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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奴》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翌日辰時, 降雨初歇,晴霽空明。

  崔易整點好人數, 稟告寧桀後, 隊伍出離驛站,繼續向東行進。

  前面過了平昉城道,車隊便越過西渝地域, 正式到達大醴地界。

  寧芙全程心不在焉,同車的秋葵喚了她好幾聲,才勉強將其思緒喚回。

  見公主微蜷的眼睫慵懶掃下, 秋葵忙湊上前去, 將手裡端著的白瓷冰玉蓋碗遞去,又低聲道:“殿下昨晚和今晨吃的都不多, 奴婢怕殿下中途餓腹, 又見殿下近日喜喝甜湯,於是在走前借著驛站的小廚房,和冬梅一起特意為殿下煮了壺奶湯燉蓮子, 裡面還溫調了蜂蜜, 口感應是不錯的, 殿下不如嘗嘗看?”

  寧芙悶悶不鬱,整顆心都在憂思掛著阿燼,先前實在沒甚胃口, 如今兩頓未好好食膳, 她的確感覺腹中空落,有些殃殃無力。

  燉奶的吻醇味道飄香入鼻, 寧芙抿了下唇, 這才勉強點點頭, 伸手接過來杯盞, 將奶湯慢慢飲下。

  見狀,秋葵面色一喜,趕緊抱來一直放在邊側的團花兩撞小提盒。

  她一邊打開食蓋,一邊笑著言說,“可把殿下盼著有些胃口了,奴婢這裡還備著些果子糕點,殿下可憑喜好來擇選一二。”

  “他們人多,不可戀戰!崔易,你速帶芙兒和郡主撤離到安全地帶,之後再尋機複返馳援!”

  此言幾分威懾,寧桀也料想著縱這夥賊人如何貪財,應也不會真的不要命地去得罪大醴皇室。

  緊接又呵令手下,直接猛圍硬攻,借憑人數優勢,很快將大醴兵士環圍的包圍圈搗衝擊散。

  可眼下她什麽忙都幫不了,柔弱之軀,既無武力能應敵,甚至還因過分羸弱,而成為需要二哥分心去保護的負擔。

  待吃下半盤青團,又將棗栗糕和四葉草酥分別各嘗了一個後,寧芙已經飽得不行,正準備最後再喝口奶湯壓一壓,可原本穩緩行進的馬車卻忽的一個急刹,若不是秋葵眼疾手快將碗蓋托穩,寧芙這身月白銀繡留仙裙定要遭殃可不可。

  寧桀嚴厲凝過去:“誰有這個膽子敢來冒充?”

  寧芙淡淡彎了下唇,落眼,看食盒分為上下兩屜。

  “本殿下想留你們一命,爾等若還不速速退去,我大醴兵士的鐵戟冷器,便直鋒向前,再不留情了!”

  等了片刻,見賊人依舊不退,寧桀不由蹙眉,聲音也更強硬了些。

  “兄弟們,少聽他們胡說八道,隨便拿個破牌子就敢冒充大醴皇室?那我還是西渝可汗呢!”

  不知是否聽錯,寧芙隻覺那攔路強盜最後開口那句,似乎在‘美人’兩字上特別加重,有所強調。

  於是勒馬上前,身姿挺拔端持,而後將象征大醴皇族的令牌拿出,又伸臂過去叫對方可以看清。

  寧桀對峙在前,為避免加劇衝突,他決意現出身份。

  “馬受驚了!公主坐好!”

  崔易功夫高深,自能以一己之力同時做到自保與相護他人,叫崔易帶走芙兒,再製敵時便可無任何後顧之憂,這是寧桀經過一番慎思,才想出的最為妥善的安排,不管如何,他作為兄長絕不會叫小妹陷入危境。

  聽著外面的驚心動魄,以及二哥的臨危托付,寧芙一顆心緊緊提起,她不安地攥住秋葵的手,指尖更忍不住得不停發抖。

  大概是因為空腹太久的緣故,這一口軟糯沒入唇齒,當真叫她覺得嘴間艾草飄香,甜不滿膩。

  寧桀端持言道,留予對方退路,聰明人自該知道該如何作選。

  聞言,對方卻毫不忌憚,直接輕狂開口,“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過路,我們也照劫不誤,兄弟們,上來給老子圍了他們,將財貨美人全部拿下!”

  “殿下,還是你帶公主先走,我留下斷後!”

  “囉嗦什麽,快走!”

  “你們劫道而存,靠此安身立命,但應該也不想隨意招惹官家吧?這是大醴皇族車隊,為你們招惹不起的人,若爾等現在即刻收手,收刀讓路,我們可寬宏不予計較,留你們完整性命。”

  寧芙眸光定在青團的薄皮上,輕聲問了句,“青團裹著什麽餡?”

  寧芙沒自責太久,車夫便很快換成了崔易,車速提起,崔易一邊控制車頭方向,一邊叫秋葵準備拉郡主上車。

  青團顏色看著十分有食欲,夾餡也是她喜歡的,寧芙斂袖,伸腕接過箸筷,夾上淺淺嘗了一口。

  可意外忽的發生。

  哄笑聲越來越近,隨即伴隨一陣刀槍混打的混亂聲響。

  驛站儲備不全,秋葵和冬梅兩個丫頭還能琢磨出這麽多花樣,可見十分用心,寧芙將青團完整吃下一顆,為不辜負丫頭們起早的辛苦,便決定盡力多吃一些。

  卻不料,那賊首聽聞此言反而更加狂狷,他高聲放肆大笑,顯然分毫未將大醴皇室放在眼裡。

  她下意識手指蜷緊,同時察覺到此間車廂被自己人環環圍護,作著重保護。

  秋葵忙回:“是蓮蓉的。”

  “大膽賊人!你們可知這是誰家車列,究竟有幾個腦袋夠砍,竟敢攔截我們的車?”崔易擋前護衛,厲聲質問。

  “你有心了。”

  “是!”

  從小被護養皇宮的嬌嬌公主,哪歷過這等遇劫凶險場面,縱知二哥和崔校尉在外保護,外人更不會輕易近身,可還是難免心驚,加之那為首賊人輕佻言語,寧芙實在怕極。

  寧芙被驚得蹙眉,秋葵見主子被唐突,正要衝外揚言問一句,可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外面卻先一步傳來嘈雜響動。

  上層有兩碟,排列滿滿當當,分別放著棗栗糕和四葉草酥,下面則只有一盤糯嘰嘰的裹餡青團。

  秋葵已經伸出手去,卻不料一側盜賊忽的射來一支火箭,箭頭堪堪擦破馬身皮肉,又燎傷明顯的一大片,於是驚馬不受控制,吃痛得前蹄飛馳猛踏,不僅沒有捎帶上郡主,就連原本在車廂內的秋葵也一並被甩了出去。

  “真是大醴皇室的車馬?”為首劫盜反問。

  見狀,眾位執槍防備在側的大醴士卒也是紛紛松了口氣,倒不是他們不敢應敵,實在是對方帶來的人手太多,而他們又要護衛公主郡主安全,更不能叫太子殿下遇危,如此分心應敵,他們的確沒有十足的製敵把握。

  賊首笑著點點頭,似有收手打算。

  “崔校尉,秋葵她們……”

  “公主放心,周圍有我們的護衛兵在!”

  一片混亂嘈急聲中,寧芙甚至還未來得及與二哥作聲告別,人便在車廂內,顛顛撞撞地暈了過去。

  兩人沿小道行,走出很遠一段距離之後,崔易這才瞥眼向後。

  只是他並沒有按照太子所言,在確認自己與公主的安全後便立刻返回馳援,而是默不作聲,繼續朝著小道方向深入直行。

  同時,他斂神運功,落掌將隱在馬身暗處的玄鏢逼了出來。

  瞬間,馬蹄不再瘋踏。

  而他們,也一路暢通的,正式進入雍岐地界。
    此刻,寧桀帶著隨護人馬終於迎險擊退劫盜,看著他們匆慌逃竄的撤退身影,寧桀並沒有下令繼續追擊。

  此處是三國交界之地,各方勢力盤踞匯橫,若他們追去西渝還好,可若是萬一不小心踏入了雍岐地界,勢必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聽說雍岐邊境是大司馬嚴牧在守,寧桀自不想招惹到那群人,故而左右思尋,也只能暫且吃下這個啞巴虧。

  所幸,這群賊人只是聲勢大而已,方才囂張叫嚷半天,可實際擁上來的幾個卻沒一個有厲害功夫在身,於是一翻拚打下來,雙方都無要害傷勢,隻寥寥幾位受了些皮外傷。

  “殿下,這群人實在好生奇怪,這麽大張旗鼓地圍了我們車隊,居然肯就這樣輕率收尾?”

  寧桀也蹙眉思尋不通,“保持警惕,以防他們尋援再返。”

  “是!”眾人齊應聲。

  返回車輿,見蓉郡主與一眾侍婢也都安然,寧桀略微頓遲,而後抬眼向遠眺望。

  他問:“崔易還沒回來嗎?”

  屬下:“一直並未見崔校尉的身影,莫不是方才帶公主出離太遠?”

  寧桀有些憂色顯面,這時,秋葵忽的上前一步,因心憂公主而猶豫低聲。

  “殿下,先前崔校尉要帶走公主時,那馬兒受驚疾奔,鬧出動靜不小,於是便引得一小隊劫盜從後追上,也不知憑崔校尉一人之力,能不能甩掉那夥賊人。”

  聞聽此言,寧桀不禁踟躕多想。

  難不成方才劫盜是在使聲東擊西之計,表面與他們僵持對峙,可實際卻早將目標定在了芙兒身上?

  思及此,他心大駭。

  於是根本來不及去想什麽周密計劃,隻著急帶隊,去沿崔易消失的方向全力尋人。

  寧芙昏昏沉沉中,隻覺鼻尖鑽癢不適。

  她首先嗅到的,是一股異樣的草藥味並且裹挾梅子的淡香。

  這股味道她似乎已經聞了好久,過程中若稍偏些頭,那香便好似會追人一般,貼著堅持要入她的鼻。

  接著,香味沒了,她原本混沌發散的意識也漸漸清明,待之後力氣恢復些,她指尖輕動,又緩緩睜開了眼。

  一雙手從她眼前略過,他手裡捏著一個半指大的琉璃瓶,原來異香是從裡散出。

  寧芙力氣還沒恢復完全,故而視線偏移的很慢。

  原本她十分戒防,可當目光慢慢凝定在對方的臉上,她防備全無,隻余驚詫。

  看清他俊朗無雙的側顏,寧芙不禁怔怔眨眼,滿心謎團。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不明自己原本是和崔校尉遁逃,怎麽一覺醒來竟是阿燼在她身邊,而且,當時情況緊急,她為何會突然沉睡下去?

  她困疑太多,只是嗓音乾澀,艱難嘗試,卻什麽也問不出來。

  “阿……燼。”

  “噓,先別說話。”

  韓燼俯身,握住她的手,眉心蹙擰得深,顯出幾分懊惱與自責神色。

  “下面的人不會辦事,迷[yào]用量沒個輕重,叫我芙兒受苦了。”

  聞言,寧芙瞬間瞪住眼,這次她腦筋罕見轉得快,幾乎是立刻便聯想到,那夥形跡可疑的夥賊人應與雍岐在暗中有所秘聯。

  “你……咳咳。”她惱自己現在出不了聲音。

  韓燼立刻會意,端起一旁提早準備好的溫水,試著叫她喝下潤嗓。

  可大概是迷[yào]的緣故,她嘴唇有些發麻,故而被喂進去的水,其中多半會再次漏遺出來。

  她焦急地看向阿燼,更準確點,應該算是瞪。

  “換個法子喂?”

  寧芙還是瞪。

  韓燼卻笑了,他重新倒滿一杯,又伸出空著的一手,用指背帶寵地蹭了蹭她的臉。

  “芙兒不是有好多問題想問?待喝完水潤開嗓,我都一一挨個回,好不好?”

  說完,他根本就沒等她應,便直接迫不急地俯身過去,輕輕舔她的嘴角。

  兩人其實隻別離了七八日,可他仿佛已相思洶湧,眼下纏綿抱著她,偽裝的輕柔很快蕩然無存,變成了完全的掠奪,佔有。

  寧芙被親得發了懵,待艱難潤開些嗓,她伸手抵他肩上,無措出聲提醒,“水,水……”

  不是說要喂她?

  韓燼一頓,再瞥目。

  看著自己左手間滿滿的一碗水,裡面幾乎一滴不減,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了什麽,於是輕咳一聲做掩。

  他舔了下唇,面無改色地仰頭含下一口,之後湊近,伸手箍上她的後頸側頭貼過去,這口水輕輕緩緩,總算艱難送了進去。

  一連喂了幾次,他越熟練,可收尾時的動作卻反而越膩得不乾脆。

  嘬著她,吮一會,含一會。

  直至這碗水喂完,寧芙的臉已經紅透徹底。

  “唇還麻不麻?”

  寧芙眼尾濕濕,完全被他帶動著點頭。

  韓燼面色卻沉下,“迷[yào]的勁兒還沒緩?我分明交代過,不許他們對你用烈藥,一群混帳!”

  眼見韓燼不饒人的有處罰之意,寧芙猶豫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不是。”

  她瞥過目去,聲音似嗔,很低很低,“不是……迷[yào]的那種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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