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詭（玖）
  （被籠罩的會議廳與被殺死的火柴人。）
  H國， 大廳外。

  浩瀚無垠的蔚藍天空之中，不知何時突兀多出了一點濃墨般的痕跡。

  短短幾個呼吸間，觀測到異樣的人尚且來不及發出警告，墨痕便大片暈染了蔚藍， 緩慢降落下去， 仿佛從一個點潑灑的傾盆大雨，又好像一個黑色倒扣的碗， 將整個會議場所籠罩其中……

  “糟糕了！那是什麽東西！？”

  負責安保的人員聲音發顫， 怒吼都在哆嗦， 手腳發麻，幾乎無法維持冷靜。

  會議信號消失， 轉播內容花屏，手機電話打不通……有人急切地想要衝進黑色屏障之中， 卻在碰到屏障的一瞬間如同觸電般慘叫，整個人被拋飛而出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進不去， 完全進不去， 那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些人倘若全部消失了……那麽舉國上下， 恐怕會瞬間亂起來……究竟怎麽辦？為什麽人進不去！？

  “朝裡面丟東西，或者試試看把動物送進去，在地下挖捅地道！無論是什麽辦法都做出來，總而言之， 立刻想辦法，快點想辦法聯絡救人啊！！！”

  安保人員發出猶如慘叫的怒吼，其他人按照命令行動。

  “江曼，這次你做為隊長，保護你的隊友，也記得保護你自己，我相信你們能完成任務。”

  在恐懼與憤怒之中，他神色猙獰如惡鬼般扭頭看去，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人朝他出示證件，表情鎮定。

  黎勝看向實力僅次於賀琪的天才體操員江曼，曾經與謝森搭檔的短發清秀的青年女性莊嚴點頭，接受了任命。

  安保負責人神色恍惚，突然感到肩頭被拍了一下。

  黎勝簡單告訴了他們基本情況，神色肅穆：“我懷疑這又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超凡事件’，裡面情況不明，科技手段基本無效，普通人也無法進入，又不能使用大規模武器進行試探打擊……現在，只能靠你們了。”

  眾人異口同聲回應：“明白了！！”

  動物如同人類般觸及了屏障便會被彈開， 沒有生命的機械物品倒是可以丟進去， 但無論是什麽， 得到的回應卻也空無一物，仿佛裡面與外面是兩個世界，一旦進入直接斷聯。

  黎勝盯著他的眼睛。

  人太多了，有權有勢的人太多了，如果他們全部都出了意外，那麽自己的人生也就全部完蛋了，他會是最好的頂鍋人選。

  沒多久，警車與醫療車包圍了黑色半圓的屏障，警戒線拉起，五輛黑色商務車順暢無阻地抵達現場，車門打開，一群神色愣怔，尚且搞不清情況的超凡探查部門全體成員下了車。

  “……我知道了，抱歉，我沒那個意思……”

  “……好，好！沒問題！感謝您！！”

  黎勝在電話中低聲吩咐幾句，而後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撫群眾，處理接下來可能出現的輿情問題，以及後續援救的各項措施手段……

  “怎麽了，外面這是？”為首的賀琪環視四周，看見黎勝立刻上前搭話，“部長，我們要做什麽？”

  “如果我們上也沒用呢？”賀琪忍不住問。

  “怎，怎，怎麽辦……”

  “我是黎勝，超凡探查部部長，現在由我全權負責此事，你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準備聽取調令。”

  賀琪感到喉嚨裡一陣不適，像是嘗到了異常苦澀的東西，他忍不住吞咽著口水，低下頭，不敢與黎勝目光接觸。

  “賀琪，一直以來你都比較抵觸進行超凡事件，你想過普通的生活，我很清楚，但你要記住……沒有國，就沒有家。倘若你隻想享受，不願付出，下一次，我會直接將你剔除隊伍，從此你就去過你渴望的普通生活吧，出生入死這種事情，你的隊友們會去做。”

  安保負責人如蒙大赦，以感激涕零的姿態，立刻將權限交給黎勝。

  黎勝沒有搭理他，目光掃視一圈超凡探查部的眾人，表情異常嚴肅：“用盡一切辦法，救援裡面的人，必要時可以選擇性舍棄部分，隻救援領導人。做得到也要做，做不到也要做！明白了嗎？！”

  最後，他看向隊伍末尾。

  雜亂而忙碌的繁多車輛與工作人員之中，身材高大的青年正凝視倒扣的黑色屏障，神色專注。短發被風吹拂揚起，他雙手抄在口袋裡，濃墨點漆般的眉眼間不帶一絲急迫或焦躁，如同置身事外般平靜。

  黎勝的聲音緩和下來，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詢問道：“劉平安先生，麻煩您了。”

  劉平安轉過頭，與黎勝對視。他露出一個很淡的微笑，抬步走到屏障之前，伸出一隻修長如白玉的手，貼在屏障上。

  電流般的弧光在掌心明滅，滋啦作響的聲音伴隨接觸部分扭曲流動的黑色霧氣，所有人都確切意識到，劉平安正在影響這個古怪的異常屏障。

  兩分鍾後，劉平安收回手，神色若有所思，帶給了其他人一個意料之內，令人欣喜不已的消息：
  “我可以將它打碎。”

  黎勝沉下心，問道：“是有什麽前提條件嗎……？”

  劉平安搖搖頭：“沒有條件，隨時可以打碎它，但是——我不能確保內部的人能活下來。這罩子裡是另一個時空，而我對於精細的探索完全不擅長……我更擅長破壞，可是你們想要把裡面的人救出來，對吧？”

  喜悅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黎勝沉默兩秒，雖然失望，卻也沒有到完全失去信心的地步。

  “那麽，就麻煩你暫且幫忙看著外部情況了……我們總不能一直依靠古時的英雄。”黎勝向劉平安微微鞠躬，表達感覺與敬意。
    “這次……就由人類自己來解決吧。”

  短暫的試探和商量之後，江曼朝屏障伸出了手，與其他人被彈開不同，這一回，她的手臂被毫無阻隔的吞沒。

  “我沒有出觸碰到任何東西，也不感覺痛……”

  她將手臂收回來，完好無損。

  這無疑是一次令人振奮的成功，其他超凡探查部成員也依次嘗試，其中大部分都可以進入其中，無法進入的基本都是些新人。

  由此，黎勝也逐漸發現了規律——能夠不被彈開的人，基本都是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人，或者身上有著某些奇特能力的類型。

  看起來像是某種篩選機制。

  黎勝心裡隱隱感到不安，他目送十位攜帶物品裝備的超凡者們靜默地走入漆黑屏障，仿佛被晃動的墨水吞噬，幾分鍾後，他沒有等到那些人出來，就意識到，只要進入其中，恐怕就不能輕易離開了。

  “……希望一切順利吧。”

  最後，只能如此祈禱了。
-
  楚柔睜開眼。

  熟悉的暈眩，預料之內的陌生景色，粉刷雪白的屋子內排列著一張張課桌，她正坐在其中一張桌子裡，低下頭，桌面被水筆刻有些許痕跡。

  她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正在楚柔疑惑之時，課桌上的水筆刻痕突然延伸扭曲，仿佛一隻無形的筆正在她面前緩緩寫字。

  【任務目標：至少殺死10人】

  【任務獎勵：50分】

  【支線任務：每多殺死1人，增加5分】

  這是什麽？！

  楚柔心下震驚，伸手摸了摸那些刻痕，在她看完之後，字跡便如同陽光下的露水般很快消散了，隻留下楚柔內心隱隱的明悟。

  現在甚至已經不需要手機和短信來提供情報了嗎？
  ——這個地方，再次“進化”了。

  “殺人……”楚柔喃喃著上方的要求，心中一片寒涼，她充滿了迷茫，難道現在就要開始殘殺自己的同類了嗎？
  正在掙扎間，突然吱呀一聲，門口傳來響動。

  楚柔本能提起警惕，抬頭望去，眼睜睜目睹了一個如同拙劣畫手塗抹而出的火柴人，其四肢細瘦，粗獷的筆觸連手腳都沒畫清，代表面孔的也只是兩個黑點與一個彎曲的弧線。

  微笑著的白色火柴人與教室內的楚柔短暫對視，而後對方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同樣蠟筆繪畫的鉛筆刀，朝楚柔衝了過來。

  “噫啊嗚哇，這啥啊！！”

  驚叫中，楚柔噌地從座位上跳起來，一把抓住了上方的燈管，躲開了火柴人力大勢猛的一擊。

  雖然對方和對方的武器看起來都非常好笑，但威力一點也不好笑，鉛筆刀切開了堅固的木料桌面，刀刃陷入三分之一，如果楚柔躲不開，必定會被淒慘的切斷手臂。

  “滾開！”

  楚柔松手，整個人踩踢在火柴人頭上，觸感異常真實，火柴人在體重與力量的衝擊下整個人跌倒在地，額頭上滲出蠟筆描繪的可笑血跡，口中喊叫著楚柔完全聽不懂的雜音。

  “……&*%*……#￥￥%！！！”

  語言不通，對方的姿態又這樣凶暴，楚柔目光一利，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了火柴人尚未爬起來的腦袋上。

  碰！碰！碰！
  一下，兩下，三下，火柴人不動了，蠟筆的血跡沾染凳子腿，地面的血也擴大了，雖然描繪得很可笑，但這樣看還是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楚柔的目光放在桌面上，她突然一怔。

  那把蠟筆畫的鉛筆刀此刻已經不再是可愛的畫風，而是切切實實的真實鉛筆刀。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楚柔耳畔響起，她意識到，這正是之前的超腦AI的聲音。

  【恭喜您，親愛的1號，您已殺死1人。】

  一瞬間，楚柔如墮冰窟。

  她再次看向地面躺著的火柴人，對方沒有變成一具屍體，依然是那個可笑的形象，蠟筆血液蔓延到她腳底，楚柔臉色煞白，朝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她殺了人？這個就是人？

  不，等等，難道在對方眼中，她其實也是……火柴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