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魔域引動的異象太過驚人， 白辰冰和江潮生也都注意到了。

  白辰冰第一時間給顧明霄傳訊，但顧明霄沒有任何反應。

  白辰冰遲疑了一下，親自前去尋人。

  結果被行宮的小道童告知顧明霄正帶了靈族那幾位客人去劍塔參觀。

  白辰冰心細如發， 一猜就知道應該是為了劍神的事——雖然顧明霄從未對他明說，但他也知道劍神的情況不算太好。

  靈族尤其擅長醫術和佔卜之術， 這次顧明霄大費周章請來靈族前族長， 想必也是因為這個。

  忖度片刻，白辰冰也進了劍塔。

  果然，不出他所料，劍神平時閉關的那間密室此刻大門緊閉，上面許多道禁製都閃爍著金光。

  雖然魔族這件事很重要， 但給劍神治傷的事更重要， 白辰冰還是分得清輕重的，於是他便暫且按捺住敲門的心思， 靜靜立在密室門外等候。

  還沒見到人，中途白辰冰的傳訊令牌就亮了很多次，都是找他匯報宗門事務的。

  白辰冰見江潮生居然能找到這，不覺有些意外。

  ·
  就這樣， 江白二人在密室外足足等了快兩個時辰。

  只不過看背影，同他們從前認識的那個劍神似乎不太一樣？
  也就在兩人遲疑之際，那滿頭白發的清瘦身影轉了過來，露出一張青中年模樣的俊朗面孔，朝他們微微一笑：“辰冰，潮生，你們也來了。”

  開門的卻是江楚容，這時江楚容神色也有些倦怠蒼白，但見到二人，他就道：“魔族的事情我和大師兄還有掌門都知道了，兩位師兄先進來吧，正好掌門有事要交待。”

  雖然也曾在畫像上看過劍神年輕時的樣子，但親眼見到還是衝擊力太強了！

  白辰冰深吸一口氣， 道：“那你便同我一起在此處等大師兄他們出來吧。”

  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不遠處負手立在鏡子前的一頭白發的一個清瘦身影。

  江潮生點頭：“我當時正在山頂練劍，也隱約看到那尊魔神虛影了， 應該是獅駝魔神沒錯。”

  白辰冰和江潮生等了這麽久，都有些疲憊了，但一見密室門打開，他們立刻又提起精神，迅速迎了上去。

  一旁的劍神慧眼如炬，淡淡笑了一下：“潮生警惕心不錯，就是太外露了。”

  江楚容把兩人帶進密室內。

  劍神低低咳嗽了一聲，道：“你們倆過來坐，關於魔族的事，我也得告訴你們。這次情勢只怕比你們想得要危急很多，你們作為目前劍宗的中流砥柱，也該了解一些內幕了。”

  江潮生：“我也是這個意思。”

  江潮生恍然，連忙道：“我就隨口一問。”

  這會劍神正準備開口，江潮生卻忽然皺眉道：“咦，大師兄他們呢？”

  一旁的江楚容目光動了動，就笑著解釋道：“我剛開始見到掌門返老還童的時候也有些震驚，不過想想掌門本來也不過百來歲，在入聖境其實算很年輕了。”

  就這樣，江潮生自己一個人又等了兩個時辰，等到太陽快落山，白辰冰又返回來了。

  江潮生：“也是。”

  江楚容扶著劍神坐下。

  默默踩了江潮生一腳。

  劍神這時又低低咳嗽了兩聲：“長話短說。魔族的事情我大概已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無非是魔尊想要借獅駝魔神之力鎮壓波旬殘魂，結果反而被反噬。”

  江楚容解釋道：“他們替掌門療傷，損耗有些巨大，去裡間休息了。我修為最低，最後才替補的，所以剩我一個開門的。”

  江潮生撓頭：“嘿嘿……”

  兩人聽聞掌門醒了，皆是心神一震，連忙道：“請江師弟帶路！”

  江潮生：？！
  白辰冰：！

  白辰冰：……

  江潮生答應了下來。

  白辰冰不得已，先離開了劍塔，再三叮囑江潮生一定要守在密室門口，等顧明霄一出來便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他。

  江楚容：！

  白辰冰率先回過神來，拱手道：“恭喜掌門傷勢痊愈！”

  劍神見兩人震撼的神色，不覺莞爾：“是不是我老太久了，驟然見到我變年輕，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兩人一起，再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月上梢頭，密室的門總算打開了。

  頓了頓，劍神遙遙看向遠方某一處，嚴肅道：“而就在之前，我發現我同魔尊的神魂感應被切斷了，多半是魔尊用自己的神魂暫且把波旬封印了起來。他若不想死，必然來人族求救，到時，來的便是兩個大型殺器了，你們要做好準備。”

  不多時， 江潮生也找了過來， 他的表情也罕見地有些凝重。

  江潮生震驚：“竟然如此？”

  江潮生這會卻喃喃道：“掌門變成這樣，我總覺得不像掌門了。”

  而江潮生一開口就道：“有在兩族邊界的弟子傳訊過來， 說魔族出了大事。魔尊在獅駝殿試圖召喚獅駝魔神， 結果好像引來了不得了的東西， 後來魔尊強行打破了召喚陣法，斬斷了空間， 至今也沒露面， 不知道是躲起來了還是出事了。”白辰冰神色沉凝：“獅駝魔神？”

  不過劍神怎麽跟魔尊會有神魂感應？
  當然，這點江潮生沒問。

  白辰冰和江潮生連忙上前。

  劍神卻明白了江潮生的心思，淡淡一笑就道：“當年開天路時我們幾人都怕在天路上會彼此走失，也怕被對方暗算，就彼此立下了同心生死契。”

  江潮生：？！
  “這件事還是魔尊自己提出來的，那時他修為比妖尊高，但比我低。我和妖尊師兄弟感情又不錯，他擔心開天路後我們釜底抽薪，便想出了這麽個鬼點子。”

  “卻沒料到這事反倒是便宜了我和妖尊。”

  江楚容：……

  他忽然知道魔尊為什麽那麽偏執地想偷無妄劍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年來妖尊和劍神仗著有跟魔尊的同心生死契，可著勁地造自己，魔尊本身是魔，壽命悠長，又是三人中受傷最輕的那個，相當於成了剩下二人的血包。

  偏偏這契約還是魔尊自己提出來的，魔尊可不得氣死麽？

  所以這也可以解釋魔尊為何不惜冒著神魂出竅被發現的風險也要頻頻偷窺劍神的情況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倒是江潮生聽完劍神的話，此刻沉吟了一會，竟是主動提議道：“若是如此，掌門我們不妨先行出擊，帶上所有窺天境以上的高手，把魔尊截殺在來劍宗的半路上。這樣永絕後患，掌門覺得如何？”

  “至於同心生死契，掌門大可以先用無妄劍斬斷。”

  劍神靜了一瞬，道：“我們的同心生死契綁定了三族盟約，若被斬破，魔族便可以肆無忌憚來犯。妖族那邊妖尊也容易壓製不住。三族必亂。”

  江潮生驟然沉默了。

  劍神這時又淡淡道：“波旬殘魂出世，是修真界的大難，魔尊既然能放下`身段來求我們，我們就得幫他這一把。若我們落井下石在先，焉知不會有人黃雀捕蟬在後？”

  “妖族那些隱世大妖，人族那些世家閥門，還有魔族的古老神王們，以及靈族的十位長老。他們像極了那機靈的鬣狗，就等著我們這幾頭獅子先打得兩敗俱傷，他們便會聞著味來，趁亂撕咬我們的血肉。”

  江潮生聽到這，愈發慚愧，然後他就低聲道：“掌門真是以大局為重，能這麽輕松就放下當年被魔尊偷襲的恩怨，是我自愧不如了。”

  劍神聽到江潮生這話，靜了一瞬，不由得淡淡歎了口氣道：“當年魔尊偷襲我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江潮生：？

  江楚容和白辰冰不由得也面露好奇之色。

  劍神這時看了三個小輩一眼，問：“魔後和魔尊當年的事，你們聽說過麽？”

  江楚容自然是耳熟能詳，剩下二人有個點頭有個搖頭，搖頭的自然是白辰冰，點頭的是江潮生。

  劍神這時便又把坊間傳聞講了一遍，講完，又道：“其實這兩種傳聞都不準確，魔後既不是死於難產也不是死於奪位，而是死於魔聖舊部的反水。”

  “當年，魔後其實並不支持魔尊參與開天路一事，因為魔尊那時上位本就遭到許多魔聖舊部反對，魔後覺得魔尊位置還未坐穩就想乾大事實在是很危險。”

  “但魔尊想法卻不太一樣，他既想做出一番事業，又想絕了魔後和那些魔聖舊部想奪位的心，便答應了我跟妖尊還有靈族族長開天路的邀請。”

  “其實那時我們也看得出來，魔尊參與開天路是自身野心大過於對這方世界的造福。但他一個魔，能做到這種程度已是難得，於是我們便也都沒有說破此事。”

  “而事情的變故就在開天路之前，魔尊那些時日為了開天路做準備，秘密搜羅了不少極品資源，也無心政事。魔族內部對他怨言更重了，造反的聲浪也越來越多。”

  “魔後那時懷著孕，親自找到靈族族長，求她算了一卦關於開天路的吉凶。結果是中下。”

  “魔後便拿著這一卦求魔尊收手，當時我們也說魔尊若是不去也沒關系。畢竟對於我們三人而言其實不太在乎此次開天路的成敗，即便不能成，替後人探探路我們也並無怨言。那時，我們已經感受到魔尊得失心太重，怕此行一旦失敗，他接受不了……”

  江楚容聽到這，靜了靜，道：“可魔尊這人逆反心理極重，你們越勸他越想去。”

  劍神無奈一笑：“不錯。”

  “那時魔後懷著孕，也等不了了，怕魔尊開天路失敗出事。無法，她隻好帶著魔聖舊部逼宮，打算把魔尊關起來清醒清醒。可她沒料到魔尊早就把她的布置看在眼裡，並且認為她早就想逼宮奪位，拆穿了魔後的布置後，魔尊把魔後囚禁了起來。”

  “兩人就此生了猜忌。”

  “至於後來九凰山上的慘案，並非是魔尊和魔後之間的博弈，而是……魔聖舊部和魔尊之間的較量。”

  “魔聖舊部早就想奪位，那時魔後已經被魔尊囚禁，他們便求魔後最後一次約魔尊出來，並許諾若是奪位成功，他們也還是讓魔後坐那尊位。魔尊也早知魔聖舊部的布置，所以讓屬下準備了天品劇毒，準備一舉殺盡魔聖舊部。”

  “後來的結果是，魔後替那些魔聖舊部擋下劇毒，死了。”

  江楚容聽到這，猛地靜默了。

  他對魔族的局勢還算了解，其實也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魔聖舊部那次埋伏在九凰山的都是精英，但不是全部，他們從小同魔後一起長大，感情頗深。魔後一是不忍看著他們被殺，而且知道他們若被殺盡，那些精英的手下必然反叛，魔族大亂。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無論這次是魔尊贏還是魔聖舊部贏，她跟魔尊的感情都會徹底毀滅。

  所以，魔後只能親身擋下了魔尊準備給魔聖舊部的劇毒，換了魔聖舊部的退讓和魔尊的後悔。

  劍神這時閉了閉眼，歎息道：“當時靈族族長趕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救下魔後的兒子。魔尊那會幾乎發瘋，我們都也不知道安慰他什麽。”

  “而那次之後，魔尊愈發執意要去開天路，我們知道他心裡憋著一口氣。因為他那時並不覺得魔後是愛他才那麽做的，他覺得魔後始終把魔聖舊部看得比他重，至死也是如此，心態已經不太正常了。”

  “可那時若是不讓他去，我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更加發瘋，便還是讓他去了。”

  “後來呢？”江楚容忍不住問。

  劍神沉默了好一會，道：“開天比我們想得簡單，所以當時魔尊還算積極。直到後來，我們在天路前看到了一塊祖神留下的石碑。祖神通過石碑告訴我們，前方星路需要我們自行探索，他在神魔禁區內已經給我們留了線索，如果我們找到了，自可前去。若是沒找到，便不要冒險，回去讓子孫再來吧。”

  江楚容：？？？

  “那時看到那塊石碑，我們都怔住了，都覺得祖神這個做法實在是有些……不地道。”

  “魔尊直接瘋了，他本就不太信任祖神，當時氣得就一掌劈向那石碑，但石碑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無論他怎麽打都打不動。”

  “後來他就扭頭來打我跟妖尊，我們當時心灰意冷，加上確實覺得祖神此事做得不太妥當，也由著他揍了一頓。”

  “全部的事情就是這樣。”

  三個年輕人都在此刻陷入了一種無比死寂的沉默。

  後來，是江潮生澀聲道：“可現在，神魔禁區已經關閉了，祖神說的線索是什麽我們都不確定啊。”

  倒是江楚容，忽然意識到什麽，他眉頭蹙了蹙，就問道：“掌門，那星路的線索是什麽？是地圖之類的麽？”

  劍神聽到江楚容這話，心頭一動：“應該是？你找到了？”

  江楚容遲疑片刻，取出了那四本從四位神獸那裡得到的算經，遞給劍神。

  劍神翻了一下，不覺面露喜色，笑道：“這四本書裡刻畫的圖案同那石碑上刻畫的星圖似乎有些相似，應該就是這些線索了。”

  旋即劍神不覺莞爾：“我對這些涉獵很少，不懂這些。但我向來相信讀書讀的多的人話，你娘當初說你是救世之人，果然是了！”

  江楚容啞然。

  一旁的江潮生不覺默默瞥了江楚容一眼：“救世之人？堂弟？”

  江楚容：“怎麽？瞧不起人啊！”

  江潮生還要再說，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江楚容腰間閃爍的傳訊玉牌上，還是紅色的。

  “你傳訊玉牌亮了，似乎有急事。”江潮生提醒道。

  江楚容聞言，連忙取下傳訊玉牌看了一眼。

  看完，他本來還算輕松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這時他抿了抿唇就道：“魔族大皇子楚天闕已經帶著魔尊趕往人族，現在他們抵達了迷途川，應該只需三日左右便能來到劍宗了。”

  江楚容這話說完，其他三人的臉色也微微變了。

  倒是劍神，很快反應過來，就道：“清塵，你傳訊回去，讓他們不必來劍宗了。去逐雲野等我們即可，我們的人稍後便啟程。”

  江楚容會意——劍神這是既減少了他們奔波的時間，也避免了到時若鎮壓波旬殘魂中有所不測波及到劍宗。

  於是便立刻傳訊回去。

  劍神這時又取出兩枚令牌，遞給白辰冰和江潮生道：“你們拿我手信，去召集宗中窺天境以上的強者，留兩名把持鎮守宗門大陣，其他的，全部啟程趕往逐雲野。”

  白辰冰和江潮生立刻領命而去。

  倒是江楚容這時傳完訊，又意識到什麽，問道：“掌門，逐雲野並非離劍宗和迷途川最近的地方，確定要去逐雲野麽？”

  他話剛說完，就看到劍神親自掏出了一枚嵌著孔雀翎羽紋樣傳訊玉牌，十分鄭重地傳訊過去——

  “師弟，魔尊被波旬殘魂附體，三族情勢將變，速來逐雲野一會。”

  江楚容見到劍神給妖尊傳訊時陡然就變得溫和了許多，毫無威嚴和銳氣的眼神，心頭一動，莫名就想起了芥子洞府裡的那個肚兜……

  不過這時他想到這個，嘴上卻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道：“對了掌門，我從神魔禁區裡把神獸青龍帶出來了，先前給你治傷，他還放了不少血呢，你要見見他麽？”

  劍神傳完訊，聽了江楚容的話，立刻就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說？快請。”

  江楚容這會就取出芥子洞府，打算把張源遠叫出來。

  劍神在看到江楚容取出芥子洞府的那一瞬，神色微妙了一下，蹙眉：“這是妖尊給你的？”

  江楚容沒想到劍神也認識這芥子洞府，不過想想劍神畢竟跟妖尊當初是師兄弟，認識也情有可原，便點了點頭。

  劍神聞言，神色稍微有些黯然，卻什麽都沒多說，隻道：“既然給你了，你就好好保存。不要辜負妖尊一番心意。”

  江楚容從劍神的表情略微看出一絲端倪，不過聰明如他也什麽都沒多說，只是把張源遠叫了出來。

  張源遠見到劍神，驚訝了一下：“你們好厲害，居然把人救醒了。”

  張源遠現在幾乎已經完全熟悉了青龍的身體，所以即便劍神面相從老頭變回了曾經的模樣，他也一下子認出來了。

  劍神這時肅然拱手道：“見過青龍前輩。”

  張源遠嚇了一跳，連忙道：“不用這樣，我也不是真的青龍，小江你沒把這件事告訴你們掌門嗎？”

  江楚容：“我正想說這個。”

  說著，江楚容便把當初他在神魔禁區內和張源遠一起破譯那些算經的事情告訴了劍神，說完，江楚容問道：“掌門，你覺得這事真的有這麽巧麽？”

  他總覺得這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般，而從劍神的表情來看，安排的人不是劍神，那麽……是祖神？

  劍神聞言，沉吟片刻：“這件事要佐證，有一個極為簡單的方法。清塵，你用你的靈眼好好看看眼前青龍前輩，看看他魂魂與軀體是否合一不就明白了？”

  江楚容恍然：“還是掌門睿智。”

  立刻，他便運轉神眼靜靜朝面前還是一頭霧水的張源遠看去。

  片刻之後，江楚容看完，他這時靜了一瞬，神色微妙地看著張源遠：“張哥，你真是青龍本尊。”

  張源遠聞言，腦中“嗡”一聲巨響！不由得便失聲道：“怎麽可能？”

  江楚容意味深長：“一切皆有可能。”

  張源遠：……

  張源遠失魂落魄，還想辯解，但這時顧明霄等人已經休息差不多了，都從裡間走了出來。

  見眾人到齊，劍神不再多說，隻道：“魔尊出事，我們即刻趕往逐雲野。”

  沒有任何人詢問到底是什麽情況，劍神此話一出，他們立刻都嚴肅道：“是！”

  ·
  兩日後，逐雲野。

  逐雲野是人族的一片荒野，因為此地靈氣稀薄，草木不生，又常年被雲霧籠罩，所以被稱作逐雲野。

  人族的龍骨飛舟、妖族的青鸞寶輦以及魔族的魔龍樓船都是在同一日緩緩降落在逐雲野上。

  船身觸地，接連發出轟隆的悶響聲。

  三族的飛舟樓船上皆載著當族英才，也知道此行目的，各個神情都十分緊張。

  楚天闕此時一襲白金色神王華袍，出現在魔龍樓船船頭，拱手朗聲道：“父尊有傷在身，暫不宜出面，請人族劍神和妖族妖尊上船一敘。”

  頓時，人族妖族一片嘩然，都覺得楚天闕此舉十分可疑，沒有誠信。

  不過劍神倒是不以為意，他主動帶著顧明霄等人從龍骨飛舟上走出，身形閃動，瞬間便到了魔龍樓船上——

  而眾人看清劍神帶的幾名高手之後，瞬間噤聲！

  劍神、顧明霄和靈璿英三位入聖境強者，再加上江楚容和江凝天這兩個窺天境後期高手。

  就算劍神此時傷勢還未完全痊愈，魔尊設下天羅地網，也沒法殺掉三個入聖境強者。
    更別說，一襲青藍色華服，模樣極為端莊華美的妖尊又從妖族的青鸞寶輦上出現了。

  他帶著窺天境中期的宿紫川和鬼老，雖然實力比起劍神這邊稍遜一籌，但加起來便是愈發恐怖的力量。

  這樣，人妖二族再無異議，隻各自立在自家的寶輦或是飛舟上，靜觀其變了。

  楚天闕見到這麽多高手，倒還是十分平靜，從容地將眾人請入樓船中，便帶他們去見了魔尊。

  魔尊此刻被楚天闕安置在樓船中央的一間密室裡，密室門一打開，其中魔氣泛濫而出！令人微微心驚。

  楚天闕這時道：“父尊已提前用魔氣護住心脈，諸位只要不朝父尊心臟動手，其他地方若有毀損也沒關系，我們魔族恢復能力極強。”

  劍神這時朝端坐在地上，雙眸緊閉宛如一尊雕塑的魔尊看了片刻，便對江楚容道：“清塵，你來看波旬殘魂在何處。”

  江楚容點頭應是。

  劍神又對顧明霄道：“明霄，待到清塵看清了，你隨時準備出手。”

  顧明霄頷首。

  說完劍神最後道：“其他諸位道友，若清塵和明霄未能順利處理波旬殘魂，就煩請諸位聯手，再困住他了。”

  在場高手無一人異議。

  江楚容這時便邁步上前，運轉靈眼——

  他運轉靈眼的那一刻，隻覺得腦子裡隱約“嗡”地輕響了一聲，仿佛周圍的空間瞬間被放到極大，又變得極近。

  他這會睜開眼，眸中靈光氤氳，無論去看什麽，都覺得能觀察到最細致入微之處還能洞察到最深處……

  用現代話來講，現在的江楚容幾乎變身成一台人形CT機兼顯微鏡，不光能看得細還能透視！

  只不過，江楚容很快也感受到這靈眼的運轉在瘋狂消耗他的靈力，如果再多撐一會，只怕就要消耗他的精血了。

  意識到這一點，江楚容有些心驚，不敢耽誤，立衛駁萬xΖyι芝祚刻就認真朝面前的魔尊看去。

  這一看，江楚容便清晰地看到波旬殘魂和魔尊的神魂正一同被困在魔尊的識海裡。

  魔尊在他識海裡設了一個金色的囚籠，把波旬殘魂困在其中，兩人正相互對峙，誰都十分忌憚對方，都沒有先出手的意思。

  旋即，江楚容又看到魔尊在心臟處也留了一縷極為精純的魔氣，纏繞著心脈，保護那顆血紅色的心臟不被波旬殘魂傷害。

  看清楚這一幕之後，江楚容果斷便運轉同心生死契，打算同頻投影給顧明霄——這樣也能省去他轉述的時間差。

  結果一運轉，江楚容愣了一秒，旋即他便低聲道：“怎麽回事？”

  在場所有人：？
  劍神蹙眉：“清塵，你看到什麽了？”

  江楚容：……

  他這時還沒意識到兩人同心生死契沒了，隻以為是顧明霄莫名屏蔽了，倒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提這件事，便搖搖頭道：“無事。大師兄，波旬殘魂現在在魔尊識海裡，印堂中央三寸往下五寸往內的位置，被魔尊用封印困住了。若要殺他，必須先解開封印，能同魔尊裡應外合最好。”

  劍神道：“我同他有同心生死契，明霄出手那一瞬我來聯系他。”

  江楚容笑了：“如此甚好，大師兄，波旬殘魂未動，你現在可以出手了。”

  江楚容這話說完，顧明霄一刻不停地便祭出無妄劍，此時無妄劍在他掌中化為一道極為雪亮的，有形無質的劍光！

  雖然只是劍光的形態，但這劍光比無妄劍本體要另有專長——劍光，專斬神魂！

  下一秒，顧明霄找準方位，便將這道劍光朝著魔尊印堂狠狠刺去——！
  劍光觸到魔尊肌膚，並未傷及魔尊肌膚分毫，直接穿透過去，霎時便以摧枯拉朽之力碾碎了魔尊識海裡那道封印，直衝波旬殘魂而去！

  江楚容此刻是全場最緊張的那個，因為魔尊識海裡的情形只有他看得見。

  他這時看到魔尊神魂見到無妄劍光後，都不等劍神傳訊，瞬間便飛速掠出自己的識海，遙遙佇立——

  波旬殘魂似乎對此一無所覺，直到，那道劍氣即將觸及波旬殘魂本身，波旬殘魂卻忽然在這時抬起眼露出一個極為詭異的笑意。

  仿佛就是對著江楚容的。

  江楚容：？！
  下一秒，波旬殘魂不躲不閃，就在無妄劍光刺上他的那一刻，他渾身魔氣爆發，頃刻間便佔據了魔尊的識海！

  波旬殘魂在這時奪舍了魔尊！

  江楚容腦子炸了！
  這個時候奪舍魔尊，波旬殘魂這是要做什麽？！

  而他很快就知道波旬殘魂要做什麽了！

  無妄劍光雖然觸碰到了波旬殘魂，但下一秒，卻又被一道銳利金光反彈了一下，勢態變弱！
  一旁的顧明霄胸口猛震，唇邊有鮮血滲出……

  波旬殘魂趁勢駕馭魔尊的身體，衝著最旁邊修為最弱的楚天闕狠狠拍出一掌，就要脫出重圍！

  其他眾高手也沒想到會有這麽突然的變故出現，但他們反應向來極快，在“魔尊”縱身而起朝楚天闕出手的那一刹，他們也都同時出了手——

  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

  所有高手在攻擊向“魔尊”的那一刻，他們也都不約而同地受到了反噬！紛紛吐血踉蹌。

  “魔尊”哈哈大笑：“這小兒狡兔三窟，保命手段不少，現在都是我的了！”

  說著，他仰頭，轟然一掌擊碎頭頂的船板，便衝天而去——

  顧明霄此時顧不上受傷，提劍便追！
  同時他匆匆對眾人道：“方才我殺不了他是受了跟魔尊師徒契約的反噬，諸位若同魔尊有類似的契約，萬望不要擅自出手，我先用無妄劍截住他——”

  說著，他一襲白衣衝天而去。

  江楚容：？！
  媽的，一定是波旬殘魂在魔尊體內這段時間讀到了魔尊的記憶，所以才想到了這一出！
  魔尊固然能護住心臟，卻不能完全護住識海，便給了波旬殘魂可趁之機。

  但魔尊是想不到這一點嗎？

  江楚容猜魔尊想到了，但他不想死，所以自己隻管保命，把爛攤子丟給了他們！
  眾高手聽完顧明霄的話，不覺面面相覷。

  劍神這時神色沉凝，看向眾人：“除了我和妖尊，誰還同魔尊有類似的生死契約？”

  靈璿英苦笑：“楚師兄當年知道自己有性命大劫後，曾經以魔靈兩族和平求過我給他一個不傷他性命的承諾，我給了。”

  江凝天神色微妙：“當初他跟我約架，賭約是類似的一個契約，我輸了，便也給了。”

  江楚容沉聲：“我同魔尊訂了師徒血契。”

  宿紫川和鬼老倒是沒有同魔尊有什麽牽扯，但他們二人在波旬殘魂操縱的魔尊下根本就夠不上人家一巴掌的，無甚戰力可言。

  劍神：……

  旋即劍神便道：“縱然如此，明霄一人也獨木難支。他殺不了魔尊，無妄劍便只能暫時越往後面越難，我們先出去支援明霄。”

  眾人紛紛應聲而出。

  而此時，“魔尊”正和顧明霄在空中大打出手——

  入聖境強者過招，山川搖撼，神魔靈光通天徹地——

  由於顧明霄無法直接重創“魔尊”，此刻便只能瘋狂動用威壓和大道法則來壓製“魔尊”，那其中蘊藏的大道法則每到一處便有無數草木枯死，看上去便讓人心驚不已——

  而此時三族船頭還有不少年輕高手不怕死地頂著威壓觀戰。

  劍神見狀便蹙眉朗聲道：“窺天境中期以下的修士都進船去！道傷難以治愈，不要拿性命開玩笑！”

  劍神嗓音在逐雲野四周緩緩震蕩，各族立刻便有高手出面紛紛組織窺天境中期以下的修士進船暫避。

  劍神這話說完，便化為一道靈光縱身而出，沉聲道：“楚小玉，我們好心救你，你這麽坑我們這些老朋友？等此間事了，你休想我們出手再幫你！”

  說著他便冒著體內道傷複發的風險，轟然對“魔尊”頭頂壓下如山的一掌！
  江楚容：楚小玉又是什麽？
  與此同時，靈璿英、妖尊以及江凝天也都紛紛化光衝天而去，對顧明霄施以援手。

  幾位強者入了戰圈之後，戰況明顯有所好轉。

  “魔尊”很快便要被壓製下來。

  只要將他加以囚禁，再處置，應該也無事了。

  可波旬殘魂的狡詐卻不比魔尊差，它眼見情勢不對，立刻便主動迎上一道威壓，吐血！

  就在同時，落下那道威壓的靈璿英也同時吐血。

  “魔尊”桀桀笑了起來，如法炮製！
  一時間，高手們紛紛受創，不敢再大動乾戈——魔尊軀體受獅駝大尊影響，堪稱三族最強，若真硬拚，魔尊軀體還未壞，他們便要出事了。

  更別說這裡面眾人幾乎都身懷有傷。

  下方一些窺天境修士看不下去，怒吼一聲便縱身而出，想要迎敵。

  結果不過瞬息間，就被“魔尊”探出巨手抓住，哢嚓一聲撕成兩半，血淋淋地扔了出去——

  妖尊見狀，眸色瞬間紅了——死的是他妖族弟子！
  其他還蠢蠢欲動的弟子見狀都一片寒噤，不敢再有任何想法。

  “魔尊”這時立在雲端，笑意詭異森然，還分外得意，只聽他悠悠道：“你們這些人族妖族，就是不如我們魔詭計多端，要想活得久，必然得學些陰謀詭計。現在你們還覺得一力降十會麽？四個入聖境高手都打不過我這個殘魂，羞不羞啊？”

  劍神見到這一幕，面色極為沉冷，他在某一瞬間都想拚著自爆同魔尊和波旬殘魂同歸於盡！

  可偏偏他不能。

  因為魔尊不光與他有同心生死契，也與其他高手有。

  一旦同歸於盡，後果不堪設想，三族高手幾乎要死絕了！
  直到江楚容這時意識到什麽，立在船頭就衝顧明霄遙聲道：“大師兄，無妄劍可斬天下一切契約！”

  劍神眾人：！
  方才情勢變得太快，他們竟然都忘了這一點！
  “魔神”的臉色也在此刻變了，他扭頭就想離開，卻又立刻被時刻關注著他動向的幾位高手飛身圍堵了起來。

  此時，不遠處顧明霄閉眼，先運轉出他跟魔尊的師徒契約，提劍狠狠斬下——

  師徒契約應聲而斷！

  劍神這時道：“明霄，替我也來一劍！”

  顧明霄抽劍，回身。

  可等劍神同“魔尊”之間的契約顯形後，眾人都沉默了，那道契約不光是同心生死契，還關聯著兩族氣運，若一劍斬下，兩族氣運動蕩，非同小可！
  顧明霄反應迅速，當即便道：“師尊，你們替我圍住他，我來殺人即可。”

  劍神聞言，知道也只能這樣，當機立斷，就同其他幾位高手徹底將“魔尊”圍了起來！
  “魔尊”立在中央，見到眾人將他圍堵起來，不覺冷笑。

  下一秒，他歪歪頭，粲然笑道：“唉，都這樣就，沒意思了，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吧！”

  在這句話說完的那一瞬間，“魔尊”瞳孔中忽然有極為明亮的黑紅色魔火綻放開去，一股驚天動地的威壓轟然爆開！天地間濃雲滾滾，雷聲陣陣——

  竟是波旬殘魂竟是操縱著“魔尊”的識海，自爆了！

  魔就是魔，行事永遠如此詭異瘋狂，即便損人傷己，他們只要覺得能快樂，便覺得是世間最好玩的事情！
  入聖境強者的軀體加上識海自爆，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劍神最先想到的便是這次跟來的那些三族精英弟子，所以他即便離“魔尊”最近，也絲毫沒有閃開的意思，反而主動迎上了這自爆的洶湧浪潮！拚盡全身的修為，要鎮壓住這波自爆！
  其他幾位入聖境高手亦是如此。

  他們可以死，但三族下一代的精英若是死傷大半，三族的希望就徹底沒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一絲不情願，即便被那魔火照得臉龐都通明透亮，他們的眸光也異常堅定。

  自爆中還有波旬殘魂的詭異笑聲傳來，雖然有些虛弱，卻十分清晰。

  然而就在下一秒，仿佛時空靜止，魔尊那撼天動地的自爆威壓忽然就這麽停在了原處，絲毫不再擴散——

  幾位入聖境強者都在此時露出極為詫異的神情。

  直到——他們仰頭朝顧明霄的方向看去。

  然後，他們便看到了真正的，魔神波旬。

  那是一張極為魔性的臉。

  一頭微微蜷曲呈現出深夜一般色澤的流瀑長發披散而下，額間那顆隕石所鑄成的黑色寶石閃爍著幽邃神秘的光芒，腦後是魔火紅蓮洞淵。

  一襲黑金色長袍，裸露在外古銅色的精實雙臂雙足皆戴金環，身周隕星環繞，狹長的鳳眸中業火綻放。

  而他身處的空間仿佛也是撕裂開的，身後是一片浩渺無垠的星空，無數星辰繚繞期間，神妙非常。

  此時，他只是這麽抬起手掌輕輕朝前方壓下，便瞬間壓製住了“魔尊”的自爆。他甚至沒有主動綻放出威壓，就凝滯了四周的空間，讓所有人都在他的領域內，無法動彈。

  可所有人在此刻的面色卻更加如同死灰了！

  這是魔神波旬，是真正的魔神波旬！
  顧明霄為了救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放出了魔神波旬，可他難道就沒想過放出魔神波旬的後果麽？
  難道，滅世之劫，便是如此？！
  但魔神波旬此刻靜靜壓製住了魔尊的自爆後，並未對任何人下殺手，而是抬眼朝不遠處看去——

  此時，一縷黑色魔氣更攜裹著魔尊的心臟朝外溜走。

  正是剩下的最後一絲波旬殘魂。

  魔神波旬見狀，抬手輕輕一拂，那心臟便連同殘魂一起卷入了他巨大的手掌中。

  這時他緩緩一捏，魔尊心臟爆碎，化為無數金紅色齏粉飄落而下！

  殘魂則被他捏在指間！
  這時殘魂終於瘋狂尖叫道：“我是你前世身的殘魂，你殺不了我，我們永遠是一體的。”

  魔神波旬掌中業火浮現。

  殘魂被業火灼燒，愈發虛弱，可始終不見消失。

  魔神波旬眸中終於顯出一絲冷冽殺意。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有一個十分清澈的嗓音靜靜響起。

  “大師兄，你把無妄劍給我，讓我來試試。”

  所有人神色一凜，扭頭看去，便見到在魔神波旬巨大身軀下顯得分外渺小的江楚容不知何時已經走下了樓船，立在了魔神波旬腳下。

  靈璿英見狀，瘋狂想要勸說江楚容不要惹惱魔神，因為那不是顧明霄了，那是魔神波旬！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魔神波旬這時靜靜看了江楚容一眼，竟是抬手，凌空托起無妄劍，送到了江楚容手上。

  江楚容微微一笑：“謝謝大師兄。”

  說著，江楚容便握住無妄劍，縱身而起！

  他這次，運轉靈眼，徹底人劍合一——

  在所有人目光灼灼的注視下，江楚容朝著魔神波旬掌心中那縷還在瘋狂掙扎的殘魂用盡全力，刺出了他此生最心無旁騖的一劍！
  劍光通明！照徹天地！
  那一縷殘魂在江楚容這一劍之下，無所遁形，徹底消失在了魔神波旬的掌中！

  一切，就以這麽戲劇性的方式塵埃落定了。

  但這時眾人看著魔神波旬靜立在空中的那尊巨大真身，卻又都露出不同的擔憂之色。

  唯有江楚容，一點都不怕，這會他立在魔神波旬魔光氤氳的掌心，仰頭看向那雙業火漂浮的魔瞳，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道：“大師兄，你要歸位了嗎？”

  魔神波旬靜靜注視著掌中的江楚容，沒有說話。

  江楚容靜了一瞬，又眸色平靜且認真地道：“你要是歸位，帶我走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去上界玩，這裡靈氣貧瘠，沒什麽好玩的。”

  江楚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微微震了震，大家都露出極為複雜的神色。

  他們知道，這也算江楚容某種程度上的舍身取義了。

  如果……魔神波旬真的答應江楚容的要求，那麽這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

  但……江楚容要怎麽辦？
  可此時此刻，誰也無法制止這樣一尊可怕的魔神，他們就這麽在波旬余威的影響下便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便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楚容同魔神波旬談條件。

  而魔神波旬聽到江楚容這話，狹長的鳳眸微微動了動，終於，薄唇輕啟，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江楚容想了想，含笑道：“如果你要走，我就跟你一起走。我很戀愛腦，你知道的。”

  從頭到尾，江楚容確實沒有說過一句假話，他知道，在魔神面前，你說的任何一句假話都會引爆對方的陰暗面。

  但他說的也不完全是真話。

  不過，應該都是魔神愛聽的話吧？

  果然，在良久的靜默後，眾人都微微替江楚容捏了一把汗，魔神波旬再次淡淡開口：“魔神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江楚容：？

  眾人：？
  下一瞬，魔神波旬那尊巨大的身影忽然幻化為一道極為粲然的金紅色魔氣，於江楚容面前的空氣中緩緩凝結。

  最終，卻又化為一襲白衣，清冷如昔的顧明霄。

  只是此刻，那雙飽藏業火的魔瞳沒有變回來。

  如此，一神一魔兩種特性在顧明霄身形同時出現，矛盾無比，卻又詭異地和諧。

  也在同時，顧明霄身後那道空間裂縫一點點消失——

  眾人身上威壓驟減。

  幾乎在那一刻，靈璿英和劍神便要縱身而上護住顧明霄身前的江楚容。

  可沒想到江楚容的“戀愛腦”無人能及，在他們縱身而上的前一秒，江楚容便已經朝著那襲清冷白衣撲了過去——

  二人撲了個空。

  眼睜睜看著江楚容撲到了顧明霄懷裡。

  一時間，空氣莫名尷尬。

  顧明霄這時垂眼，伸手緩緩摟住了懷中的江楚容，又抬起魔瞳靜靜看向不遠處的靈璿英和劍神。

  三人眼神交錯，靈璿英和劍神仿佛明白了什麽，靜默了片刻，便不再上前阻攔。

  顧明霄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江楚容凌空而去——

  靈璿英和劍神見到這一幕，神色各有憂慮，卻又毫無辦法。

  至少……波旬殘魂之危解決了。

  可這個本體……唉！

  怕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