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江楚容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就低聲笑道：“讓他裝， 現在沒得裝了吧。”

  一旁的聞凌看著江楚容得意的模樣有些無奈，卻又道：“一會你好好觀察他，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什麽特異之處。”

  江楚容聞言， 目光動了動，就斂去笑意道：“好。”

  而這時， 忽然， 馬車停了下來。

  江楚容見狀，心頭一動，目光便不由得落了過去。

  有一隻修長骨感宛如玉雕的手從馬車裡探了出來，輕輕撩起簾子。

  那手上戴著一枚翠玉的扳指，色澤濃綠欲滴， 靈光閃爍， 一看就不是凡品。

  江楚容挑眉：“聞凌，那扳指是什麽？”

  聞凌：“靈族少族長的信物。”

  之後，顧明霄和靈玉修並肩而行，前往劍宗議事廳。

  “靈玉修的境界很厲害，小心被他發現。”

  一旁的靈鵠長老：……

  靈玉修倒是神色十分平靜，聞言微微頷首，也沒有任何動作。

  顧明霄聞聲，抬手還禮：“靈道友客氣了，請靈道友上山。”

  江楚容覺察出聞凌的不悅， 當即笑著湊過來小聲道：“那當然還是老公最帥。”

  ·
  而這時，聞凌身後的江楚容終於回過神來，然後他就罕見地露出一縷嚴肅的神色沉聲道：“他剛剛看到我了。”

  稱得上是龍章鳳姿。

  顧明霄：“如此。靈道友喜歡的話，我可以把靈道友的居所安排過去。靈道友意下如何？”

  他眉眼含笑，如沐春風，但笑意卻不及眼底。

  靈玉修乘風而上，直到顧明霄面前平台上才徐徐落下，微笑道：“讓顧道友久等了。”

  兩人身後的靈鵠長老和劍宗弟子們聽著兩人十分友善的對話，一時間有點懷疑人生——不知道這兩人是真殷勤還是假客套……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 氣質如琉璃清雅剔透， 只是俊美的眉眼隱約透著一絲十分淺淡的倨傲。

  江楚容見到這一幕，忍不住就想暗中追上去再看一看，結果剛一動，卻被聞凌拉住了。

  不過饒是如此，他們也沒敢交頭接耳議論什麽。

  顧明霄：“靈道友不必客氣，請吧。”

  靈鵠長老見到這一幕，原本略顯局促的面上不覺露出一絲微笑。

  聞凌淡淡：“這世上，有你覺得長得醜的人麽？”

  他本以為他們來者不善，現在看來劍宗也不是好欺負的。綿裡藏針，等著看他們笑話呢。

  聞凌其實也覺察到了這一點，這時他靜默片刻，道：“這兩日你謹慎些，在宗門比試前就不要出門了。”

  江楚容怔了一瞬：“這麽遠你也能感受到？”

  一旁的顧明霄靜默片刻，忽然問：“靈道友在看什麽？”

  倒是顧明霄身後的那些法相境弟子都紛紛露出詫異的表情——這樣平地借風而起，不使出任何招式也不用法器就能飛行的境界實在是太厲害了！
  這不是至少入聖境的強者才能做到的麽？
  但這個靈玉修看起來也就法相境後期啊，靈族，果然名不虛傳。

  江楚容見到這一幕， 眉頭不覺輕挑， 嘀咕道：“我這便宜舅舅， 倒是生得很不錯嘛。”

  此刻，靈族少族長， 靈玉修靜靜立在山門外， 就朝高處的顧明霄拱手道：“靈族少族長靈玉修， 今日特來拜訪無妄劍宗，有勞顧道友親自出面迎接了。”

  而這時，靈玉修已經淡淡收回了眼。

  聞凌反應最快，神色一凜，立刻就一把將江楚容拉到身後。

  靈玉修就這麽原地被這陣風送起，翩然而上，一襲白衣迎風飛舞，風姿清雅。

  聞凌正要說話，忽然，遠處立在顧明霄身旁的靈玉修就這麽輕輕抬起頭，朝弟子峰的方向看了一眼。

  說完，只是收回手，卻也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看著靈玉修。

  明明隔著茂密竹林，江楚容遙遙對上這個眼神卻還是莫名心頭一震。

  聞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一絲不悅倒是驟然消散了。

  他此刻就這麽微微抬首同立於無妄山門前的顧明霄對視，居然沒有被比下去。

  靈玉修微微一笑：“我看那座峰上景色很好，竹林長得十分茂盛。我生性，愛竹，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靈玉修會僵持一陣的時候，忽然，平地輕輕吹來一陣風。

  江楚容恍然：“怪不得那麽招我喜歡。”

  靈玉修頷首。

  靈玉修：“那就有勞顧道友了。”

  顧明霄從始至終眸光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情緒變化。

  下一秒， 一位身穿雲紋白衣的俊雅青年就這麽從馬車裡徐徐走了出來。

  他舉手投足都彬彬有禮，文雅至極，一點都看不出腦殘反派的影子。

  江楚容：“嗯。”

  看來他這個舅舅還挺厲害的，不能小覷。

  想了想，江楚容掏出了傳訊玉牌。

  聞凌見狀，問：“你做什麽？”

  江楚容道：“問問白師兄我的法劍做好了沒，不然到時候打架豈不是吃虧？而且，長春峰僻靜，又有長春長老坐鎮，興許這幾天我可以去那裡躲躲。”

  聞凌啞然——他倒是把這件事忘了。

  江楚容傳完訊，白辰冰那邊倒是很快就回復了過來。

  劍和鞭子早就打好了，正好，江潮生也在長春峰，江楚容要是過來，他們三人可以一起敘敘舊。

  江楚容一聽江潮生也在，立刻就答應馬上過去，旋即他又衝聞道凌：“你要不先回我住處吧，我去去就回。”

  聞凌見狀，不自覺蹙了一下眉。

  江楚容覺察出聞凌的異樣，沉吟片刻，笑笑就道：“你要陪著去也可以，乖一點，不要鬧出動靜。不然萬一堂兄和長春長老發現了，就沒那麽好遮掩了。”

  聞凌神色詭異：“乖一點？”

  江楚容：“不然呢？”

  沉默了片刻，聞凌什麽都沒說，靜靜化成一團魔氣就鑽進了江楚容的衣領。

  今日的聞凌很聽話，江楚容很開心，倒也一下子把剛才同靈玉修遙遙對視那一眼後生出的那一絲膈應忘掉了。

  就這樣，他愉快地禦劍去往了長春峰。

  長春長老閉關去了，院中只剩白辰冰和江潮生坐在院中下棋對飲。

  江楚容看著兩人面前的圍棋，有些驚訝——沒想到他這憨憨堂兄居然還有這麽文雅的嗜好？
  白辰冰見江楚容來了，起身打量了江楚容一眼便讚歎道：“江師弟不愧是掌門弟子，居然真的已經法相境中期了。我還以為潮生在逗我。”

  江楚容正被誇得不好意思呢，一旁的江潮生忽然冷淡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江楚容：？

  白辰冰：……

  尷尬一瞬，白辰冰倒是什麽也沒反駁，只看向江楚容就道：“既然來了就先去看你的劍吧。你那劍早就打好了，潮生這兩日眼饞得不得了，一直想偷偷試你的劍，我都沒讓他試。現在你來了，你先試完，就讓他過過癮吧。免得他整日惦記。”

  不遠處的江潮生：……

  江楚容聽完，沒意識到那邊有人不開心，立刻就順勢道：“想必是白師兄鑄劍的手藝出神入化，堂兄才會這麽惦記。多謝白師兄替我鑄這麽好的法器！”

  白辰冰笑了：“劍都沒看到，別先誇，看了再說。”

  就這樣，兩人在江潮生沉沉的注視下扭頭去了煉器房

  進入煉器房，白辰冰就珍而重之地捧出了一隻黑色的玄鐵劍匣，走到江楚容面前。

  江楚容看到白辰冰慎重的樣子，自己也不由得神色嚴肅了起來。

  這會他雙手接過劍匣，小心翼翼地打開，便看到在劍匣中紅色的絲綢上，躺著一柄雪亮修長的法劍，劍身上流光似雪，劍柄用玄金打造，上面雕有漂亮的仙鶴花紋。

  江楚容眸光一亮，讚了一聲“好劍”，便仔細地將劍從匣中拿了出來。

  這劍看上去細長輕盈，但拿起來卻又頗有分量，想必是用了十足的材料。

  江楚容走到院中，先運轉手腕，挽了個劍花，然後信手刺出蒼蛟九式中的幾劍，便見到漫天靈光逸散，劍鋒如秋水無痕，讓人捉摸不到痕跡。

  接著，他又往劍中注入了一絲靈氣，然後拋出一小塊從妖族搜羅來的蛟龍骨，輕輕揮劍一斬——

  幾乎是瞬間，那蛟龍骨便被鋒銳無匹的劍氣斬成齏粉！
  江楚容驚訝道：“真是好劍。”

  蛟龍骨比起玄鐵的硬度不遑多讓，而且還帶妖靈存附其上，這柄劍竟然能這麽輕而易舉地就碾碎蛟龍骨，實在是很厲害！
  雖然比起無妄劍這等極品好劍差一些，但已經超出大部分天品法器的的水準了！不愧是白辰冰啊！
  白辰冰在一旁淡笑道：“我看你功法套路和身量覺得適合用輕劍，所以盡量用了最輕的天級靈材，但天級靈材都不算太輕，平時拿著還是會有些重。但若是你願意滴血認主，把這劍融入識海，便沒什麽重量了。”

  江楚容一聽，當即就要滴血。

  白辰冰卻道：“慢著。”

  江楚容：？

  白辰冰無奈笑了一下道：“你怎麽這麽心急？修士的本命法器一次只能有一把，除非這柄毀損，便不能再有，你要想好。”

  江楚容聽到這，果然沉吟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笑笑：“無妨，這柄劍已經很好了，又是白師兄給我打的，拿它當本命法劍我也不虧。反正日後就算得了好的，也不是不能用啊。只是不能當成本命法劍而已。”

  更何況，他馬上就要參與宗門比試，再去神魔禁區，短期內多半是弄不到更好的劍了。
    那不如就滴血認主這柄，畢竟白辰冰是白家的天才，白家煉器公認的天下第一，這柄劍也絕算不上辱沒他。

  白辰冰沒想到江楚容如此豁達，微微一笑：“既然你想好了，就認主吧。”

  江楚容當即滴血認主。

  靈光燦然，很快鮮血便融入了江楚容掌中的長劍中。

  滴血認主成功後，江楚容果然感覺這柄劍變得輕如無物，而且愈發如臂使指了。

  不遠處的江潮生遙遙看著，神色淡淡，似乎有點不爽，卻又按捺住了。

  江楚容耍完劍，很是開心，不過他還記著白辰冰先前說的，這時便遠遠望向江潮生道：“堂兄，這劍我試完了，你要試試麽？”

  江潮生神色淡淡：“不必了，看起來不適合我。”

  江楚容：？

  倒是白辰冰一眼就看出江潮生在鬧別扭，這會淡淡一笑就道：“你別理他，再去把鞭子試一試，若有覺得不適應的地方，我重新替你調整。”

  江楚容覺得江潮生大概因為聯姻的事不開心，倒也沒多話，便又跟白辰冰出去試鞭子。

  結果試完鞭子出來，兩人直接發現江潮生人不見了。

  江楚容：什麽情況？
  白辰冰終於意識到什麽，有點無奈地道：“他這兩日因為靈族提親的事脾氣有點古怪，多半是回去了。江師弟你多擔待，我去找他，江師弟你就先回去吧。”

  江楚容笑笑：“沒關系，我知道他心情不好。白師兄你去吧。”

  白辰冰點點頭，追出去了。

  江楚容目光微動，就想試試用他的新法劍禦劍回住處，卻沒料到剛踏上法劍，他傳訊玉牌就亮了。

  江楚容以為是白辰冰，掏出來看了一眼，卻發現是顧明霄。

  顧明霄這會不是在招待靈玉修麽？

  怎麽有空跟他聊天？

  想著，江楚容有點詫異地點開了傳訊玉牌，結果只看了一眼，傳訊玉牌裡面的傳訊就讓他驟然沉默了。

  顧明霄在傳訊裡說靈玉修喜歡竹子，要去弟子峰住，擔心江楚容身份暴露，便讓江楚容去他的行宮等他。

  這幾日就在他行宮住下。

  江楚容：啊這……

  江楚容握著傳訊玉牌，有些遲疑。

  顧明霄考慮到的問題他也考慮到了，但他想的是在長春峰住，也能有玩伴。

  顧明霄雖然很好……但總讓他很有距離感。

  而且長春峰很大，院落也多，獨自居住的話，聞凌偶爾也可以出來陪陪他。

  但要是去跟顧明霄一起住，只怕聞凌就得無時無刻待在他衣領裡了。

  還隨時有暴露的風險。

  江楚容遲疑了一下，打算果斷拒絕，然後告訴顧明霄他會住長春峰。

  偏偏這時，聞凌卻用同心生死契道：“答應他。”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就壓低嗓音道：“你瘋了？！”

  聞凌：“你的無妄劍訣學的還不夠到位，同他住一起也能多學點。而且整個無妄劍宗，除了他的行宮，沒有別的更安全的地方了。”

  “留在長春峰，你要整日跟白辰冰一起伺候醉酒的長春長老麽？還是時不時看著江潮生跑來撒氣？”

  江潮生：……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怎麽覺得這麽奇怪……

  遲疑了一下，江楚容道：“可是跟大師兄一起住的話，你怎麽辦？我們都不能見面了。”

  聞凌靜默一瞬：“他也不是不需要修煉，總有時間的。”

  江楚容抿唇，還是猶豫。

  倒是聞凌之後一句話，給了他會心一擊：“現在情勢緊急，你要以大局為重。”

  江楚容：……

  最終，他只能有點委屈地低聲道：“那好吧……”

  只能默默給顧明霄回復了過去，神色有點懨懨的。

  聞凌覺察出江楚容不開心的情緒，沉吟片刻道：“只要有空，我一定及時出來陪你，你別不開心呢。”

  江楚容撇了一下嘴，哼哼：“我才不會呢，我要以大局為重。”

  聞凌：……

  ·
  跟顧明霄約好之後，江楚容便禦劍去往了顧明霄的行宮。

  他抵達的時候顧明霄還沒回來，但已經有弟子前來接引他。

  江楚容本以為自己這會至少會被分到一個單獨的院落之類的，畢竟行宮很大，房子也很多。沒想到弟子直接把他帶到顧明霄居住的那個別院了。

  還恭敬道：“大師兄吩咐了，師兄這幾日就同大師兄一起住。大師兄要親自教師兄一些掌門留下的功法，還望師兄不要隨意亂走。”

  江楚容：？！
  什麽？要他同顧明霄一起住？

  晴天霹靂啊這是！
  江楚容心頭一緊，立刻就拉住弟子，又問了弟子一些問題。

  結果弟子一問三不知，江楚容也無語了，只能無奈擺擺手，把人放走。

  這會，江楚容一人被留在顧明霄的住處，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麽都不是。

  恨死聞凌了！
  半晌，江楚容抬手就在衣襟處狠狠戳了兩下，傳音道：“都怪你！”

  聞凌靜默片刻：“抱歉。”

  但莫名的，他這次似乎沒太多歉意。

  江楚容更氣了，可又不敢隨意在這院落裡發脾氣，又沒法隨便離開——都這個時候了，說不定靈玉修已經跟顧明霄聊完了，到處亂跑萬一被靈玉修盯上可怎麽好？
  江楚容可還記得靈玉修看他的那個眼神，隻覺得背心發涼，很不舒服。

  糾結了半晌，江楚容只能在院中找了處石凳子，默默坐下了，連屋子都沒進。

  一副生悶氣的樣子。

  聞凌看著他這幅模樣，過了一會，問道：“你怕顧明霄？怎麽連屋子都不進？”

  江楚容怔了一瞬，懨懨搖搖頭：“沒有。只是怎麽說呢，大師兄像前輩，我很尊敬他喜歡他，但就是沒覺得能那麽親近。”

  聞凌不說話了。

  江楚容：？

  他正想質問聞凌今天為什麽奇奇怪怪的，忽然，有一股十分清新的風吹了進來。

  江楚容被這陣風吹得心神一爽，不自覺就站了起來，朝庭院外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身著一襲華美白衣的顧明霄正從庭院外朝他走來，衣袂翩翩、清冷俊美，豐神若玉。

  江楚容看怔了一瞬，連忙垂頭行禮：“大師兄你回來了。”

  顧明霄：“怎麽在院中坐著？進屋吧。”

  江楚容咬了一下唇，又咬了一下唇，糾結了片刻，方才挪動了一下腳步：“是。”

  兩人一前一後步入屋內。

  顧明霄在一處白玉長幾前坐下，又對江楚容道：“坐。”

  江楚容默默坐下。

  顧明霄伸手倒了一杯茶，遞了過來。

  江楚容看著顧明霄捏在茶杯上那白玉般的指骨，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接過杯子，很仔細地沒碰到顧明霄的手指。

  顧明霄：……

  靜默一瞬，顧明霄：“不習慣同我相處？”

  江楚容本來還捧著茶杯準備喝一口，聞言頓時懵了，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顧明霄眸光微動：“你就把我當普通師兄就好，不必如此拘禮。”

  江楚容有點糾結，欲言又止——顧明霄這模樣和氣質也不像普通師兄啊？

  短暫的沉默後。

  顧明霄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靈玉修果然是為了神魔禁區的名額，還拿出了劍神給他的劍宗客卿令牌，有備而來。”

  江楚容心頭一動：“那大師兄答應他了？”

  顧明霄：“沒有，按照原計劃，我讓他按規矩參加宗門比試。他答應了。”

  江楚容松了口氣：“那就好。”

  顧明霄忽然抬眼看他：“把手給我。”

  江楚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