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秦小滿見著孔家倒霉一場， 心情大好，與此同時又把自家下了種子的地看得更牢實了些。

  四月裡有清明，諺語說：清明前後，種瓜點豆。

  這個月按照常例是要培育玉米和地瓜， 今年格外要種植的還有杜衡要求的黃豆以及蘆粟。

  經過三月份種植的考察， 秦小滿發現杜衡是真的會種地的， 且不說究竟懂得多少， 但是比一般的讀書先生要好許多，至少說的頭頭是道， 鋤草翻地都是明白的。

  “沒兩個菜大夥兒可別嫌棄，這乾下力氣的活兒也沒做什麽。大家可別客氣，快動筷子吧！”

  杜衡本意還想叫人喝口熱水的。

  不論是村戶人家亦或者是什麽，倘若不是差距太大的紅眼的話，總是潛意識裡會對家境不錯的人客氣些。

  結果看見榨的跟乾樹葉一樣毫無水分的枯餅後大失所望，久而久之再沒人要說買了。

  玉米播種，會先用牲畜糞便和一片濕度適中的稀泥，然後像是搓湯圓一樣把泥搓圓挨著放一排，玉米種子就按在泥湯圓上。

  杜衡飯菜準備的豐盛，來幫忙的鄉親可以多吃些，一頓飯吃的很融洽，主客都滿意。

  “你哪裡來的，用這個肥地？”

  已經盤算才發覺全都是湯水菜，雖然農戶人家大多吃這些，多的是人家還吃不起臘肉，但杜衡還是想著再做個什麽菜時，外頭響起了聲音：“滿哥兒！”

  “收活兒了？快來洗洗手吧。”

  再者他也是肩負重任，小滿種植的莊稼是用來照顧家裡新接回來的兩條小白豬的，自己要種植的是經濟作物，以後讀書的錢就靠自己拾騰了。

  秦雄又要四處去宰豬上城裡賣豬肉，他還離不得家裡的牛，為此幾十畝的田地主要都是他大堂兄跟二堂兄在忙活。

  中午五個人，請人做活兒，飯菜上自然是要比兩個人吃的粗茶淡飯要豐盛一些。

  “你怎麽過來了？”

  這樣玉米種子不易災害，且還長得秀。

  葛大叔不免問了一句：“你買來作甚？”

  嘴裡饞那一口油水味，來這頭聞聞就是吃不到也能解解饞。

  這是手藝人的回報。

  冬日裡種植的蘿卜由著開花也長籽，老兩口這陣兒就在榨蘿卜籽的油。

  葛大叔剛榨好了一斤油，正在屋裡吃水歇氣，聽到敲門聲以為又是鄉親過來借錢要買播種農具的。

  當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雖說秦雄和他二哥時常都說忙不過來就喊他們幫忙，但秦小滿還是想著請人幫自己也沒打算讓他二叔家裡再操心他的事兒。

  他計劃著乾脆把兩畝地都給施肥上，早些下肥料，遇上下雨枯餅腐爛了以後被土壤吸收，土地就能肥一點了。

  總之一頓飯裡學問還不少。

  更何況秦家的臘肉做的還挺鹹口。

  杜衡直言枯餅的來源，秦小滿瞪大了眼睛：“你五文錢一筐給買的！”

  今兒乾的就是播種的活兒，只是秦小滿地寬，所以要搓的泥湯圓兒就多些。

  秦小滿請了先前幫他砍柴的山坳人家過來幫忙， 那邊的幾戶人家是村裡最窮的，田地很少，自然比尋常人家先耕種完。

  今兒秦雄家裡也在忙著播種玉米的事情，二叔家裡的地不比小滿家少。

  “這麽快？”

  這件事還得到了杜衡的肯定。

  秦小滿嘿嘿笑了一聲，招呼著人去洗手。

  “你說能肥就能肥吧，左右是比糞水價格實惠。”

  撒了三分地的枯餅，杜衡瞧著時間不早了。

  待到玉米種子發芽，長到兩寸長左右的時候再把泥湯圓搬去地裡分栽。

  先時從村裡的主路路過的時，經常都可以看見有人在這外頭嘮嗑駐足，聽小滿說是家裡買不起油的鄉親。

  秦小滿洗了手也跑進去幫忙擺飯，招呼鄉親進去喝水吃飯了。

  “怎麽了？”

  杜衡看著那雙滿是狐疑的眼睛，道：“這枯餅啊，芝麻蘿卜籽的枯餅是肥力最好的，油菜籽次之，肥力是不差的。”

  “大夥兒乾活賣力，快的很。”

  杜衡先背著兩筐子的枯餅回了自家地裡，江枯餅粉碎做肥料埋撒進了土壤中。

  他以借用牛半天的條件請到了三戶人家， 一下子有四個人幫著播種。

  杜衡拎著清香的槐花進屋去，正好能做個槐花炒蛋。

  幾個人都村裡的窮戶，這一頓吃的跟過節似的。

  而今農戶給土地施肥多用草皮樹葉，以及用糞便，不計較是人的還是牲口的。

  杜衡乾的正起勁，忽而腰背那一截被輕輕錘了兩下。

  杜衡腦子裡沒有這玩意兒的價格標準，但是聽到價格也覺得不貴，於是答應了下來。

  為了能讓土地都種植上莊稼不糟蹋， 秦小滿今年終於決定請人來幫忙自己料理播種。

  上桌見著一大蒸籠的白米飯，不單有臘肉，竟還切了一盤子的豬肝兒，又瞧著還有一大疊槐花炒蛋。

  提前預備好了菜，當日就不必那麽著急。

  “你要買枯餅？”

  他心裡一陣厭煩，開了院門見著是張白生生的臉。

  和小滿辦喜事的時候鄉親送的雞蛋那麽多，這春耕下地勞累的時候，秦小滿每天早上都煮兩個吃，現在也還剩下不少。

  這麽一頓招待人的飯，主人家做的豐盛，幫忙的人會更盡心的出力，回去也會誇主家會做人，熱情好客，以後有事情會更樂意來幫忙。

  杜衡過去的時候人家正忙著，兒子兒媳的都已經下地去忙活了，家裡只有噶大叔和他的媳婦兒在家裡榨油。

  雞蛋鴨蛋的不能久放，放的時間長了是要壞的。

  在秦家他是見過一回秦小滿的，辦酒的時候老兩口在城裡做生意沒能去，家裡的小輩去吃了席面兒，還說辦得很好。

  雖說家裡人口不少，但是李晚菊和秦小竹不怎麽下地，主要料理著家裡幾個老少爺們的飯食，洗衣什麽的。

  葛家的圍牆修的高，但是杜衡還是在院子外頭就聞見了很香的菜油味道。

  在別人家裡卻還是要保持著客氣，這朝受秦小滿的招呼便沒再客氣。

  吃了午飯，幾人在院子裡消食做了會兒，不等秦小滿開口說下地，倒是鄉親催促著秦小滿去地裡乾活兒。

  秦小滿從不吝嗇對杜衡的誇讚：“那是，我相公就是這麽賢惠！”

  鄉親都開口了，秦小滿也只有帶著大夥兒回地裡。

  他把杜衡請進了屋裡，還叫媳婦兒給倒了杯熱水。

  杜衡出去，見著來的是秦小竹。

  於是四月份裡， 他乾脆讓杜衡把自買回家的種子帶去播種， 而自己去忙以前自己經常種植的那些莊稼。

  “小滿，你們家這做的菜也太多了！”

  吃了總比是壞了讓人舒坦。

  杜衡煮了兩升米，準備做個臘肉燉白菜，然後去年熏的一頁豬肝兒用做蒸來切盤，南瓜煮個白水。

  思量了一會兒，不分什麽枯餅，混著以五文錢一筐子賣給他。

  旁人也見其口碑好，好喊動。

  “小滿下地去了，還沒回來。”
    秦小竹見著只有杜衡在，春來減去厚重的冬衣，暖陽下大家都穿的單薄了許多。

  再者秦家家境不差，現在他們家也都沒有牛，秦小滿家裡卻有了。

  杜衡笑著摸了一下走到身旁來的哥兒的後腦杓，接過他扛著的鋤頭：“不許亂用詞兒。”

  晚上不用再提供招待的餐飯，並且中午剩下了些肉和菜，晚上兩人直接熱剩菜吃，不必過多忙碌。

  肚子裡能裝下三大碗的米飯，但是出門在外沒有乾這麽丟人的事情，肉和飯都控著量的吃。

  秦小滿隻好又領著人下地去，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活兒了。

  但是這些年沒有太大的災害，光景還過得去，自也就沒有人買這枯餅吃了。

  葛大叔覺得杜衡斯斯文文的，生的又好看，同齡男子可能會因為妒忌而厭煩他，但是長輩卻更寬厚慈愛些，對杜衡印象挺好的。

  他就負責今天的午飯。

  枯餅脫了油也不重，一大筐子不過才十來斤。

  葛大叔不見得多熱乎，倒是葛大娘子見著杜衡生的好看又講禮，很願意跟他做買賣，拉著他說以後都賣給他。

  他把背簍藏在土埂邊用草給掩蓋上，到田邊洗了個手，從菜地裡摘了點小菜準備回家做飯。

  “滿哥兒，你家的可真好，肯在家裡操持。不像是我們家裡的，回來跟個老太爺一樣往椅子上一攤，不是叫吃飯屁股都不挪動一下。”

  秦小滿說的是客氣話。

  家裡的肥地秦小滿都用做種植要緊的糧食了， 他隻爭取到了兩畝介於薄地和肥地之間的土地。

  杜衡趁著功夫進去把菜盛到盆子裡，端去堂屋。

  這生的斯文白淨還懂識字詩書的，要麽在書院泡著，要麽是個大少爺給人供著。

  聽說杜衡要買細籽榨去油脂後的渣滓，他有些意外。

  待到午時，杜衡把臘肉切好，聽到外頭傳來輕快的說話聲，他便知道人回來了，趕忙端了一盆熱水到院子裡的石橋上。

  田地貧瘠的人家會以出賣勞力或者是銀錢去買糞便，他買旁的肥料也不為過。

  芝麻榨油出的枯餅老兩口會自留著，災年的時候會有貧苦人家買來吃。

  自己買回來的豆子和蘆粟從小滿那兒分到了兩畝地來折騰。

  今年開的地比往年多了起碼三倍，翻耕的話有牛確實快， 但是播種就用不上牛了。

  幾個村民在院子裡洗手就聞到了肉香味，一年半載的才吃的上回肉，早就被肉香味饞的不行了。

  杜衡很珍視這兩畝地， 像是單獨分給他以後就由著他自行處理的地一樣， 可施展空間很大，自己自然是認真對待。

  那讓土壤肥沃的方法除卻精細耕作鋤草篩走砂石外，那就是給土地施肥。

  葛大叔見著杜衡瞧了枯餅也堅持要，沒如何賣過枯餅，也不好以芝麻枯餅的價格賣他。

  眼前的人雖隻穿著再尋常不過的粗衣布履，甚至袖口上還有一塊大大的補丁，但是那挺拔的身段套個麻袋好像都很惹眼。

  為此村裡時常為著一坨糞便而發生爭吵的事情，貧寒人家出門內急趕不回去都想著趕到自家地裡解決，人口糞便不夠自然就只有出去撿放在外頭的牲口的。

  杜衡沒有下地去跟著一群夫郎婦人耕作， 人家是要過來乾一天的活兒， 別的不說， 午飯是要包下的。

  說話溫和又不急不緩的，讓人如沐春風。

  這些枯餅不僅可以肥地，肥田也是極好的肥料，不似糞便沒有發酵好容易把莊稼給燒死，且肥沃力度也十分的可觀。

  秦小滿抓起杜衡背簍裡的枯餅湊在鼻子前聞了一下，他遠遠的瞧著還以為是牛糞，心想哪裡來的那麽多牛糞供杜衡霍霍，聞到上頭一股糊香味，他才曉得是枯餅。

  秦小竹眉心微動，沒說什麽，扭身就跑了。

  秦小滿也收集了許多的草皮樹葉和糞便混合在一起，待著發酵之後，莊稼秧苗分栽時，一個窩子施一點肥用。

浜斿洓.浜屼簲闆.涓€浜斿叓.浜岄浂闆

  “是。”

  葛家雖然在城裡有點小買賣做，經營著一處小小的油坊，家境自然比村裡乾守著幾畝地的莊稼人條件要好許多。

  杜衡沒客氣的接了下來。

  杜衡沒有跟秦小滿爭這為數不多的肥料，尋著去了一趟先前到自家來買過一回柴火的葛大叔家去。

  屋裡裝著幾大籮筐的枯餅，芝麻籽的、蘿卜籽的、油菜籽的都有。

  葛大叔見人不想說，他也沒有追著去問，把人引著去了屋裡。

  杜衡收拾完家裡，自己也去了地裡繼續去幹今天剩下的活兒。

  幾人一起幹了一上午的活兒都熱絡了起來。

  秦小滿雖然對杜衡的耕種道理不太苟同，但是相公就隻一個，而且還貌美如花。

  家裡肥地的糞已經比好些人家的多了，但是要肥沃四十畝的薄地，那還是捉襟見肘。

  秦小滿簡單一算，好像買一擔糞水的話要上十文呢，不過這玩意兒有肥力，比得上糞水嘛。

  當日就付了葛大叔三十文錢，說以後有了枯餅都叫他。

  做個飯對於杜衡來說輕車熟路， 前一日他就從灶上摘下了一塊臘肉放在洗米水裡泡著，預備用來燉菜招待幫忙的鄉親。

  秦家現在有兩隻小豬還有十來隻雞鴨，外帶還有一頭壯牛。

  “謝謝。”

  黃豆要想高產，關鍵在於土地肥沃，雨水是否充足，以及鋤草松地是否勤勉。

  臘肉可算是稀罕吃食了，不單是肉菜香，醃製臘肉少不得放鹽，算是兩樣精貴的東西合做一個吃食裡，吃上一塊兒都好得很。

  而前去幫忙的人吃飯也要吃的得當，吃多了主人家笑話，覺得你貪吃以後就不叫你幫忙了，若是吃的太少了，主家會覺得自己招待不周。

  秦小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徑直把手裡的籃子遞過去：“摘的些槐花，我爹讓我拿些過來。”

  秦小滿重來沒有聽說過這玩意兒能肥土，他從兜裡摸出一張大菜葉子，直接抖開，裡面頓時扭動著滾出來了好幾條蚯蚓。

  秦小滿吐掉了手裡的狗尾草：“自然是忙完了育苗的事兒過來看看你了。”

  大家午飯吃的很飽，不好意思久坐，隻覺得多乾會兒活兒才能回報。

  但畢竟是小本買賣，自家有地也一樣沒有荒廢，為了節約成本自家地裡種植著油菜，田裡也撒稻。

  “自是有些用處的。”

  雨水是老天爺安排，鋤草這一點杜衡沒問題，如此再能改變的就是土壤的肥沃程度。

  以前剛做榨油生意的時候倒是也有些村民不懂這手藝想來買點枯餅，總以為榨乾的枯餅上還浸留著油水，想拿回去吃。

  想要改變貧瘠的土地是大多數農戶的願望，一畝良田產糧兩石左右，薄田地隨著貧瘠程度少產糧食一半甚至更多。

  他們家這個的待遇實在太差了，竟然在太陽底下弓著腰給莊稼地施肥，便是他胡鬧，秦小滿也給慣著，由著折騰。

  秦小滿幫著杜衡把另外一畝地也給施了枯餅肥料，中途枯餅不夠了，還又去葛家背了兩筐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