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近來縣衙裡的官吏都發現縣太爺總是把笑顏掛在臉上，旁人也不曉得人因何氣色好，但上司心情不錯，底下的人日子也更好過些， 自也跟著高興。

  六月初的天氣炎熱， 秋陽縣雖距離落霞縣算不得太遠， 但天氣卻比落霞縣要更為炎熱些。

  杜衡在理政室裡吃了一杯冰飲湯， 初入口倒是清亮神爽，但不過須臾涼氣就被空氣中和炙熱的口腔轉做溫湯。

  接到禮房送過來的文書時， 他心中煩躁， 就好似針扎過的炎熱。

  齊開勝重視讀書人，聽聞是縣學的事，雖是不喜這般老家夥耍心眼，還是道：“讓他進來吧。”

  天氣最熱的時辰，往理政堂中匯報公務之人是肉眼可見的多了。

  好半晌後才擠出一句：“大人明斷，下官謹遵教誨。”

  然則想聽到的提拔之語，話鋒一轉卻成了一句：“做這許久的官，你可曉得參諫上官失察該當何罪？”

  齊開勝在城裡簡單的轉了轉，臨近午時，太陽毒辣，他也有些受不了這頭的天氣，同杜衡先回了縣衙。

  齊開勝啪的一聲把帳簿摔在桌案上，原就是一樁算不得多光彩的公事，但自己和朝廷一同讚許，這朝有人前來參舉，無疑是直接揮手打他打朝廷的臉：“你監察上官本是無錯，錯在急功近利未查全貌便冒失參諫。”

  “天熱大人切勿惱火， 這文書隔三差五上頭就要下來一道， 不過是提醒著縣裡還差朝廷這筆帳而已。縣裡帳上沒有銀子，上頭是曉得的，就是催破了嘴皮那縣裡也沒法兒啊， 總不能叫老百姓不吃不喝還這筆錢不是。”

  前去匯報任務的官吏不免咂舌，一盆冰便要耗上二兩銀子，且還只能用大半日的時間，論享受還是縣太爺會享受些。

  理政堂理放了大盆涼爽陳冰，蒸拿房頓時就成了清風樓。

  杜衡放下公務，不愉的掃了人一眼：“跑的滿頭大汗的是做什麽？”

  “秋陽縣的天氣大，下官已經吩咐了仆役熱了水，待會兒大人沐浴一番會舒坦些。”

  “大人總是誇獎，下官受之有愧。”

  蔣作無聞言一驚，他連忙叩首：“大人，下官句句屬實，絕非虛言！”

  杜衡吹了吹茶沫，繼續敲打著王有鑫：“再和你不同的是，過一兩年他即調任別縣，甚至他府，而你卻是本地戶籍，妻兒老小都在秋陽縣，要你在此處身敗名裂豈非易如反掌？”

  杜衡吸了口氣，下馬快步上前：“下官迎接來遲，還望知府大人降罪。”

  天熱氣躁，一絲火星子就可把人點的脾性變大，齊開勝怒言：“杜衡初來縣上不適氣溫，尋方解暑，你作為縣中老人，非但不體恤上司解決困難，倒是暗中記上一筆作風奢靡。”

  齊開勝道：“秋陽縣原是個好地方，當初讓你任職秋陽縣本官可是對你給予了厚望，你可得把這塊地給拾理好方才不辜負本官的期望。”

  齊開勝看見杜衡有些害羞的樣子，朗聲笑了起來。

  眼線回報杜衡回了內宅，他便借著縣學之務稟告而去二堂等著見齊開勝。

  秦小滿笑著看向杜衡。

  杜衡見到信步進來的下人時，正在和秦小滿在慢條斯理的折菜，夏時桌上少不得一碟的涼菜。

  “杜衡，你上任多久了？”

  “所幸是今年比之往年縣學中多記了五名讀書人，下官見此不經感懷安慰。”

  蔣作無嚇的連連磕頭：“是下官失察，下官絕無此心，還望大人息怒！”

  齊開勝看著街市，杜衡來的當日便提了個地痞進南監，都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當地的地痞稍有收斂，最近街市上比以往安定，倒是熱鬧了一些。

  “大人，大事不好！”

  他自深知這些。

  “回稟大人，已將近足月。”

  蔣作無當即跪下：“知府大人清斷，杜知縣自正任後便暗示號集當地鄉紳富戶獻禮祝賀，攬收錢銀千兩之數。生活過得驕奢，日供陳冰解暑，又大肆宴賓請客……”

  杜衡打趣道：“昔時讀書住在村子上，耕種一整個春夏，秋收之時足要賣上兩石稻子才堪堪換得來二兩銀子。若是用一整夏的冰，那可要食不起粥了。”

  王有鑫打著扇子拍馬屁：“大人乃是一縣之長，且又才來此地，不適應天氣也情有可原，用點冰塊解暑怎能叫奢靡。旁人早都在此處生活多時，自然受的熱。大人要是中了暑氣，身子有恙還如何處理政務，這乃是為了老百姓才不惜高價買冰解暑。”

  “可有不妥之處？”齊開勝看向欲言又止的人：“本官前來巡縣便是想見新任官員是否盡職，有什麽你說便是。”

  齊開勝聞言也笑道：“你老師向夫子本官是認得的，他到府城來講學時我時常叫子孫前去聽教，若是遇上休沐，本官也會親自前去聽上一堂。聽他說起過你是耕讀之家讀出來的，今朝與你交談，倒是果真富貴不忘清寒，會過日子。”

  杜衡琢磨了片刻，舉頭看著窗外似是能把天氣煮沸的日色，道：“王主簿所言極是。”

  “人走了？”

  齊開勝叱怒了好一通，越責越想起這些年來不成體統的秋陽縣，再見當地官員竟是如此品性，更是來氣。

  “他若是不停職，咱們這些日子的功夫也就白做了，可惜了流水出去的銀錢，那可都是咱們家的私帳所出。”

  秦小滿聞言揚起眉毛，他丟下手裡的豆角：“就停職啦？”

  “大選之時你上遞過請升，原也該是個上進有心之人，但這些年秋陽縣教化不佳學子也少而未過考課。而今你不把心思踏實放在政務考績上，倒是把心思放在了新縣身上，究竟是初衷變了，還是怨恨朝廷？”

  杜衡連忙拱手：“下官不敢望知府大人的交待，時常也以授官之時大人的話為自勉。”

  王有鑫連忙給杜衡跪下，早已是兩股戰戰：“大人，求您給條活路，小人定當萬死不辭！”

  六月中，杜衡正在理政堂中處理公務，王有鑫一個健步衝進了理政堂。

  “你今日事既已成，自是得意。確是本官小看了你。”

  他腦中飛速運轉，理著杜衡和齊開勝是否有親聯，便見蔣作無抬手。

  “這縣衙班子裡的官吏可還勤勉？可有不恭之人？”

  “私收財禮視為貪，這是卻是稟明了上意的公收。秋陽縣帳上空乏，杜衡將這些私禮充之公帳，以此做民用。”

  王有鑫看著這般天翻地覆，人都懵傻了，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自己的靠山竟就倒下了。

  齊開勝望了一眼冰盆：“天熱就靠著這度日？”

  王有鑫立馬道：“不妨前去采買些陳冰如何，裝在大盆中置放於屋中， 甚是涼爽解暑。”

  “哪裡又和蔣教諭比得。”

  “一盆便將近二兩銀子的花費，下官不敢久用。方才天熱時差些中暑，用了些日子的冰，現下倒是差不多習慣了這頭的天氣。”

  杜衡端出了個冰盆放在屋裡，將門窗前的遮陽簾子放下來，拾起把蒲扇在冰盆前打著涼風，屋裡倒是涼快了不少。

  他把官袍穿上，想著明日得早些啟程。

  他突擊如此，看來還是做了一點功夫。

  王有鑫慌張道：“是矣，只是不曉得知府大人作何會最先巡本縣，而下衙役來報，知府大人已經到城外的驛站，只怕這會兒已經快到城門口了！”

  “大、大人不好了，知府大人來了！”

  以前在白榕書院讀書時，遊豁曾說涼杜衡做得涼拌胡瓜比京城中三鮮居的還要爽口。

  “王主簿，你去把蔣教諭叫來一聲。”

  杜衡勾起嘴角：“秋收可是好時節，再留他到七月多不吉利。”

  蔣作無冷笑了一聲：“從一開始你便故作急躁不成事而讓我以為你是個好拿捏的，又一步步下套引我入局，知曉秋收以前知府下巡，我勢必會抓住這個機會參你，只怕參言單薄，於是還故作驕奢。”

  席間，其樂融融，好一派上下和諧。

  他捏著帳簿，面色鐵青，卻道：“陛下繼位尚才在朝中查處了兩位貪官汙吏，最是厭惡一個貪字。”

  王有鑫心下一窒：“是。”

  “你得王爺看重，本官也有心提拔，但凡事也還得看你本事。”

  “手頭上的公務且就先放著，由訓導幫你料理著，待本官下巡結束後再做定奪。”

  此時蔣作無正伴在知府身側，兩人步行徐徐往前，只見知府頻頻點頭，不知兩人在交談些什麽，遠見著相談盛歡。

  “若是上頭真會怪罪， 那這筆帳也不至於再落到大人手上是不是？”

  天炎知府怕熱，又大發脾氣一通，晚食若有一份清爽的涼拌菜，必然敞開了胃口吃。

  王有鑫駭的不敢發話，左右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他一個吏哪裡敢喊一句冤枉，隻睜大了一雙眸子，卻再無往日的油滑。

  蔣作無做了五年訓導，又幹了四年教諭，自是曉得上官下巡大抵的路子。

  “下官一切聽從知府大人安排，大人清斷，必不會讓違法律令之人逍遙法外。只是知縣心在財物之上，只怕秋收老百姓要再吃苦頭了。”

  齊開勝看了一眼錄冊，面上微微一笑：“不錯，陛下加大了科考錄用的標準，縣學能在此增添生員實屬不易。”

  齊開勝取過帳簿翻了一翻，看向蔣作無：“你的意思是杜衡私收財物後，用這些錢生活奢靡？”

  “蔣作無離開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聽聞知府大人已然停了其職務。”

  齊開勝抬手摒開了眾人，一改對外的嚴色，拾起杜衡準備的蒲扇自顧自的扇著，他與杜衡也算是老相識了，如今屋中並無旁人，說話也隨意了不少：

  蔣作無頭一次受到嚴厲斥責，一張老臉羞的發紅。

  王有鑫聽這一句早有懷疑心中也是發寒：“小人聽不懂蔣教諭在說些什麽！”

  不等王有鑫回答，杜衡替人說道：“王主簿也沒錯，良禽擇佳木而棲，他只是想在縣衙多做幾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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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作無提了一口氣，暗暗期待著齊開勝接下去要說的話：“大人好記性。”

  蔣作無在旁看著杜衡一臉誠惶誠恐的神色，心中暗愉。

  訓戒了一班子人當尊重愛戴上司，勤政為民後才離去。

  杜衡托著下巴：“蔣大人若本分無心，本官再如何有意事情也辦不成。不是本官急躁，到底還是蔣教諭急躁了些，太過想取本官而代之。”

  須臾，隨侍取了一本帳簿：“你遞上來的東西不巧本官也有一本，來秋陽縣前便已經到了手上，且還是杜衡親自派人送來的。”

  杜衡慌慌忙忙整了整微有些凌亂的桌案，看著還杵在屋中的王有鑫：“還愣著做什麽，不趕緊通知了眾人前去迎駕！”

  蔣作無看著桌上兩本一樣的帳簿袋怔在了原地，腦子裡只有怎會如此四個字。

  後道：“你既心不在職務之上，那也不必再繼續操持了。堂堂教諭，能不成，品不濟，又怎麽做的好教化管的好縣學。”

  過了兩日，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難得涼爽半日，杜衡心情不錯又大擺筵席，請了縣衙裡的一眾主事好一番筵飲。

  “杜衡尚才上任不足月便私收財禮的話，若是長久留任秋陽縣豈非民不聊生。”

  縣衙究竟是誰當家作主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一般，更何況知府訓誡，風往一頭吹。

  他看向了蔣作無。

  如此自不會在哪個縣城多耽擱，只要縣裡未有大的紕漏，隔日便會前往下一個縣城。

  齊開勝看著一派衷心正直，不畏強權模樣的蔣作無。

  杜衡慢條斯理道：“大選各縣官職有調，而下各縣官員皆已到位，知府都要例行下巡，這有甚麽好大驚小怪的？”

  秋陽縣在六縣中樣樣屈居末尾，這些齊開勝也早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杜衡：“只是秋陽縣的欠帳只怕是要緩緩歸之。”

  杜衡笑了一聲：“除了天熱有些過不慣外，倒是都還過得去。”

  杜衡曉得這所謂的有心提拔半真半假，不過是上官籠絡下屬的慣話而已，看本事倒是真的。

  在衙裡查看了任職錄記後，例行公事的問了幾句衙中官吏的話，折轉去了二堂。

  王有鑫聞言立馬放下手頭的活計， 狗腿的上前來給杜衡打著扇子：

  “是你！你引我入套！”

  杜衡把文書往桌上一丟：“本官方才上任不過十日， 府城的催繳文書便下來了，只怕是一早就給預備好的。”

  “是，是。”

  “說是有縣學之事稟告 。”

  看著杜衡仍舊讓在理政堂裡做事，他心中惴惴不安，一頭又暗自期望杜衡是真的信任他，自己還能在縣衙裡繼續混下去。

  齊開勝道：“蔣教諭，據本官了解，你做官也有上十年之久了。”

  “下官不敢妄自揣測，只是證據確鑿，下官也傷懷，上任知縣才走，好不已易迎來新縣正任，卻不想杜知縣如此不端。此番作為，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老百姓豈非苦不堪言？”

  杜衡答道：“一切都好，可不可用秋收就在眼前一試便知。”

  約莫訓罵了一刻鍾的時間，齊開勝口中發乾，端了身側的茶水吃了一口消了消氣。

  “常言道破財消災，沒了他再礙事，你也就能放心差遣衙門裡的人好生辦事了！”

  “秋陽縣是府下六個縣中最為炎熱的一個縣城，本官夏時少有過來，倒是秋冬天暖來的多些。氣候極端不好過，遙記當年本官頭次進京春闈便因京城初春天寒感染了風寒而誤了考試。落霞縣氣溫還算適宜，你驟來這月余光景可還過的慣？”

  “宴請下屬官宦吏員朝廷並不曾有禁令，你既參之，此宴可有超過規製？”

  “我看你倒是還能得意幾日。”

  “下官終日惶恐，深知知府大人公正嚴明，這才戰戰兢兢據實上稟。”

  “什麽！”杜衡聞言當即站起了身：“怎的也未早些來通傳！？”

  又道：“你正任後的頭一件事做的極好，秋陽縣缺錢，即便有心辦事萬事卻也都辦不起來。這兩年戰亂，又新帝登基，國庫空虛，地方上便是想上朝廷借錢都難。”

  齊開勝擦了擦手：“他來做什麽？”

  齊開勝面露憂愁：“只是秋收在即，縣中難免忙碌，縣衙不可一日無主。若卸其職務，一時間又再難尋人頂上，當如何是好……只怕是也只能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到年底再做定奪了。”

  齊開勝坐於主位上，衝著跪在地上的蔣作無招了招手：“起來。”
    “知府大人素來關切讀書教化之事，這些年秋陽縣貧瘠讀書人少，經費有限縣學也辦得不好，下官管著縣中教化之事心中常有慚愧。”

  翌日，齊開勝走之前先在前衙宣布了私禮公帳以及蔣作無停職一事，手中事務由杜衡再做安排。

  齊開勝雖未曾出言責備，但一路上他可白陪少做功夫，知府審視的這須臾，已有大戲可做。

  蔣作無聞言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

  蔣作無雙目憎惡：“我早覺得你不對，念及多年上下之情也不曾深究，不想你果然見利忘義！”

  杜衡聽了這話似是舒坦了不少， 展開眉頭靠到了椅背上， 靜靜享受著王有鑫的殷勤服侍：“這秋陽縣夏日也太熱了， 在這屋子裡便是窗戶大開也無濟於事，風絲兒都沒有。”

  經此一事，諸人自是曉得了這新來的知縣看著年輕，卻不似表象那般似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

  午後，齊知勝舟車勞頓，在二堂歇息午睡，杜衡回了內宅前去料理夜飯。

  “朝廷律禁官員私收財禮，下官看在眼中實為不妥，秋陽縣本為窮困之地，若是讓老百姓知道縣太爺如此，百姓作何所想。”齊開勝凝起眉頭：“你這是要諫告杜衡？”

  既見說到新知縣，蔣作無借機道：“杜知縣年輕，自是臨政能乾，只是……”

  齊開勝背著手看了一眼杜衡，默了一刻未曾答話，好一會兒後才道：“起來吧。”

  杜衡靜看著一臉灰敗之相的蔣作無，只怕是昨晚回去一夜未眠，人老了，一夜未曾休整好氣色便難看的很。

  齊開勝方才午睡起來，淨手洗了個臉，窗外日光仍盛。

  蔣作無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聽到齊開勝對自己的安排，頓時人都癱軟了，久久說不出話來，卻又無從爭辯，啞巴吃了黃連。

  “他必是不會放過於你，說到底他是官，你是吏，想要整治你太過容易。”

  杜衡聞言挪動了身子：“只是這夏時的冰本就貴， 秋陽縣冬暖， 只怕是更不好存冰，價格比之別處定是更為高昂。若用著是否太過奢靡了些？”

  他合上冊子：“這也是你的功勞，想必新縣上任後，在杜衡的領導下秋陽縣會越來越好。”

  “回夫郎，正是。”

  “下官不敢冒言，只是一心為秋陽縣百姓所想。此番絕非胡言，有帳本為證！”

  王有鑫眼中笑意狡黠：“小人這就去辦。”

  蔣作無跪地將一本帳簿附上。

  “下官參見知府大人。”

  杜衡閑看著狗咬狗，雖是喜聞樂見，還是適時的打斷了人，把蔣作無請了出去。

  為了避免耽擱地方上秋收諸事忙碌，知府會在秋收前盡早巡完各縣回城。

  一番折騰，杜衡帶著人著急前去迎接知府，尚未到縣門口，在縣街半道上就撞見了齊開勝。

  不多時，蔣作無便大步走了進來，既已如此，表面那點子平和也大可不必再裝。

  杜衡意味深長的看向了一旁默不敢言的王有鑫：“這一切還得歸功於本官貼心的主簿，若非是王主簿一應協助，本官也難成事。”

  “杜大人好心計啊。”

  他既已經停職處理，自是不必繼續留在縣衙裡頭晃，再者如此丟人，他也不想再留於縣衙看昔日下屬的嘴臉。

  “大人，蔣教諭求見。”

  齊知勝冷聲道：“不必遮掩，本官曉得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也不是簡單的。你方才任官待人過於良善不是好事，今日那教諭未免伶俐，你可曉得他是什麽心思？”

  杜衡疊起眉毛：“多謝大人教誨。”

  一時間諸人嘩然，沒想到待人儒雅溫和的知縣竟然把老狐狸的蔣作無給打倒了，原以為會遭老人生吞活剝的結果安然無恙，倒是穩勝者被擊落下台，誰人不意外。

  蔣作無在旁看著受一杯杯酒水敬的雙頰駝紅的杜衡，觥籌交錯之間好不風光。

  杜衡小心起身來，陪在齊開勝左右：“天熱嚴暑，大人一路前來辛苦了。”

  齊知勝道：“慢慢來。”

  齊知勝道：“自有一筆錢到帳上便好周轉了，也算是給朝廷減去了些負擔。”

  他歎了口氣：“更何況是秋陽縣這般借了款項卻屢催不還的。你若是開口想上借點款項，便是本官體諒你新任，只怕朝廷也不會再批下來。”

  杜衡道：“你蠱惑本官貪汙腐化，本官是不會繼續留你在縣衙裡做事了，不過看你表現，倒是能給你留條生路。”

  王有鑫涕泗橫流：“小人全憑大人差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