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扭轉的現實（十八）

  （有些事，哪怕令人不快也必須去做。）
  華國， J市軍事基地。

  一群身穿製服的研究人員通過視頻分解劉平安的動作，將姿態輸入電腦形成標準的衡量，再以此為教程圍繞著賀琪指點忙活著。

  “左手臂再往上兩公分。”

  “旋轉的時候要更流暢一點，不要跌跌撞撞的。”

  “肩膀朝後張開， 挺直脊背。”

  “呼吸斷掉了， 重新來一次，用腹式呼吸！”

  賀琪一臉悲憤地將左臂抬起， 肩膀張開， 脊背挺直， 而後不知多少次再度旋轉。

  “很好！就是這樣，繼續！”

  “……不， 我不好，我累死了， 申請歇一會兒。”賀琪大口喘氣。

  賀父心中激動無比，他從未想過不成器的兒子有一天能達到現在的高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莊重而嚴肅道：“這都是為了他好，請組織放心，賀琪保證完成任務！”

  ——

  ——距離劉平安贈予他「功法」已經過去一星期了。

  最初獲得這份饋贈時，賀琪的確非常興奮，但他不是個特別有毅力的人，加之功法本身既有呼吸又有動作， 兩者結合異常繁複，鍛煉起來困難無比，賀琪試了幾次感覺不對， 就暫且將其放下了。

  “呼……”賀琪一屁股坐在冰冷地面上， 喘氣兩分鍾， 慢慢爬起來坐回靠椅中。

  “你家小子也是有韌勁兒的好孩子啊。”

  鹹魚賀琪翻了個身還是一條糊鍋的鹹魚，於是華國買來了鏟子讓人把他鏟起來，加作料、配湯汁、調控火候，要把這條鹹魚做成能端上國宴的招牌菜。

  隔著單面鋼化玻璃，身穿中山裝的年邁男人正是新聞中常出現的當下華國的大領導。他笑呵呵地看裡頭正如火如荼努力勤奮練習功法的賀琪，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友。

  雖然知道劉平安是關心他，老爹是愛護他，華國是激勵他……可賀琪該累還是累。哪怕嘴上啥活不說，心裡也總哭唧唧的，委屈極了。

  “你小子得了好處還一幅不喜歡的樣子做給誰看？這世上誰有你運氣這麽好還不珍惜？你信不信現在甄選能靠近劉將軍的人他們能把門檻踩破？有你老子我撐著又有劉將軍幫忙你還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是不是犯賤呐！”

  老爸在電話裡把他臭罵一頓， 響亮的聲音貫徹耳膜， 讓賀琪腦海裡依然嗡嗡作響。

  於是第二天他通過視頻電話看見了他忙碌老爸的臉。

  “只是這孩子有點憊懶了，以後他是要擔責的人，可不能再悠閑下去了。”大領導溫和地說，“國家打算對他進行一些特訓，這不來問問當爹的想法？”

  研究員們都是天才，他們能誇讚的人自然不會平庸。賀父心裡高興，嘴上謙虛。

  一群比他老爸年紀都大的研究者們低語商量片刻，朝賀琪點點頭，其中一個道：“好吧， 休息十五分鍾。”

  賀父個頭高，脊背板直，鬢發花白，面容與賀琪有兩分相似，聞言忙道：“哪裡，哪裡。這臭小子每天不乾正經事，就知道玩，現在操練他能不哭就是好事了。”

  “十五分鍾到，起來繼續。”

  從此之後賀琪的生活徹底改變了，陪伴劉平安一起看電視打遊戲玩手機的悠閑生活一去不複返，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幫研究員，為他制定了接下來一年內密密麻麻排滿了二十四小時的日程表，強迫賀琪按照日程生活。

  賀琪從未想過自己會過上這等悲慘的勤奮生活，他癱在座椅上放空大腦，享受來之不易的休息時光。

  “賀琪有超凡天賦，與劉將軍交了朋友，還拿到了為他量身定做的功法，他脾氣好也沒叫苦連天，很不錯了。”大領導說，“我詢問過負責賀琪的研究員，他們對賀琪可是誇個不停。”

  聽到那噩夢般的聲音，賀琪一臉麻木地從座椅上爬起來……

  在賀琪全然不知的情況下，賀父為他做出了保證：
  “只要訓不死，就往死裡訓！”

  大領導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慈祥溫和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

  劉平安的「大眾功法」在十天后送到了大領導的桌子上。

  大領導開了個會議，跟負責超凡事宜的「特殊事物調查局」局長黎勝、副局長黃孤容、各個小組長們商議有關劉平安與功法的相關情況。

  「特殊事物調查局」於2011年4月創立，當下已存在7個月，在這段時間內，華國已經將其完全搭建好，將各個方面的人才抽調培訓，甚至進行了對玄幻小說、超能電影、奇幻電視劇等超凡題材的研究學習，務必讓這群三觀堅定的人對不科學事物產生強大的抵抗力，不會因為碰見三觀崩碎的超凡情況時手足無措。

  賀琪本人也被預定為特殊事物調查局的一員，雖然目前他正處於培訓階段，不過本人的名字已經被掛在局內了。

  將大概情況告知辦公室內表情嚴肅的眾人，大領導一邊讓他們自由翻閱資料，一邊笑眯眯地問：“……就是這樣，幾位有什麽想法都說出來，自由發言嘛。”

  黎勝是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中年人，頭頂有點兒禿，五官稍顯凶惡，看著四五十歲模樣，實際年紀只有三十來歲。黃孤容則是個眉清目秀，身材纖細的中年女性，眼角眉梢透著一絲冷漠。

  辦公室內的人雖然不少，但實際負責人只有他們兩人。黎勝與黃孤容互相之間低聲探討了一會兒，又詢問了其他成員的意見，斟酌思考之後回應了大領導的詢問。
    “先在軍隊中挑選合適的軍人作為第一批鍛煉者，以一個月為期限查看他們的成長程度吧。倘若軍人們也能繼續進步，對於普通人來說進展就會更加明顯。通過觀察確認沒有後患之後，再考慮推廣。”

  “如果確認功法可行，並進行推廣之後，再為劉平安添加公民身份和應得的榮譽。我聽說他現在已經能夠完全適應現代社會，知道常識情況了。至於他本體的「平安劍」是否歸還，我認為暫時不用，這需要更長時間的觀察和檢測，在確認劉平安真正對黨、國家、人民無害之後，再歸還不遲。”

  “我們一致認為，倘若劉平安沒有問題，那麽他加入特殊事物調查局也是一件好事。我們需要團結所有能夠團結的力量，更何況那位劉平安作為華國古代的英雄，其操守也值得信賴。”

  在聽完了建議之後，大領導微微點頭。

  “我差不多清楚大家的想法了，會議結束之後做個文件呈交上來，後續情況會酌情考慮。”

  他的目光落在PPT上，那裡正有一張劉平安的照片。

  樣貌俊朗的青年眉目疏闊，眼睫邊藏著一絲微微的笑，他低頭看書，手指修長而潔白，整個人如若玉石雕琢，又仿佛從天上降下的雲，不帶半分陰霾。

  與其說像劍靈，不如說像個赤子之心的人類。

  “……值得信賴…嗎。”

  ——

  對於劉平安而言，賀琪不在身邊的這段時間分外無聊。

  不過，他既然已經承諾創造大眾功法，也就勉強將這感覺壓下，有些悶悶不樂地觀察了幾萬個身高、體重、骨骼、肌肉都不盡相似的人，在腦海中編織出恰當的鍛煉方法，又將方法編撰寫出，交給了華國的上層。

  一日，劉平安看著書突然抬起眼，盯著牆角的攝像頭問：“賀琪什麽時候回來？”

  攝像頭那邊的人回道：“明天下午3點。”

  劉平安得了回應，臉上露出點笑意，點點頭不吭聲繼續看書了。

  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匯報上級，言行舉止都被一群專家整日琢磨，他問賀琪情況的事自然不在例外。

  劉平安坦蕩誠摯，喜歡和討厭都掛在臉上，隻順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大領導也不是沒有安排其他人接觸劉平安，但他雖然看著禮貌，實際上親近的隻賀琪一個。

  經過旁敲側擊的檢驗，華國高層推斷劉平安不是挑剔高傲，而是對旁人情緒敏[gǎn]得很，賀琪在接觸的人裡最傻白甜，他第一個接觸劉平安，多少有點雛鳥情節，脾氣好沒壞心，把劉平安當個人，當朋友，劉平安自然也把他當朋友。

  現在能確定劉平安相信華國政府、親近賀琪、三觀尚且算是端正，大方面沒有錯誤，跟人一樣有七情六欲，做事利落。但只有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在得到了劉平安正向的回應之後，賀琪很快放了兩天假期，回到劉平安所在的軍事基地，一見劉平安就哭喪著臉，癱在椅子上：“劉平安，你害慘我了！”

  後頭看監控的人心裡一突，旁邊幾個也立刻坐起來了。

  自從劉平安出現以來沒人對劉平安做出任何失禮的舉動，更別提指責謾罵，賀琪先前也非常友好，今天這還是第一出。

  攻擊和防禦的按鈕已經準備按下，若劉平安惱怒之下殺了賀琪，那整個基地就會立刻化身為一個封閉的死敵，所有武器對他進行全方面打擊，劉平安那把劍也會以最快速度鎮壓到火山口裡……這就是華國對於非人的劉平安若危害國家就會做出的反應。

  “怎麽了？”劉平安不太懂高科技，也不在乎，他笑呵呵的，全沒生氣模樣。

  “沒啥，就是被按著練你給我的功法，累個半死。”賀琪也意識到語氣不好，緩和了口吻有點委屈地揉揉臉頰，“我真後悔！”

  “你原先身體羸弱，現在健康一些了對你也好，你抱怨兩句就行了，大家都看著呢。”劉平安倒了杯可樂在桌子上推向賀琪，“練得怎麽樣了？我看看成果。”

  “不是你是什麽品種的惡魔啊！今天我休息！”賀琪不可置信，話雖如此卻也磨磨唧唧地站了起來，拉開架勢。

  監控後頭大家都緊緊盯著屏幕，看劉平安對他們教導賀琪的評價。

  一瞬間，賀琪的氣勢變了。如猛虎，又似獵豹，口中有節奏地呼吸著，將功法姿勢一樣一樣打出來，輾轉騰挪之間，虎虎生風，與劉平安示范時舉重若輕、寫意恣肆不同，有厚重堅決之態。

  劉平安看完，臉上含笑，微微點頭：“不錯。有名師教導，你這也像樣子了。來來歇一歇，看，我親手倒的水這世上除了皇帝還沒人喝過，給你賠罪，哈哈。”

  “行吧，我還沒法反駁。”賀琪無語了一下，但劉平安說的話的確是事實，人家本就是跟著皇帝身邊的大將軍。他回到座椅上一仰頭喝完了可樂，跟劉平安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兩人和諧的模樣讓屏幕後的眾人松了口氣，嚴陣以待的架勢也算歇下。

  “這跟我兒子和他朋友玩似的。”有個中年人喃喃說，看著屏幕的眼神柔和些許。

  有他這一茬，大家也都放下心，旁邊的研究員推了推眼鏡：“劉平安年紀本就不大，不算墓地裡的時間，隻二十歲而已。”

  話音剛落，眾人沉默一瞬。他們這才想起，眼前這個被嚴防死守警惕著的“劍靈”劉平安，在風華正茂之時離群索居，為了不傷害他人死在無名之處。

  這讓尚有良心的人都感到咽喉被抓住了一般無法吐出半個字。

  但他們依然需要警惕，他們無法將一個強大的人形核彈冒失魯莽地丟在無辜百姓之中，他們身後是華國，不是他們自己。

  “……不要閑聊，繼續工作。”領導者平靜的說，將這一頁揭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