但她卻眼睜睜看見了，自己設置在影廳靠近巨大熒幕與寬闊演台的天花板角落，那的確屬於自己機關的位置，仿佛被某種炸彈炸開了一般，各種細碎的電線混合著石料的殘渣，淅淅瀝瀝地朝下灑落。

  怎麽可能？怎麽會？
  她的機關位置隱蔽，設置精巧保險，只要她不使用，堅韌的外殼甚至不能在RPG下破裂，但為什麽！在她剛剛打開機關而來不及使用的那一瞬間，機關就被徹底炸開了……

  怎麽會？這不可能！！
  有人在監視她？但監視她會發現，監視也不會細致到能在黑暗的影廳中做出如此精細的行為……那的確只是一瞬間啊。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冰冷的寒意爬上了克裡斯蒂娜的脊背，她輕輕打了個哆嗦，一瞬間汗水已經浸透了輕薄的衣衫。從這一行為下引發的後續陰影，如同蟄伏的惡獸一般，將克裡斯蒂娜的信心擊碎了。作為經驗豐富的雇傭兵，她不可遏止地產生了恐懼。

  天花板的爆炸讓電影屏幕翻出細碎的白色斑點，電器損壞的滋啦聲音爬進每個人的耳朵，裡面的人物依舊在無知無覺地繼續演繹著：

  「那不是……人…是…怪…………物…啊…………」

  黑暗中的影廳內，天花板的電線爆發出劇烈的火花，屏幕中的人臉扭曲閃爍，音響內的聲音拉長變調，那些茫然無措的、真正的普通人驚恐地尖叫、大喊、斥責和起身，他們無法忍受當下的環境，一個個魚兒般朝影廳門口飛奔而去。

  場面徹底混亂，正常人和險惡之人被清晰無比地劃分而出。

  所有別有用心的傭兵都霎那間提起了心，他們的目光凝聚在黑暗中的亞倫身上。在或明或暗的電影帶來的閃爍的微光中，他們看見亞倫正微微側著身子，低頭輕柔地與他身邊美豔而僵硬的女人細語。

  如同發現女友受驚而溫聲寬慰的好男友一般……他並未如其他人那樣起身跑出影廳，因為他的「女友」沒有動彈。

  ——做得好，拖住了目標！

  十八個傭兵一邊開始行動，一邊在心裡輕輕讚歎了一聲作為神隊友的克裡斯蒂娜精湛的演技，以及危急關頭拉住了亞倫的行動。他們是傭兵，無法得知真正的計劃。在他們看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便是自己上頭的發布人的預先作為。

  其目的就是讓亞倫成為……他們的「甕中之鱉」。

  被暗地裡誇讚有眼色的克裡斯蒂娜正緊緊抿著嘴唇，身體僵硬到無法動彈。

  她光裸的肩膀上被亞倫用一隻手輕輕按住，英俊的金發男人凝視著她，聲音輕柔而冷漠：“電影雖然不能繼續看下去了，但我對裡面的每一處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讓我來告訴你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吧。”

  克裡斯蒂娜臉色煞白，黑暗中隱隱綽綽的光線讓她勉強能看清些許東西，但她的左手手指卻朝前伸著，戴在代表熱戀的中指上的鑽石戒指，同時也是另一個機關的按鈕，在沒有看見任何東西的情況下，緩緩從指根向指尖移動。

  無形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褪去了她的戒指。

  這是顛覆三觀的一幕，縱然見多識廣的老者也會在這樣的情形下震撼失聲。

  克裡斯蒂娜一瞬間明白了——那個最不可能也最可能的事實。

  她努力遏製嗓音的顫唞，用不會惹怒對方的細小聲音，在他耳畔低低道：“是你做的……之前我機關的爆炸，身邊人無聲無息的消失，以及刻意將無辜者驚嚇出去……都是，你做的……”

  克裡斯蒂娜如墜冰窟，望向那些躍躍欲試的無知的傭兵，無力地牽扯了一下嘴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