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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棺見喜》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最後當然還是沒有牽手。

  賀淵的話實在是太過於曖昧, 江初言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才能委婉地拒絕對方。好在就在下一秒賀淵又衝著他笑起來,表情看上去有種大男孩似的調皮。

  “噗, 我只是開個玩笑。要是真怕黑, 我哪裡敢帶你來這裡。”

  賀淵笑眯眯說道, 眼睛裡似乎有東西微微一閃,然後消失不見。

  話音落下,男生轉過身朝著落龍洞內走去, 江初言盯著他的背影嗎, 嘴唇翕合了一下,他覺得自己也許應該跟賀淵說些什麽, 可真到了要開口的時候,大腦卻空空蕩蕩的,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很多時候, 他可以察覺到, 賀淵對他的態度很不一般, 有種粘稠的, 蜜漿似的曖昧。

  像是在挑逗, 又像是在勾引。偏偏從始至終,賀淵都沒有主動開口,而江初言就算想要拒絕對方, 也完全無從開口。

  叫人有點無措。

  “初言?”

  手中的蠟燭在微弱地搖晃著,發出來的光微微發紅,幾近於無。

  江初言呼吸一滯,不由自主按照賀淵的指示,將手電筒對準了溶洞的內壁。

  江初言腳下,原本是一條從洞穴深處蜿蜒而出溪流,現在上面墊上了粗糙的石板,建成了一條可以讓人類進入洞穴內部的窄窄通道。

  結果下一刻江初言就被溶洞裡自己的回聲嚇了一跳。

  大概是因為洞口狹窄,踏進去洞穴內沒多久,周遭的一切就倏然落入了粘稠濃重的黑暗之中。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江初言耳畔,江初言背脊倏然竄過一陣酥麻。

  “噓——”

  僅僅只是看一眼那條通往洞穴深處的小道,就能感覺到,在遙遠的古代,瘴氣橫生的深山之中,艱難求生的山民們是如何近乎瘋狂地崇拜那蠻荒之中性情暴虐而凶殘的龍神。

  賀淵忽然伸出手,握著江初言的手指向了溶洞的洞壁——

  賀淵淺色的眼眸在暗光之下微微反光,看上去有點像是動物。

  “我心裡有數——有數——有數——艸這地方聲音怎麽這麽大——這麽大——這麽大——”

  每一塊石板兩側都懸掛著跟龍沼村小樓下方差不多的懸燈。不同的是,這裡的燈罩早已鏽跡斑斑,而且裡頭的燈油也早已乾涸。

  幸好,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賀淵就算眼神再好也不可能窺見他此刻臉上騰起的紅暈。

  那是在都市中長大的人很難適應的黑暗。

  明明只是一聲小聲的呼喚,可洞穴的聲音層層疊疊回蕩在一起,聽上去近乎震耳欲聾。

  江初言的心跳幾乎是在瞬間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加快。好在溶洞入口部分有很長一段路都殘留著人工開鑿的痕跡。

  洞穴內有水聲延綿不絕。

  他微微俯身,用幾乎氣音的音調湊在江初言耳邊低語道:“在這裡要小聲點……按照龍沼的說法,在落龍洞裡發出太大動靜可是會讓龍神老爺生氣的。”

  他看起來是那麽正常和坦然。

  白珂回了一句,語氣中那點不耐煩被回聲放大,格外明顯。

  “看,那裡畫著呢。”

  江初言也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了一句。

  “這裡的龍神脾氣不好嘛,你知道的,不然龍沼村的那些人也不會害怕成那樣。”賀淵說道,“傳說中祂會把所有惹怒祂的人變成怪物然後永遠囚禁在黑暗的洞穴深處。”

  他說道。

  在這之前, 江初言也不是沒有進過那種尚未開發的溶洞, 但是落龍洞中的極度陰冷黑暗, 卻是江初言在其他洞穴裡從未體會過的。

  “……好。”

  “嘩啦啦……”

  “白珂——”

  江初言低聲應道, 然後加快了步子追上了賀淵。

  “怪物……”

  也許是因為洞穴中溫度太低,賀淵的手碰觸到江初言時,冷得就像是一塊冰。

  不過,出乎江初言意料地是,在這種環境下,白珂看上去竟然適應良好,腳步看上去甚至比賀淵還要輕快。

  賀淵在前面又喊了他一聲。

  江初言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生氣會怎麽樣?”

  濃厚到仿佛擁有實質的黑暗中,就連空氣仿佛都比外界更加粘稠沉重。江初言和賀淵手中的大功率的手電,在這樣漆黑的洞穴裡也顯得那麽無力,只能非常勉強地照亮他們腳尖前的那一小塊區域。

  “你不要跟我們走散了了!”

  “會被怪物吃掉。”

  江初言隱隱有些不安,還想再開口,黑暗中賀淵一轉身,猛然靠近了江初言。

  江初言小心翼翼地踩在濕滑的石板上往前走著,難怪賀淵之前讓他跟緊自己——在這個距離,江初言頂多也就是看清楚賀淵,再去看走在最前面的白珂,也就只能看到一點朦朧的輪廓。

  “跟上我, 這裡頭不太好走,你注意腳下。”

  映入眼簾的壁畫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粗糙的,扭曲的痕跡。

  深深地鑿刻在鼓鼓囊囊如同瘤壁一般的石壁之上,驟然看上去幾乎就像是石壁在日久天長的水流衝刷下形成的天然凹槽,然而隨著手電筒的晃動,江初言看到了更多的壁畫,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天然的水痕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變成這種一圈又一圈盤旋不休,蜿蜒扭曲的繁複斑紋。

  在龍沼村裡江初言看到的龍神塑像除了被砍下頭之外,就跟傳統的人類神靈塑像一樣。可是作為最原始的奚山地區龍神信仰的起源,壁畫上的“龍神”完全是另外一種東西。

  那些扭曲的線條一直在盤旋,而石壁之上有許多圓鼓鼓的鍾乳石,原始山民完美地利用了那些鍾乳石的特殊外形,稍加雕刻之後,那些凸起的石瘤上浮現出了粗糙卻微妙的逼真的蒼白人臉。那些面無表情的人臉有的深陷在凹陷的石壁之內,有的垂鍾乳石的石柱末端,有的藏於汩汩流淌的溪流之下……

  石頭人面的脖頸往下便是那些蜿蜒扭曲的,仿佛遍布整個洞穴的漆黑“龍身”。

  “這,這是龍神?”

  江初言顫唞著低語道,他看著眼前的場景,徹底驚呆了。

  “對,這就是……最原始的龍神壁畫。”

  賀淵的聲音很輕,然而在溶洞裡,男生沙啞低沉的低語卻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唇舌間最微弱的震顫,都像是能夠浸潤到江初言的耳膜深處。

  嘶——

  明明是最為熟悉的同伴的聲音。

  江初言聽著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恍惚中,他竟然產生了奇怪的錯覺,他覺得賀淵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什麽無法名狀的怪異生物在黑暗中發出的含糊嘶鳴。

  “初言?”

  賀淵伸出手在江初言眼前晃了晃。

  江初言瞳孔微縮,回過神來。

  “被嚇到了?”

  賀淵一隻手拿著手電,另一隻手端著紅燭,輕笑著望向他。

  “……啊,算是吧。”江初言慢了半拍才喃喃說道,“我沒有想到,原始龍神會是這個樣子。不過……從人首龍身這一點看,奚山地區的龍神崇拜文化確實非常古老,我都沒有想到還能看到對原始開辟神的崇拜……”

  江初言的聲音忽然一滯。

  “怎麽了?”

  賀淵詫異地問道。

  “沒,沒什麽。”

  江初言遲疑道,然後飛快地把目光從石壁的一角挪開……

  剛才,他似乎看到,石壁上有東西輕輕動了一下。

  那是一張模糊的臉,多年前刻下的五官早已被洞穴內部的水流衝刷到只剩下淺淺的凹槽,可就是這樣一張臉,江初言卻覺得,它剛才好像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好像也不僅僅是那一張臉。

  在手電筒照不到的黑暗中……似乎一直有東西,在悄無聲息地蠕動著,窺視著。

  是燭火的緣故吧。

  江初言深呼吸了一下,強行鎮定下來。

  因為手中紅燭的燭光一直在微微顫唞,石壁上的陰影也隨之產生了細微地晃動,這才會讓他產生一種,有東西在蠕動的錯覺。 、

  但即便是想清楚了這一點,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始終在他身側縈繞不去。

  江初言勉強撐起精神,示意賀淵往前走。

  “從這裡的情況來看,龍沼村的人似乎並沒有把這裡當做主要祭祀場所……等等,白珂呢?”

  江初言忽然意識到,白珂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應該是他自己往前走了吧。”賀淵也是一怔,但很快他就放松下來,“別急,這裡就一條路,他總不可能就這樣消失。”

  但說是這麽說,兩個人卻也無心繼續在這裡慢慢觀察洞穴內部的壁畫,而是加快步伐朝著前方趕去。就這樣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知不覺中,垂在他們身邊無處不在的人臉和蜿蜒扭曲的龍紋雕刻消失了。

  狹窄的甬道盡頭是一處豁然開朗的石室,石室底部被被高高架起,上方有個很小的石質平台,平台上擺放著顏色暗淡的供桌,看上去已經很久無人打理,而在供桌後面,是一尊一人高的雕塑。

  而白珂就站在雕塑前探頭探腦,光線太暗,江初言也看不清他到底在看什麽。

  不過,能夠看到白珂的背影,江初言多少還是松了一口氣。

  “白珂,你別跑這麽快,在這種地方單獨行動很危險——”

  “嘶,靠,江初言——”

  結果江初言話還沒說完白珂倒像是嚇了一跳,整個人猛然後退,慌慌張張地看了江初言一眼。

  “你嚇死我了。”

  男生拍著胸口喃喃說道。

  江初言隱約聽出來,白珂的聲音似乎有點奇怪,他有些擔心地往前走去,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白珂後面的雕塑。

  看到那玩意的瞬間,江初言心裡一突。供桌後的那尊雕塑,跟龍沼村祠堂裡的雕塑,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大小。祠堂裡的龍神異常高大,而這尊雕塑整體卻小了一圈。不過,就跟祠堂裡的龍神一樣,這尊雕塑頭部也被砍下來並且背了過去。手電筒的光鮮中,石像微微反光,是一種晦暗的,泛著青的灰白色。

  “初言哥裡盯著我看幹什麽。”

  耳畔又響起了白珂繃緊的聲音,男生顯然誤以為江初言此時正在看自己,整個人都顯得很僵硬。

  江初言皺起眉頭,愈發覺得白珂現在有點怪。

  “你剛才……”

  “這東西就是後面龍沼村那幫人擺的,其實沒有什麽好看的。”

  就在此時,賀淵也站上了平台,他隨意地瞥了一眼雕塑然後說道。

  跟之前觀察壁畫時比,他的態度要顯得隨便許多。

  白珂聞言,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賀淵卻像是毫無所覺。

  他甚至直接跳過供桌,湊在了雕塑前面伸手戳了戳。

  “賀淵?!”

  “材質就是水泥。估計是用祠堂裡那尊雕塑倒模的。”

  賀淵聳了聳肩,轉頭衝著江初言說道。

  “估計就是覺得這裡就這麽廢棄不太好,擔心惹怒龍神什麽的,於是畫蛇添足又在這裡加了一尊雕塑……對了,這裡的雕塑如果跟祠堂裡的一樣的話,要不我把它頭扭過來,這樣我們就知道龍沼村的那些人現在崇拜的龍神長什麽模樣了。”

  一邊說,賀淵一邊將手搭在了塑像斷裂的頭部。

  “不,不用!”

  江初言眼看著賀淵就要把龍神的頭轉過來,一股恐懼騰然湧起,失聲叫道。

  “不用……”

  結果又一次引起了洞穴內回音的疊加。

  無數聲“不用”紛至遝來,江初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激,他連忙尷尬地衝著賀淵開口補充道:“我們既然來這裡做調查就應該尊重龍沼的習俗。既然這裡的村民選擇用這種方式放置龍神,那麽一定是有理由的。”

  末了,為了緩解緊繃的氣氛,江初言壓低聲音最後嘀咕了一句:“就你剛才的行為,放在恐怖片裡就屬於第一波被滅的……”

  “噗嗤。”

  賀淵笑起來,從供桌後面跳回了江初言身側。

  “我的錯,”他舉起手,做了個求饒的姿勢,“……是落龍洞這裡能研究的就這麽些東西,你都跑了這麽遠過來,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這裡會浪費你的時間。”

  “這次已經有很多收獲了。”

  江初言微微蹙眉。

  是錯覺嗎?落龍洞裡的賀淵跟之前比起來好像要活潑許多。

  可江初言怎麽想也想不出一個溶洞又什麽值得賀淵激動的地方。

  隨即江初言在祭壇這邊又逗留了一會,因為不能使用手機拍攝圖片,江初言擔心錯漏,直接咬著手電筒,用隨身攜帶的紙筆飛快地畫起了速寫,好記錄下自己覺得有用的東西。

  包括之前自己來時從石壁各處垂下來的人臉,以及那些不斷盤旋的,令人頭昏眼花的龍紋壁畫。

  “哇,這是什麽——”
    正在畫畫時,白珂一眼瞥見江初言的記事本,男生湊了過來,多看了一眼。

  “之前進來時候看到的壁畫。”江初言解釋道,“我怕忘記細節,隨便畫一下。”

  白珂盯著記事本上簡單卻精準的線條,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我之前就聽遠舟哥說過,初言哥你畫畫厲害……”男生目光凝在了江初言筆下那些模糊的人臉上,“不過你畫的這是什麽啊?”

  江初言聞言,也有些吃驚。

  畢竟,那些人臉配合著石壁上深深淺淺斑駁不清的龍紋,看上去其實相當震撼,可白珂看上去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場景一樣。

  “啊,你是說那些惡心巴拉的石頭臉……我看到了,但是……初言哥你這也美化太過了吧……”

  白珂撇了撇嘴。

  沒在繼續跟江初言糾纏。

  他可不覺得自己來時看到的那些粗糙線條和幾塊破破爛爛的石塊,會是江初言畫的這麽震撼。

  不過轉念一想,江初言估摸著就是想要靠這些東西從教授那裡騙高分,他心中又是一片了然。起身時,白珂手指又碰到了口袋裡的手機。

  白珂又覺得有點手癢。

  不過就在這時,江初言已經速寫完畢,乾脆利落地合上了速寫本。

  “我們走吧。”

  他提議道。

  落龍洞裡氣溫很低,陰暗而又潮濕,實在不是那種會讓人想要一直呆的好地方。

  不過,就在離開前,江初言眼角余光不經意地掃過了工作後的那尊雕塑。

  嗯?
  江初言目光微凝,他總覺得,龍神塑像那背對著他們的頭,此刻看上去,卻像是微微偏過來了一點。

  是錯覺,還是剛才賀淵不小心碰到了?

  江初言感覺心臟有點微微發沉。

  又是那種說不出來由,但是又讓人在意的不舒服感。

  “抱歉,稍等。”

  他喊住了已經準備朝外走去的兩人,然後他轉向了供桌。進山時,為了以防萬一,所有人都會在包裹裡塞上一些高熱量的小零食。江初言自然也不例外。他從口袋裡掏出了幾根能量棒和巧克力,小心地放在了那張已經有些傾斜的供桌上。

  緊接著,江初言雙手合十,恭敬地衝著龍神塑像拜了幾拜。

  請勿見怪。

  他在心底暗暗祈禱道。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是……

  可如果自己真如布達措措所說,是龍神偏愛的“瑪爾”,他希望這位暴虐殘忍,讓所有人噤若寒蟬的神,不要因為賀淵之前隨便的行為而有所不滿。

  溶洞裡一片寂靜,只有細微的水聲縈繞不去。

  那尊斷首背人的龍神塑像一動不動,仿佛江初言方才的忐忑與小心只是一個笑話。

  “初言,好了嗎?我們該走了——”

  賀淵在石台之下忽然開口催促道。

  “我手裡的蠟燭熄了,我們三個在這裡待太久了,這裡開始缺氧了。”

  江初言連忙去看自己手邊的蠟燭,果然,他手裡的蠟燭也滅了。

  “好。”

  他不敢耽擱,連忙準備離開石台。

  “啪——”

  可他剛轉身,身後就傳來了一聲東西掉落在地時的輕響。

  江初言愕然回首,發現自己幾分鍾之前放在供桌上的能量棒已經掉在了地上。

  他的掌心有些出汗,心跳也有些快。

  雖然說供桌不穩,剛才他又心慌意亂的,東西掉下來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還是感到莫名的恐慌。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初言已經彎下腰,準備撿起那根能量棒。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江初言注意到供桌下面的那樣小東西。

  那是一個跟整個落龍洞乃至龍沼村都格格不入的東西:一隻毛茸茸的,只有半個手掌大小的小雞玩具。

  原本,小雞玩具的毛色應該是奶呼呼的奶黃色,不過此時的小雞玩具早就已經因為時間流逝而褪色成了白色。

  紅通通的雞冠變成了粉色,亮晶晶的亞克力眼睛也早已模糊暗淡。

  江初言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他呆呆地撿起了那隻小雞玩具,幾乎以為自己現在是在做夢。

  太奇怪了……

  他心底的聲音在低語。

  無論如何,江初言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重新見到這隻玩具——在他小時候,這隻小雞是他最最心愛的玩具。

  為了安撫因為備受病痛折磨的孩子,一個母親費盡心思縫了一隻很小的,可以讓幼童握在掌心帶進病房的毛絨玩具。

  可是後來,那隻小雞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見了。

  印象中自己好像為了那隻小雞還哭了很久很久,但無論他怎麽哭,家裡也再也沒有了那隻小雞玩具的蹤影。

  但現在這隻小雞玩具時隔多年,竟然再一次出現在他的手心。

  在如此潮濕陰暗的洞穴裡,玩具看上去卻格外乾淨,只是脖頸處似乎被用力拉扯過,有些脫線。

  離開洞穴之後過了好久,江初言依然覺得有點恍惚。

  有好幾次,他忍不住偷偷將手放進口袋裡,輕輕揉捏起失而復得的心愛玩偶。

  他想了很多理由來解釋玩偶的出現。

  也許這是其他孩子玩耍時不小心掉在這裡的。而且這隻玩偶壓根也不是他小時的那隻,只是因為時間隔了太久,外形類似自己才會錯認。

  也許……

  也許這個世界就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特殊力量,將多年前自己遺失的玩偶送回到自己身邊。

  玩偶的事情他沒有告訴賀淵,因為就連江初言自己也覺得這件事詭異到了極點。

  從落龍洞出來之後,白珂一直催促著要趕緊去野溫泉,而江初言腦子亂糟糟地,也沒有心思去理會對方。

  反而是賀淵,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一直在往他這邊看。

  而一對上賀淵的眼睛,江初言就忍不住想起入洞前,男生開玩笑一般的那些話。

  “賀淵——”

  他忽然喊住了對方。

  “嗯?”

  “龍神……”

  江初言喃喃道。

  “龍神怎麽了?”

  “龍神真的存在嗎?”

  賀淵沉默了一瞬,下一秒,他咧開嘴微笑起來。

  “誰知道呢,信仰這東西,不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嗎?”

  他回答道。

  *
  跟前往落龍洞時不同,在去野溫泉的路上,白珂走在了最前面,巧妙的跟身後兩個人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一方面是因為白珂確實很著急去野溫泉洗澡,好衝刷掉自己身上那股陰魂不散的臭味,要知道在落龍洞裡時,他就是擔心被人嗅到自己身上的怪味,這才硬著頭皮在那麽陰森恐怖的地方一直遠離那兩人的。

  可另一方面,白珂想的是離賀淵遠一點。

  風中偶爾會傳來身後兩個人的竊竊私語,賀淵的聲音始終顯得低沉而又溫柔,也就是江初言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才能厚著臉皮假裝沒聽出來那人對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白珂難免會覺得有點酸,畢竟賀淵無論是外形還是家世,都已經算是頂級天菜,配江初言這種人實在可惜。

  可是,現在白珂一看到那個死死黏在江初言身邊的高大男生,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賀淵這個人……真的很不對勁。

  白珂一想到之前自己在落龍洞裡看到的東西,一股戰栗感倏然竄過背脊。

  他可以發誓,自己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所以,在爬上平台,看到那尊斷首龍神時,他沒忍住探過頭去,看了龍神的臉一眼。

  然而不看還好,看了之後,白珂都傻眼了。

  因為,那尊龍神塑像,分明就長著一張跟賀淵一模一樣的臉。

  最開始白珂其實也沒多想,就是單純覺得塑像長得跟賀淵像,而且沒等細看,江初言就趕到了。他被嚇了一跳之後也沒有機會繼續偷看龍神的臉。

  可是等出了落龍洞,白珂越想,越覺得這件事真的很奇怪。

  龍沼村的村民難道沒有發現嗎?
  賀淵,跟他們忌憚又恐懼的龍神,長得那麽相似。

  而如果這是巧合的話……

  【“其實我一直覺得龍沼村這裡跟我特別有緣分,說出來,你一定不信,我小的時候一直在做夢,夢裡就有這麽一個村子,有這麽一個洞……”】

  【“我一直覺得我之所以會無意間闖到這裡來,並不是誤打誤撞,而是被召喚來的。也許我上輩子就跟這裡有淵源……”】

  進洞前,賀淵跟江初言說的話他其實也聽到了。本來以為賀淵是為了追江初言信口開河胡說八大,可白珂越是琢磨,就越是覺得身上隱隱發寒。

  冥冥之中,他的本能,一直在尖叫著,讓他離賀淵遠一點。

  所以,等三個人終於趕到野溫泉時,白珂看著眼前的景象,無聲無息地松了一口氣。

  賀淵口中的野溫泉確實就是最野生的那種溫泉,不像是經過人工開發的那種溫泉,這裡根本不存在那種可以讓三個人一起躺進去的大水池。

  滾燙的溫泉從山坡頂部一處石穴中汩汩湧出,然後自然地分成了好幾股,沿著石壁上衝刷出來的溝壑,匯入了底部好幾處淺淺的凹槽。

  那些凹槽有深有淺,白煙嫋嫋中各自分散在山坡之上,離得最近凹槽彼此之間也有幾十米的距離。

  “小心。”

  還沒完全靠近,一股熱氣便已經迎面撲了過來。

  賀淵拉了一把江初言,示意他離溫泉遠一點。

  “這裡的溫泉很燙的,掉進去會嚴重燙傷。”

  然後他指了指幾個位置。

  “……想要泡野溫泉,必須要挑那種有人提前過來架了水管的。”

  為了能夠利用近乎沸騰的泉水,偶爾會經過這裡的當地人,想辦法從不遠處的溪流那邊挖了簡陋的水槽,將溫度很低的溪水引過來,再匯入幾個單獨的石槽內,冷熱水兌一下才是正常人可以享用的溫泉。

  “地勢越低的地方溫度也越低,越往高水溫就越高。”賀淵指點道,最後抬手指了指最上方的那幾個石槽,“再往上那裡泉水就上不去了,所以前往不要往那邊走,邊上很滑,一旦掉進去再撈起來說不定人都熟了。我不是開玩笑啊,這地方上面的那幾個泉眼,本地人都稱作‘湯鍋’,哪怕是靠近都是禁忌。”

  “……湯鍋。”

  江初言喃喃重複了一遍。

  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了之前在恍惚中聽到的童謠。

  “還蠻惡心的對吧。”

  賀淵聳了聳肩,隨意地說道。

  “不過底下那幾個地方是可以隨便泡的,你看,旁邊還有水瓢什麽的,都是這裡的人留下的,泡之前你記得要凹槽裡的舊水先瓢出來,再注入新的溫泉水就可以了……”

  賀淵和江初言很快就選定了一處水溫合適的石槽,正準備招呼白珂時候,發現後者已經背著背包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那裡太擠了,我,我去遠一點的地方。”

  在溫泉騰起的水汽中,江初言看不清白珂的臉。

  “好的,那走的時候我叫你。”

  江初言也知道白珂恐怕不想跟自己擠在一起,自然也沒有阻攔。

  不過,溫泉的水聲和水汽實在是一種很微妙的阻隔物。明知道白珂其實就不遠處,但水汽遮掩住他的身影,這片天地就好像只剩下了他和賀淵。

  尷尬的感覺再次襲來,江初言在彎腰打開包裹時,無意識地瞥了賀淵一眼。

  然後他無比驚恐地發現,賀淵竟然完全沒有猶豫,就那樣飛快地脫下了所有衣物。

  潮濕的水汽中,那具結實,強壯,宛若雕塑一般的軀體一片濡濕。

  作者有話要說:
  小賀:謝謝導演組,謝謝群眾,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脫衣服脫褲子一氣呵成.jpg】

  小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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