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江楚容聞言， 下意識睜大了眼，喃喃：“你的意思是我是靈族少族長？你確定？”

  聞凌：“此事修真界的老人基本都知道，不是什麽秘密。”

  江楚容思索片刻， 又疑惑：“可萬一劍神當時偷偷給了我這傳承虛影，卻沒有拿到明面上說呢？這東西雖然珍貴， 但也沒有說只能給兩個人的道理吧？”

  聞凌啞然一瞬， 難得耐心地解釋道：“劍神很難同時給一個異族裡的兩個人都賜下傳承虛影，更何況靈族本就人少，多半你就是個那個少族長了。”

  江楚容“哦”了一聲，不甚開心的樣子。

  聞凌見到江楚容這幅表情，有些意外：“怎麽露出這種表情？”

  江楚容抱臂瞪了聞凌一眼：“你傻不傻啊， 上次我堂兄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吧？”

  聞凌：“你是說他跟靈族少族長的婚約？這個你不必擔心， 現在靈族少族長換人了。”

  “什麽婚約啊？”江楚容無語：“我的意思是說——靈族現在的少族長另有其人，而且聽起來挺六親不認的。我要真是那個早夭的少族長， 這裡面多半有什麽隱情， 說不定就涉及到權鬥之類的。”

  但頓了頓， 江楚容又沒好氣地道：“我又不是傻子，用得著你提醒這個麽？再說了， 就算往好了講， 我回去了，靈族也認我了。那我豈不是就要跟堂兄聯姻？那可是什麽兩族盟約啊。你難道就這麽想看我回去跟別人成親嗎？”

  說著，又去牽聞凌的手。

  宿紫川大概看出了江楚容的心思，歉意一笑，就道：“當初不完全說明白是不了解江兄的實力，怕二位覺得我們還有退路便不太願意出力了。”

  見到江楚容和聞凌來了，宿紫川不由得微微一笑：“二位來了。”

  江楚容：“還有六個。”

  江楚容順著宿紫川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桌上放著的那個縮小版明王殿。

  聞凌：……

  宿紫川神色微微一變，旋即又坦然道：“正好，我也在跟鬼老說這個，江兄請看——”

  比起江潮生和江楚容可能會成親更讓他忌憚的事……

  這件事他倒是從未想過……

  不過江楚容以為聞凌是怕他真回去然後跟江潮生聯姻，吃醋了，所以心裡還有點小高興——這呆子，一年到頭難得看他吃醋一次。

  “實在不行再離開外域暫避。”

  “因此， 我這身份一點都不好，反而更麻煩了。我有什麽好開心的？”

  江楚容笑笑，也不寒暄，就單刀直入道：“宿兄，你打算怎麽在明王殿殺妖王？”

  不過，倒是同原著符合了？

  江楚容和聞凌找到宿紫川和鬼老時，兩人正在討論明王殿的布防。

  被江楚容那隻溫軟細膩的手握住，聞凌的心微微一動，伸手默默握緊了江楚容的手，道：“走。”

  宿紫川笑了笑：“江兄和聞兄一人一個應該沒問題，再加上我，剩下三個我請外援。”

  江楚容有點好奇地睜大眼，細細看去。

  但一時間，江楚容又想不出這個有詐在哪，神色有些沉凝。

  遲疑了一下，宿紫川又道：“現下孔梵聖自覺翅膀硬了，便要同我翻臉，那些妖王一看便知道是師尊確實無力出手了，所以這才蠢蠢欲動。就算江兄不提，他們也會先對孔梵聖動手，我當時提出比武招親也是希望他們先鬥個天翻地覆，我再同鬼老暗中出手。”

  江楚容：……

  江楚容聽到這，心頭微動——這裡面的細節可跟宿紫川最初同他說的不一樣啊。

  宿紫川這時就道：“我打算和上次一樣，快到黃昏時請他們入殿，爭取最後一點時間，誅殺他們。明王殿內一共一百零八道機關，七七四十九道禁製，若能全部利用好，至少能一下殺五個，其他的，我們見機行事。”

  聞凌靜默片刻， 道：“我本來還擔心你高興得昏了頭， 現在看來倒是不用我提醒了。”

  好生硬的轉折啊，聞凌突然開竅了？

  江楚容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妖王一共有十四位，殺了五個，還剩九個。”

  江楚容目光微動：“外援靠譜麽？”

  宿紫川聞言，無奈一笑：“他們先前不敢來，是怕我師尊還有余力出手。而孔梵聖勢力還未擴張到最大，那時還要借我師尊余威震懾他們，所以一直都還同我聯手抵禦他們。”

  於是，江楚容唇角微彎，笑笑，也不戳破聞凌那點小心思，就道：“好啊，走啊。”

  江楚容讚道：“好，宿兄這麽一說，我就放心多了。”

  “現在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向聞兄和江兄道歉。”說著宿紫川還要躬身對二人行大禮。

  恨不得把聞凌咬上一口。

  宿紫川沉吟片刻，正色道：“至少有一個能來。若剩下兩個反悔，我們到時聯手再殺兩個也不算太難。更何況他們要殺孔梵聖也不可能毫發無損，多半也還是有些傷亡的。”

  但很快， 他眉心微微一跳， 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這裡面，會不會還有詐？”

  不過此刻，江楚容細細看了片刻明王殿的布置，忽然又蹙眉道：“其實我在想一個問題，這些妖王既然有膽子造反，也自信能聯手殺掉孔梵聖，他們先前為何不這麽做？非要等到今日？”

  旋即聞凌神色嚴肅地沉默了片刻， 就語氣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道：“先不說這個了。反正暫時我們也碰不上那些靈族，等有空我再同你慢慢講。現下我們還是先去跟宿兄商議怎麽對付這些妖王吧。”

  江楚容：？

  ·
  就這樣，兩人默契且心照不宣地出門去找宿紫川和鬼老了。

  鬼老捋著胡子道：“修為低的，我出手偷襲也能解決三個。”

  江楚容眼皮一跳，連忙就伸手扶住宿紫川道：“宿兄太客氣了，我確實看著像是不著調的，若當時把你換做我，我也會這麽做。更別說宿兄後來還這麽大方，給了我劍骨，又讓鬼老助我融合。”

  “這等大機緣，早就不知道能抵消多少這點小問題了。”

  宿紫川笑笑，起身同江楚容對視一眼，還要再說，一旁的聞凌就已經淡淡道：“都是自己人，現在有什麽話便說開，我們時間不多，還是早作準備吧。”

  說著，他默默看了宿紫川一眼。

  宿紫川看到聞凌這眼神，靜了一瞬，明白了什麽。

  雖然心中有些奇怪，但這會他還是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從江楚容手中抽出手臂就道：“聞兄說的是，還是先來看明王殿的布防吧。”

  江楚容不疑有他，也收回了手：“好。”

  宿紫川轉身走到那桌前，就開始給江楚容和聞凌介紹明王殿的布防。

  聞凌這時也邁步走上前來，他先是立在一旁聽了一會，忽然，就走到江楚容身側，伸出手指了一下其中一道禁製的位置道：“這道禁製很關鍵，你看——”

  江楚容看了過去。

  聞凌就細細同他講。

  漸漸的，聞凌同江楚容越離越近，恰好從中間隔開了江楚容跟宿紫川。

  宿紫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聞凌和江楚容在那房中談完話之後就又莫名開始阻攔他跟江楚容之間的互動。

  不是前日已經說開了麽？

  宿紫川心頭狐疑，但看了一眼認真觀察著明王殿模型的二人，他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最終，宿紫川什麽都沒表現出來，只是維持著不近不遠地姿態在一旁偶爾插兩句話。

  這樣，總算相安無事了。

  ·
  大約討論了兩個時辰，醜時已到，月上梢頭。

  四人便散了。

  因為明日他們還要去盯著妖王們那邊的動向，看妖王們到底是真的會去對孔梵聖動手，還是選擇很孔梵聖通風報信。

  若是後者，計劃便得再修正了。

  所以今日得早些休息，因為後面幾日便都是熬精神的拉鋸戰了。

  但宿紫川卻睡不著。

  他在榻上靠了一會，總覺得眼皮在跳，心裡不安穩，便索性隻著單衣，散散披了外袍就踩著一雙木屐走到中庭中來。

  此時，月涼如水，中庭裡白白的花影參差，搖曳晃動，但在夜色的映襯下卻莫名有點清冷。

  宿紫川走到一棵梧桐樹下，仰頭閉眼吹風，風掠過他的衣袂，把他紫色的外袍吹得翩翩舞動，墨發在月光下閃爍著沉潤的光澤，側臉明麗如玉雕。
    此情此景，宛如一幅神仙畫卷。

  忽然——

  “宿兄還沒睡？”

  宿紫川心頭一動，回過眼去，就看到同樣一襲雪白裡衣的江楚容笑眯眯地正蹲在不遠處的台階上，托腮看著他。

  江楚容此時墨發披散，發尾還有點溼潤，一看就是剛沐浴完的樣子。

  宿紫川見狀，目光微動，提醒道：“江兄，頭髮還是用滌塵咒吹乾吧。小心著涼。”

  江楚容怔了一瞬，笑笑：“好。”

  說著就一彈指，把頭髮弄幹了。

  弄幹了頭髮，江楚容又頓了頓腳，就從台階上站了起來，一邊抬手用發繩扎起腦後松散的墨發，一邊朝宿紫川走來。

  宿紫川立在原地等著他。

  江楚容走過來的時候，頭髮也扎好了，略有些傾斜的高馬尾，倒是顯得他昳麗白皙的面容多了幾分活潑。

  兩人對視，宿紫川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倒是江楚容很自然地就開口道：“宿兄緊張麽？”

  宿紫川怔了一瞬，莞爾，輕輕垂眼，赧然道：“是有些。”

  江楚容笑了：“我就知道，所以剛才感覺到庭中有動靜，便立刻過來看是不是你。”

  宿紫川啞然，旋即他心頭不由得默默湧起一汪暖意。

  江楚容說完這句，又道：“其實緊張也是正常的，前不久，我跟聞凌一起被十二神王追擊的時候也很緊張，但後來順利逃脫就隻覺得開心跟刺激了。”

  宿紫川聞言，詫異：“那人……是江兄？”

  江楚容詫異：“是啊，那時鬼老不是也出手幫忙了？他沒跟宿兄你說？”

  宿紫川遲疑了一下：“他提了，但沒說是江兄。”

  江楚容：？

  不過很快，江楚容就明白了，他笑了笑便道：“我知道了，剛來妖域，我用了化形，確實就同我本來面目不太一樣。後來我被劍骨淬煉了身體，容貌也變了些，鬼老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宿紫川恍然：“原來如此，那——”

  “現在的臉沒有易容。”

  宿紫川莞爾。

  江楚容看到宿紫川笑起來的樣子，又莫名覺得很親切，不由得也露出一點釋然笑意。

  這時，他正想再開解宿紫川一番，忽然，他胸口的同心生死契默默擰巴了一下。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就蹙眉低頭戳了一下胸口。

  宿紫川：？

  不過江楚容做完這個動作就收了手，儼然無事人一般笑笑：“蚊子，哈哈。”

  宿紫川自然知道不是蚊子，卻也不說破。

  但江楚容卻要走了。

  他這時步子動了動，看了宿紫川一眼就道：“一會聞凌要沐浴好了，我得先回去了。”

  宿紫川會意：“快去吧，外面風大。”

  江楚容匆匆提步就走。

  宿紫川就目送他回去。

  而江楚容走了一半，卻又想起什麽，這時他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了宿紫川一眼，就認真道：“宿兄放心，這次我一定幫你把那些妖王都打得屁滾尿流，沒人再能搶你的妖尊之位！”

  宿紫川笑了：“我相信江兄，江兄快去睡吧。”

  江楚容眯眼一笑，揮揮手：“宿兄晚安。”

  宿紫川：？

  但旋即，他也順勢道：“江兄晚安。”

  江楚容又揮了揮手，一步兩個台階，連跑帶跳地飛快走了。

  宿紫川看著江楚容離開的背影，唇角先是有些淡淡淺笑。但最後他長睫動了動，不知道想到什麽，唇邊笑意又一點點消退了下去，恢復了平日裡的平靜。

  這時，一個矮墩墩的身影忽然又從宿紫川身側冒了出來，悠悠感慨道：“江公子人挺好的。只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宿紫川怔了一秒，無奈道：“鬼老你說的哪裡話？我不是因為江兄的事。”

  鬼老詫異：“那是怎麽了？”

  宿紫川沉默片刻：“我在想，小宋也曾得到過劍神的傳承虛影。他跟江兄，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但這時，他省略了“美人哥哥”那一節。

  鬼老：？

  很快，鬼老就喟歎道：“唉，我說呢，原來是因為那苦命的小孩。當年那小孩也是慘，娘重傷閉關，爹失蹤，自己又被靈眼反噬，活活熬死了。”

  “不過，我覺得不太可能。那小孩小時候就內向得很，又經歷了那些事，不瘋傻都算好了，怎麽可能像江公子那般古靈精怪？”

  宿紫川也是這麽覺得，而且“美人哥哥”這四個字也不是什麽特殊的稱呼，也許，江楚容是叫聞凌呢？

  畢竟聞凌那張臉也稱得上是人間絕色。

  鬼老這時又感慨：“不得不說，劍神每個看重的弟子天資都很厲害。”宿紫川：“是。”

  鬼老看出宿紫川心不在焉的樣子，想了想，忽然又道：“說點開心的事吧。公子，你倒是想想，等孔梵聖和那些妖王死了之後，你的終身大事該怎麽辦啊？”

  宿紫川無奈扶額：“鬼老……”

  鬼老淡淡：“還有，你也別老藏著那小孩他娘給的玉佩了。當年妖尊和劍神都是看中了那小孩的資質才提聯姻之事的，不過你們有兩個，人家只有一個，隻好把玉佩分成三半，等你們長大了自己做決定。但現在人都走了這麽多年了，你還留著那破玉佩做什麽？”

  宿紫川蹙眉正色道：“鬼老，我真的只是把小宋當弟弟，小宋去世時才多大？玉佩算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我怎麽能丟？等等——”

  宿紫川忽然意識到什麽，然後他就立刻從儲物戒裡取出了那枚一直被他珍藏的三分之一玉佩，默默注入靈力。

  下一秒，玉佩中飛出兩道細細的光線朝空中連去——

  鬼老見了，簡直無語：“人都沒了，你催動它做什麽？要看顧明霄麽？”

  結果下一刻，鬼老也怔住了。

  因為這兩道細細的光線的方向都指向了人族。

  他記得分明，那小宋的墓……是在那個不能說名字的神秘種族啊？玉佩應該也是隨著一起下葬了。

  怎麽會？
  難道，這中間真有什麽問題？
  宿紫川這時已經顧不得猜測那麽多，他胸中有一股異常激蕩的情緒在湧動，他總覺得——小宋或許真的是沒有死！那個很乖巧的男孩也許還活著。

  然後，他就竭力催動眼力，朝那兩條線的尾端看去——

  一條線，確實直直指入那高聳入雲的無妄劍宗。

  而另一條線也落在了江南一處極為繁華的城池內。

  宿紫川對人族地形不熟，這時立刻就問鬼老道：“鬼老，那處城池所在，是什麽地方？”

  鬼老定睛看去，看完立刻就道：“望江城嘛，江家的根據地，怎麽這你也認不出——”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鬼老嘴巴驟然張得巨大。

  江家……？
  江家！

  江楚容的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