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詭（拾）
  （“探查派”，“瘋子派”，與“尖牙派”。）
  江曼一踏入黑色屏障， 就立刻察覺不對勁。

  她左顧右盼，小心按住腰間武器，身後走出的不是同伴，而是一個個如同頑劣兒童畫出的白色蠟筆火柴人。

  他們身高體型完全一致， 臉上都帶著歪曲的微笑， 從外表看完全沒有分別。其中一個火柴人看起來很激動，張嘴說出一大串江曼完全聽不懂的雜音， 從身後掏出了蠟筆槍對準江曼， 槍口又時不時劃向其他火柴人。

  這些人是……她的同伴！
  他們在她眼中變成了火柴人， 難道是為了混淆視線，讓人們分不清誰是敵人， 誰是朋友？

  那她肯定在其他人眼中也是個火柴人……江曼立刻舉起雙手，這是個典型的“投降”姿勢， 舉槍的火柴人果然發覺了不對勁，放下槍冷靜下來。

  江曼試圖在地上塗抹出一些字跡，表達情緒， 她寫下的字顯然被其他人看見了， 幾個人開始靠寫字交流。

  他們意識到， 這裡的每個人都會是火柴人的樣子，失去了外貌的區別，他們可能會遇到更多麻煩，但江曼很快想出了一個辦法。

  雖然火柴人沒有手指， 卻有手腳，她拗出幾個複雜的動作，讓其他人記住， 這將是他們分辨同伴的方法之一。

  “我們兩兩分組， 分頭行動。”江曼寫道。

  其他火柴人點點頭， 大家達成共識，便自覺分組，四散開來。

  賀琪大為錯愕：“是誰？”

  “不知道。”江曼敲打的手指有些沉重，“我們中多出了一個人。”

  賀琪和江曼一隊，兩個人都學過一點摩斯密碼和手語，火柴人用不了手語，於是隻拿摩斯密碼短暫的說話，敲敲打打發出聲音，確認了彼此身份。

  “要小心，有人混進了我們的隊伍。”江曼說。

  這本該是學生們最熟悉的地方，除了一點——校園太大了。

  於是所有人只能忍耐著膽小鬼的怯懦、自私、懶惰，嘗試讓他強大、冷靜、堅毅，哪怕是看在那位視膽小鬼為友人的劍靈的份兒上。可膽小鬼本就是膽小鬼，他能力有限，智力也有限，間歇性堅毅，持續性逃避，偶爾想要奮鬥努力，但更多的時候只是躺平發呆。

  顯而易見，D5樓是個教學樓，緊挨著空曠而廣袤的操場，赤紅色畫有白色跑步分割線的跑道邊，綠油油的假草坪上矗立著兩個彼此相對的白色足球門。

  “是的，這是個學校。”江曼回應，似乎也感覺困惑，“也許這裡的人和場景都被扭曲改變了，我們該看一看情況。”

  呈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坐落於一片陰霾之中的校園，樓舍林立，塗漆嶄新，走廊寬敞而乾淨，樓梯平緩，牆壁上貼著各項鼓勵學生的標語，每一棟樓都有自己的名稱，從A1一直往後，目前他們正處於D5樓之前。

  膽小鬼怎麽可能成為英雄呢？
  從一開始，事實就錯位了。可賀琪還是得鼓起勇氣去做，哪怕被煩得抓耳撓腮，哪怕其實他知道，有些人心裡是有些看不起自己的，但不去幹活還能怎麽樣呢？他又無法逃走。

  江曼與謝森走了十來分鍾，竟然隻走過了三棟樓，高聳的樓層一直延伸到目光無法觸及的高度，讓人充分懷疑這裡是不是囊括了從小學到大學的所有學生。

  賀琪沉默幾秒，他陡然意識到了江曼的冷酷與細心，她真的很適合作為一個首領指揮手下，比自己負責得多。如果當初前往“魔法世界”時，是江曼作為隊長，他們會不會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為了防備那個混進來的人，她才特意要求兩兩分組，而所有超凡探查部成員都清楚，進入黑色屏障的只有七個人，壓根不可能兩兩分組。

  只希望其他同伴能聰明一點，認出那個混入者吧……倘若認不出，分開組隊，至少受傷或死亡的人不會太多。

  在窗外查看了空空如也的教室，他們嘗試進入教室內，但什麽異常都沒發生，只有黑板與課桌無聲的凝視，一無所獲的兩人上到二樓，果然，這回走廊裡的班級都是二年級了，情況與一樓相同，再接著是三樓、四樓、五樓……

  但他卻偏偏不可或缺。

  可他們沒有碰見一個人，包括火柴人在內。

  賀琪拋開那些繁雜紛亂的想法，打起精神。他觀察著周圍，敲打摩斯密碼詢問：“這裡不像會議廳。”

  他感到一陣沉甸甸的堵塞感充斥著胃部，像是一直以來都在逃避的人小心翼翼睜開眼看了看世界，立刻發現自己的存在其實妨礙了很多人，如果沒有他世界會更好一點。

  兩人進入樓梯口，江曼看了看走廊上豎立的班級標牌，道：“這裡是一年級。”

  花費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卻什麽信息都沒得到，賀琪不禁稍感挫敗。他看了一眼江曼，後者仍然有條不紊地觀察尋找著，似乎並不認為這有什麽不耐煩的。隊長都在乾活，賀琪也不好敷衍，只能繼續跟她走……

  突然，賀琪的腳步頓住了。

  “怎麽了？”江曼立刻察覺，等賀琪若有所思的表情逐漸淡去，才敲打著聲音問道。
    “我聽見了敲擊的聲音，是摩斯密碼……SOS！對方在求救！”賀琪立刻說。

  江曼知道比起自己使用的大眾健身操，一直用量身定製的健身操鍛煉著的賀琪是所有人中實力最強大的那個，不但五感極其敏銳，手腳的力量與靈活也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因此完全不懷疑對方的話語。

  超凡探查部的人不會敲打SOS，哪怕他們遇到了危險也會盡量自己解決，這是身為擁有特異能力的人與政府官方人員的自尊，因此求救的隻可能是其他人！

  “走！”兩人立刻拔腿朝聲音發出的方向奔去。

  片刻後，七樓走廊盡頭處屬於男廁的半開的門扉展露在兩人眼中，賀琪一馬當先輕輕推開木門，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他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砰砰砰砰！

  賀琪隻來得及擋住頭臉，子彈就釘入皮肉打斷骨頭，他胸腹處如同被重拳敲擊，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倒退兩步。與此同時，站在他身後的江曼如同一條蛇般竄出，手中滾落煙霧彈與□□，在賀琪倒退的下一刻一把甩上了門。

  “沒事吧！”江曼連忙把賀琪攙扶著拽到牆邊，自己舉槍警惕。

  賀琪手臂上的彈孔滲出血漬，他勉強撕開衣服，外套下是特製的防彈衣，除了兩隻手臂中了三槍之外，胸腹處被打中的地方隻留下的乾癟的彈片和殘留的疼痛，並沒有受到什麽嚴重的傷勢。

  他用手指挖出小臂上碎裂的彈片，血液很快止住了，肌肉收緊合攏傷口，在普通人看來幾乎不可能的景象在超凡者們眼中只是正常情況。賀琪疼得齜牙咧嘴，但沒什麽大礙。

  廁所門內傳來撕心裂肺的雜音，聽上去情緒裡帶著怒火和哀鳴，而後門被子彈掃射成碎片，江曼眼角直跳的意識到那個人竟然擁有機關槍之類的重型武器。

  一個身影撲出來，那是個手中拿著炸.彈的火柴人，看起來相當凶惡，且悍不畏死。他腰間掛著五個手.榴.彈，火柴人一把拽開全部拉環，就這樣帶著炸.彈朝兩人撲了過來，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該死！！”

  江曼駭然，連開數槍打死了那個瘋子，但炸.彈已經來不及閃避或阻擋。就在最危險的一刻，她本能想要擋住賀琪，讓對方活下來，可一條手臂在行動之前抓住了她。

  賀琪猛地把江曼撲倒在地，用後背承擔了爆炸的火光！
  轟——！
  “賀琪，別！賀琪！！”

  江曼嘶吼著喊賀琪的名字的聲音被爆破聲淹沒，她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時，江曼的臉頰上有溼潤的液體蜿蜒……抹了一把才發現那是從她孔竅中滲出的血。

  周圍牆壁與地面被炸.彈爆破之後竟然沒有出現破損皸裂，只有大片焦黑與地面上與他們同歸於盡的瘋子屍體證明之前那一切都並非虛假。

  江曼的手腳皮膚都被火焰燒焦了，渾身如同被車輛碾過般劇痛，身上趴著的賀琪皮肉翻卷焦糊，完全失去了意識，死了般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

  江曼顫唞著伸手探了探賀琪的脈搏，還有微弱的跳動。

  她一瞬間如釋重負，咬緊嘴唇，疼痛讓嗡鳴的耳朵和暈眩的大腦不再影響行動，爬起來把賀琪小心翼翼挪到了就近的教室裡，拿幾張桌子拚接作為病床，為賀琪做了基礎的急救措施。

  做完這一切，她小心的摸了瘋子的屍體，卻沒有辦法在火柴人身上獲得任何其他裝備，無可奈何之下，江曼冒險進入廁所——她先前一瞥之間，發現隔間內有其他人的身影。

  果不其然，每個隔間裡都躺著一具已經死去的屍體，那些死法各異的火柴人完全不能給江曼帶來任何快活的情緒，反而讓她的心逐漸沉入谷底，這裡竟然足足有十二個死者！
  其中兩個火柴人的形象有些奇怪，眼睛不是黑色而是紅色，彎曲的嘴巴下還有兩顆尖銳的牙齒……這似乎不是代表人類形態的火柴人，難不成還有其他“非人生物”在嗎？而且這個形象……江曼情不自禁的聯想起了“吸血鬼”。

  她探索一遍之後離開了廁所，陪護在賀琪身邊開始思索，得出了幾個暫時性的結論。

  一，黑色屏障只能超凡者進入，普通人不得入內，目前不知道出去的辦法。進入之後人類外觀發生變化，無法分辨敵我，語言不通，只能用文字或者密碼交流。

  二，黑色屏障裡的世界和外界不是同一個時空，其中的建築物非常結實堅硬，學校面積很廣，需要救援的人暫時不知道他們處於什麽位置。

  三，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人進入這裡，姑且分為代表悍不畏死火柴人的“瘋子派”，代表超凡探查部的“探查派”，代表紅眼睛尖牙齒如同吸血鬼般火柴人的“尖牙派”，其他兩派也許是敵對的，他們可能會無差別殺人。

  通過以上情況，江曼總結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結論。

  ——這個地方是在鼓勵所有人自相殘殺。

  為什麽？江曼想不通。她一臉陰沉的咬著指甲，腦海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意識到了什麽。

  難不成……這個地方，希望超凡者們彼此殘害，互相削弱實力……？
  倘若真是這樣，那“瘋子派”和“尖牙派”又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