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逢冬
  逢冬轉過身， 就看見陳北炙單手插兜，懶洋洋轉著火機，周身一股散漫痞勁，那個男生也不服， 就那麽看著他。

  “我剛才打聽過了， 她壓根就沒男朋友。”

  陳北炙瞭他一眼：“追她得排隊， 那你老實等吧。”

  男生的勁兒也起來了：“誰說的，只要證沒領， 關系就不受法律保護， 牆角都能翹，我昨天剛看完羅老師的視頻。”

  陳北炙慢悠悠說了三個字：“你試試。”

  然後就開始給逢冬補課，逢冬的小三科裡選了物理， 整個五班的藝術生裡基本沒幾個人選這科，她選的理由也挺簡單，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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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了挺大一片，看著有點滲人。

  他那幫隊友回得挺快：“陳北炙啊，京大附中的風雲人物，他你都不認識？”

  胸腔開始炙熱，手指在屏幕上無意劃點兩下，碰到開關，手電筒滅了。

  挑完東西，結帳之前又折回去拿了盒藥膏，窗邊那排高腳椅那兒有人認出她來了，吹著口哨喊女神，也有竊竊私語的。

  他的身上是薄荷煙草的氣息，乾淨裡透著點不羈的野，手背上藥膏的味道很清晰，逢冬記得那個藥膏有點刺激性，見效很快，但味道濃烈，靠太近會流眼淚，她小時候經常塗。

  逢冬進門之後去廚房下了兩碗面，又往另一鍋燒開的滾水裡丟了幾個蛋，蛋煮好的時候關了火，剝完殼拿塑料碗裝著去喂樓下的一窩小貓。

  後來他就沒有再講了，給她留了幾道題，低頭回他那幫兄弟的消息，轉過身，看她的長發被風吹到紙頁，順手捋起來，看了眼手腕上的皮筋，思考兩秒鍾，手又松開了，黑色長發重新順著她的耳後滑下去。

  逢冬租的房是一片老舊的居民樓，這個時候大多數家裡都亮了燈，油煙的氣味順著窗扇往外散。
    巷子外的地鐵口有個樂隊，說是樂隊，其實就主唱和貝斯手兩個人，兩人在一坐一站地休息，昏黃路燈下透著點閑散的懶意。

  眼睛開始適應黑暗，狹窄空間裡，兩人的視線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

  灼熱的火焰和悶潮的空氣摩攃，黑暗中亮起一簇光。

  後來兩個人轉身往前走，那個男生沒再跟了。

  逢冬看了一會兒，才走到他身邊。

  陳北炙斜著頭看她吵架，發現這姑娘是真有意思，不聲不響，說出來的話殺傷力挺大。

  四中的男生這會兒還跟著，有點看傻眼了。

  有那麽一瞬間，給人一種浪子回頭的錯覺。

  看著乖， 骨子裡有股倔勁。

  語氣透著點吊兒郎當，也許是認真，也許就是氛圍到了，對陳北炙這樣渣得明明白白的混蛋，這兩者之間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陳北炙出了名的輕狂浪蕩，這段時間四中還有個女神級的姑娘在倒追他，但是除了身上少年的狂勁，剩下的有點對不上號。

  身後擦地一聲。

  他問：“我做你男朋友怎麽樣？”

  逢冬開門的時候發現樓道的燈泡徹底不亮了，那個燈泡前幾天就時明時暗，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今天吊著的那口氣徹底咽下去。

  逢冬端著空了的塑料碗上來的時候，他的電話也打完了，在漆黑的樓道裡抄著手閑閑靠著，聽到動靜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他抖了抖煙灰，煙在一邊按滅，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他當然知道陳北炙的名字，這個常年掛在區榜第一，被不少姑娘用各種縮寫形式暗戳戳記錄在各種社交平台的名字，估計整個B市高中沒幾個不知道的。就是不在一個圈子，沒見到過人，對不上臉。

  這個時候屏幕又亮了，他低著頭繼續回消息。

  逢冬的頭皮發麻，呼吸全都壓在胸口，過了一會兒，說：“我不做你的N分之一。”

  他看著她：“你不是N分之一，爺的副駕駛上隻坐過你一個。”

  “那個合同的簽名是打印出來的，在法律上不生效。”

  他還時不時提個問。

  鎖舌轉過半圈，門開了，房子是一居室的，裡邊的布置老舊，門內還倒掛著個陳年的福字，臥室臨街，能清晰地聽到前邊那條路上的車流聲和人聲，不過勝在地理位置跟價格都不錯。

  樓道裡一片漆黑，她看不見東西的時候無端心慌，翻了兩遍書包側兜，依舊沒有找到鑰匙，心慌更甚。

  陳北炙的右手在身後豎中指，慢悠悠朝他晃兩下，囂張勁十足。

  逢冬聚精會神聽了小半個小時， 一直介於懂了有沒完全懂之間， 一點神都分不了。

  七點半的時候兩個人往回走，逢冬收拾書包的時候才發現還有人在，實在累得不想說話，陳北炙也沒說話，順手把她書包拎起來，兩人一起往回走。

  幾乎在同一時刻，她的指尖碰到了那串冰冷的金屬鑰匙。

  喜歡歸喜歡，學不學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在這上面特執著，從高二走班開始就沒動過換的念頭， 陳北炙後來發現她對挺多事都挺執著。

  逢冬笑了一下，指尖碰到衣袋，一片冰涼。

  這個時候是晚上七點二十三，天徹底黑頭了，操場旁邊的一排燈亮起來，兩個人的影子斜在石階上，挨在一起，她的長發被風吹到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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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冬掃碼結完帳，拿著藥膏和袋子往外走。

  拉開門的時候發現陳北炙在樓道，放在耳側的手機調到通話界面，大概在跟朋友打電話，聽到動靜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

  逢冬的性子本來就冷，這會兒又被激起點勝負欲，自始至終沒說話，一直在看那本練習冊。

  聽到腳步聲，陳北炙抖了抖煙灰，掐了煙，抬頭看她，看見她手裡的藥膏，眉骨揚了揚。

  她快要緊張死了， 對他這個人都產生了點心理陰影。

  男生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又回想了一遍整個晚上看到的事，自覺看到了個刺激性的大新聞。

  “估計打球那會兒吧。”

  相比季夢然每天在繁忙的學習中抽出起碼一個小時觀察各方風向，給自己控個評，逢冬就淡然多了，那些誇讚和罵聲似乎都跟她沒什麽關系，她最近幾乎不怎麽登論壇，對於走廊裡的閑言碎語視若無睹，在專心致志地準備一個月後的考試。

  什麽關系都可以，但不能在一起。

  “舅媽，之前有個事忘了和你說。”

  剛才那個穿製服裙的姑娘進去之後，他就這麽插兜站著，挺有耐心，挺有耐心，沒打遊戲沒點煙，全程側頭看著她。

  倪蓉的聲音很快從對面傳過來，先是粗魯地罵她小婊口口子，然後往外蹦各種難聽字眼，最後揚言跟她法院見，歸根結底，是因為快要到手的錢飛了。

  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站在路燈下的陳北炙，一身輕狂，痞勁跟尖子生的氣質融合得極好，襯衫被晚間的風吹得鼓起來。

  後來男生拍了張照片，問隊裡的人：“這他媽到底誰啊？”

  “戚辰沒坐過？”

  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逢冬低頭擰藥膏：“你手背什麽時候磕的？”

  不是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衣兜裡的手機突然接二連三地震，她伸手去拿，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倪蓉。

  逢冬低著頭想調出來，沒看路，額頭撞上他的胸膛，她反應很快地後退，太急了，踉蹌一下，手臂被握住。

  全程太過自然，要說兩人之間沒點奸情誰都不信。

  像是有點陷進去了。

  兩個人補課的時候挺有效率， 或者說是陳北炙單方面比較有效率。一般尖子生給人講題的時候都有點費勁， 因為不在一個層面上， 理解不了怎麽會有人連這麽簡單的東西都不知道。陳北炙講得就挺順，順著他的思路捋下去， 能把所有東西都串在一起。

  他隨口說，記不清也壓根沒注意，伸手接藥膏，她沒給，食指挑了一點，按上他的手背。

  這段時間她在學校接收到了各種風評，極度兩極化，有好有壞，有人站在季夢然和李冉寧那邊說她夠心機有手段，也有人覺得女神酷死了。

  但是今天他講得有點快。

  這個時候大概最容易衝動。

  對面的聲音明顯快要失去理智了。

  她低頭掛了電話，放回衣兜。

  那個男生就坐在旁邊全程看著，兩人誰都沒理他，陳北炙是懶得理，逢冬是壓根沒空。

  這就對了。

  逢冬垂著眼睛，手機從耳邊垂下來，音量調低，等著她費勁罵完，嗓子都幹了，才重新拿回耳邊。

  他的舌尖抵在右邊臉頰，被逗笑了，補充：“女的。”

  剛才的話題就這麽被打斷，誰都沒再繼續，他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樣子，她折去廚房撈面，回來的時候發現樓道的燈修好了。

  逢冬新租的房子就在學校旁邊，中間她想起家裡沒什麽東西了，繞道去了趟便利店，那個便利店是京大附中不少學生放學後寫作業的地方，她一個人進去的，陳北炙在外邊等著。

  短暫的濕涼後，熱意從相貼的肌膚一寸寸湧上來，她的動作很輕，手指有點冷，頭偏了一點，眼瞼落下一道很淡的影，製服袖口從他的手肘擦過，激起細細密密的癢。

  逢冬拿著手機的手電筒照亮，上去的時候，陳北炙手機的屏幕已經黑了，他就站在那兒，聽到響動往她這邊看，兩人的視線在漆黑狹窄的走廊撞到一起。

  不管他以後是繼續成為眾星捧月的人中龍鳳，還是渣得要命的混蛋，他的終點都不會在她身上。

  論壇上最後一條像是狼人殺裡洞察一切的預言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