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事情本就是在半夜發生的， 一番吵鬧捉賊，幾乎是鬧到了天亮。

  村子裡除卻瞌睡大的孩子以外幾乎都被驚醒，聽說盜賊不止一個，鬧得人心惶惶的。

  既擔心賊人進了自家來， 又擔心雷雨夜跑在外頭的男人。

  大半個村子的人後半夜都沒睡。

  杜衡和秦小滿一致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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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麽還好意思去找李開，先前沒把人氣死，人說又要出去闖蕩了。”

  小東西毛不算長，但因為小毛尚且還軟和，摸著很舒服。

  稻谷的收割不比玉米簡單，需得人力把稻子先一把把割下，隨即就要進行脫粒。

  秦小滿聽著他二叔叭叭兒的說個沒完，不耐道：“我沒事！”

  秦雄也有點尷尬，他先時在別的村子宰豬看見的狗，那戶人家的母狗很會下崽，一窩一窩的生，上回他過去的時候家裡還有幾條成犬的，結果昨兒村裡出了那事兒，一下子就傳開了。

  想來押去了大牢審問，縣衙若是得力另外兩個也很快會落網。

  村裡的人都跑去看熱鬧，瞧著賊人被繩之以法心裡也更踏實點。

  “眼見那些個人打聽不出什麽，隻好又去找以前那些不成道的朋友去探聽一二。托人辦事兒總得要請人家吃喝一番，鬧的遲了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我就沒回來。”

  縣兵卻唬著一張臉道：“王裡正，每年繳納賦稅你們村可是老滑頭了。連年不是拖便是欠，你可別以為有秦知閆在縣衙裡做事兒就不把縣裡的章程放在眼裡，這落霞縣可不是他秦知閆做主！”

  幾人分工行動， 一個在外頭的集合地守著， 另外幾個分別去盯上的人家竊取。

  杜衡挑眉：“取什麽？”

  他一偏頭便瞧著石牆外頭秦雄扯著一條兩三斤重的黃毛小土狗過來，狗脖子上系著一條小指粗的繩子。

  回來了的秦雄跟著兩口子一道往回走。

  他聽了幾句，未見縣兵寬撫村民，倒是幾番提著稅收的事情。

  秦雄歎了口氣：“那碎皮娃三兩骨頭風一吹就不行了，昨兒夜裡淋了些雨水又受了驚嚇，今兒一早起就發熱了，人還在床上躺著。”
    “我瞧他難受的很，村裡又忙著處置那幾個賊的事情，我還沒說。”

  小滿抱著狗在院子裡搓玩兒的起勁兒。

  “我沒養過狗，不知道該取什麽。”

  秦雄應聲：“這便對了，狗長得快，要不了倆月就壯實了。”

  想著已經許諾了小滿，有總比空手好，這便給拎了回來。

  “清楚了。那伍家確實是讀書人家，祖父一代是秀才，到了父輩也是個童生，這個要說人家的弱冠之年，也已經中了童生，聽說還是自己考的。說起門第倒是沒得說，只不過那伍童生自負有點才情十分風流。”

  “給它取個名字。”

  “長大了還是管事，它爹看家厲害的很。”

  狗送到，秦雄便準備走，臨到門口他又想起：“竹哥兒那碎皮娃不曉得又鬧些什麽，我還沒開口跟他說伍家的事情，那哥兒竟然先說不想嫁去縣城裡了。”

  “這樣的人家自是要不得。那碎娃子跟他娘要是再敢鬧這事兒我不打斷他的腿。”

  秦小滿早上起來後知後覺的腳疼，許是昨天剛被傷著還不覺得，休息了一夜反而更疼了。

  家裡新進了個成員，兩人還是認真的對待了一下。

  有的人愛直接在枝乾上就把玉米的外衣剝了再掰回去，也有趕著時辰早直接連著外衣一並掰回家，等太陽大了的時候再慢慢剝外衣的也有。

  “雖是這回有驚無險抓住了一夥賊人，但大夥兒切不可放松警惕，秋收之際看好自家門戶。”

  “沒事你賴杜衡背上，多大的人了都！”

  “你這哥兒沒大沒小的，找抽是不是！”

  秦小滿腿腳不靈便跑不快，卻是一溜煙兒躲到了杜衡身後。

  “跟我說什麽謝。”秦雄看了一眼趴在杜衡背上的秦小滿：“你這哥兒又賴杜衡身上，出門就把鞋子穿好，眼看著要秋收了，身子出點兒事怎麽收莊稼，今年家裡又種了那麽多糧食。”

  “管事的狗？”

  這幾個人早就在村子附近活動了， 幾個生面孔借著說自己是縣城裡牲口行出來割野草做草料的人，且又還未到秋收的日子， 村戶的警戒心比秋收後要低， 這才沒對幾人過於留心防范。

  秦小滿聞聲咂摸了一下：“過些日子估計他得跟你說要跟李開成親了。”

  只有裡正也便是村長十分殷勤道：“多謝縣兵官爺費心跑一趟來田灣村將這夥賊人繩之以法，官爺今日訓誡之話鄉親們都聽清了，屆時十月裡定然準時納上賦稅田產。”

  秦小滿抱著杜衡的肩膀，在他背上衝的老高，同村民嘮嗑了幾句。

  賊人抓住了四個，一個被雷劈中， 跑了兩個， 白日一一裡正詢問了村裡的情況， 安撫了受到驚嚇的村民，中午些時候還驚動了縣兵，來村子裡把抓住的賊人扣去縣牢裡。

  秦雄看著遠去的兩個人，又道了一聲：“明天我給你們牽狗來！”

  “賊沒得手，家裡沒丟什麽。”

  日子在炎熱之中過得極快，不知覺就到了八月裡熱火朝天掰玉米棒子的季節裡。

  縣兵冷哼了一聲：“好聽話都會說，且看今年秋收吧。”

  天亮的時候， 外頭的雨停了， 消息這才傳出來。

  “你不是讀書人嘛，取個狗名兒還不脫口就來。”

  待到脫粒以後，稻子便和玉米一般進行晾曬，與玉米不同的是稻子在曬乾收倉時還要分出秕谷。

  午時天熱在堂屋的門檻上納涼時，兩口子翻出蘆粟做了個蒲團一般的小窩，虎子好似曉得是給它做的一般，繞著兩人的小腿跑來跑去。

  “秋收時節不光為收獲的節氣，亦是多事之秋，眾不可同縣衙朝廷橫增事端。”

  杜衡道：“眼見李老五是個不錯的人，二叔不妨由著他跟小竹來往。”

  賊人借著割草摸清了村裡的路， 又選定了要偷的人家，趁著雨夜動靜大，便想著掩人耳目弄走東西。

  “這還沒到秋收就開始遭賊了，世道不好。你們兩口子家裡人口少，出這事兒必然嚇壞了，我明兒給你們兩個牽條管事兒的狗回來，好歹能看家護院一些。”

  杜衡蹲下`身也摸了摸小狗軟塔塔的耳朵。

  而脫粒是收稻子最麻煩的一道工序，稻子長在稻穗上，密密麻麻繁多且長的緊，村戶脫粒要麽拿著稻子用力擊打稻穗以脫稻子，要麽就把稻子帶去曬場上平鋪開來，用牛拉石滾碾壓脫粒。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且再看看吧。這個不省心的，有的選偏生選個爛缺不成樣的，我當年要是有的選也不多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秦熊擺了擺手：“得了，我先回了，家裡還亂成個爛包。”

  裡正擺擺手：“散了吧，都散了。”

  秦小滿憋著嘴：“要它爹是二叔的話，我倒是相信管事兒。”

  杜衡家裡近來才豐收了莊稼， 又是油菜又是豆子蘆粟， 村裡議論的熱乎， 這些賊人自然聽見了耳朵裡， 兩口子家裡就是賊人的肥羊。

  村民們也耷拉著腦袋，一見這縣衙的人便要愁上一回賦稅的事情。

  “沒有，都追回來了。倒是二叔家裡的肉可都追回來了，那要是丟一塊兒可就是好些錢。”

  秦小滿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杜衡一眼：“算了，乾脆就叫虎子吧。要是像老虎一樣凶猛守著家就好了。”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為此村民們並沒有說話，迫於縣兵威視不敢吵鬧，也並沒有十分認同縣兵的話而應承。

  他前去的時候家裡只剩下這隻被挑剩下的小奶狗了。

  杜衡及時打斷又要說吵起來的兩個人：“二叔昨日可是去辦要緊事了，怎的也沒回來？”

  伍家的算盤是打得好，怕是也打點了不少人，這才讓二叔先前明面上叫去打聽的人帶回來的都是好話，倒是也不全然怪李晚菊糊塗，那麽容易輕信了媒人的話，人家有心做局來套你，村戶婦人一輩子沒怎麽眼界，被哄騙住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杜衡了然，這伍家惹了騷，看重秦雄是個屠戶，兒子若有這麽個嶽父也就不怕賭場的來找麻煩了。兩廂對上都是凶悍的主兒，怎麽也比一屋子的讀書人要能撐得住一些。

  昨兒夜裡來村子偷盜的一共有七個人， 不止秦家一處被盜，另外還有四戶人家也遭了這些賊的手腳。

  秦雄話裡眼瞎的說的是李晚菊，婦道人家沒如何出去見過世面，還以為真的是祖墳冒青煙好事兒落進自家屋子裡了，旁人幾句好話就哄的暈頭轉向。

  次日，下午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杜衡正在院子裡收曬著的糧食，忽然聽到一聲軟糯的狗吠聲。

  “當真？”

  秦小滿著急問道：“那這回打聽清楚了沒嘛？”

  兩廂都走遠了，杜衡才道：“二叔說他以前沒得選是什麽意思？”

  只是那伍家卻不曾曉得二叔以前也是個混的，光知道他是個在縣城肉市賣肉的屠戶，而今做著正道生意，脾氣雖然暴躁，可裡外的名聲現在還不錯，為人仗義，可那也是洗心革面後經營的功夫，昔時也還有些不多正經的人脈。

  雖是被當著全村人的面不留情面的訓斥一通，裡正還是要掛著笑臉將幾尊大佛送出村。

  小滿問道：“而下嬸子跟小竹是什麽個意思嘛？”

  “可是昨晚上抓賊人的時候傷到的？”

  收下的稻子並非十成十的都是飽滿谷粒，有的是因為肥力不足，雨水不調而發育不良的乾癟稻谷，這一類幾乎沒有谷粒的稻子就叫做秕谷。

  “我還怕那娘們兒不成！”

  “那二叔打算如何？”

  要是曉得會出這檔子事兒，他定然不會宿在外頭。

  杜衡笑了一聲。

  “時常流連勾欄瓦舍的也就罷了，竟然還搞了一賭場頭子的相好，惹上了這事兒心中懼怕。家裡便想著趕緊給說戶人家定下來，城裡的相近的好人家曉得這戶的品性自是不肯。伍家的便把主意打在了村戶上。”

  幸而是杜衡睡眠淺， 否則一夜醒來，今年收獲的東西盡數都虧損了。

  “我樂意！”

  =小短腿兒跑的很快，但是有些不太靈活，像是隨時能把自己絆倒一般。

  原本是想看賊人落網，縣府一些穩定人心的做法，聽到這些實屬是讓人心裡有些失望。

  秦小滿笑道：“不跟你說過嘛，二叔年輕的時候不學無術，又有我爹做比較，十裡八鄉的人都不願意把家裡的哥兒姑娘嫁給他，年紀晃大了，爺也急死了。後頭也只有現在那二嬸願意，火急火燎的就成了親。”

  “要不要緊啊，哎喲，這天煞的害人東西！”

  “嗐，還不是為著小竹那碎娃的事情，非是不乾李家的婚事，沒法子我也只有去打聽打聽縣城裡那戶人家，前幾日托去打聽的人都是一嘴兒的誇。我又不是那起子眼瞎的，越是沒有一點不好就怪了。”

  秦小滿看著跑進來的小狗單手就拎了起來，偏著頭問秦雄。

  秦小滿揶揄的笑了一聲：“這種話二叔當著我們說說也就罷了，要是讓二嬸聽去又是一通吵。”

  小兩口也還要回家去把被雨泡過的糧食拉出來曬曬，外帶昨兒脫下的衣服也沒洗

  又是傷著腳板心，走路都不敢踩實心了，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總之村野上下皆陷入了忙碌之中。

  前去看縣兵來抓人的村民看著秦小滿被杜衡背著，都上前去問候了一聲，又將那一夥賊人斥罵了一通。

  “好！”

  村民這才像一窩蜜蜂一般，嗡嗡嗡的各自同結伴的人說著莊稼，賊人，賦稅的事情散去。

  杜衡應聲：“那就麻煩二叔了。”

  “官爺說的哪裡的話，我們絕非有意拖欠，實在是莊稼收成不好，否則給我們一百個膽也不敢拖欠縣府的賦稅。”

  “誰曉得你的。”

  “你們兩口子沒什麽事吧？家裡有沒有丟什麽東西？”

  杜衡被秦小滿操縱著擋在秦雄身前，笑道：“二叔也是一番好意，瞧著長得還順溜，就留下吧。”

  杜衡眉心微動，難怪不得。

  層層步驟都極其耗費人力，還要時刻觀察天氣，若是晾曬之時遇上夏時驟雨，還得火急火燎的收回曬著的玉米，以防止被打濕到時候發潮之後很快的發芽，或者是發霉。

  “這夥兒賊人在本縣盤桓已久，今朝在田灣村落網，也是除卻了大夥兒的一樁心病。秋收在即，眾忙碌收莊稼之時，不單需把握時節收起莊稼準時納稅納產，也需謹慎保管個人的財產！”

  玉米方才拾整好入倉，緊接著稻田裡的稻子便垂了穗，金黃一片昭示著可以收割了。

  杜衡把先前的事情同秦雄說了一遍。

  他也想去看看熱鬧，以及縣衙準備如何處理，杜衡便把他背著出去。

  “要是腳傷的厲害就去崔大夫那兒多拿點藥來吃，擱家裡好生躺著，跑出來湊什麽熱鬧。”

  杜衡回院子時看見小滿把那條過於粗大的繩子從狗脖子上取了下來：“二叔真是，栓牛都用不上這麽粗的繩子。”

  言罷，縣兵頭子抬了抬手，幾個縣兵便將五花大綁的賊人盡數推趕著出村去。

  秦小滿是這麽說的，雖看著廢物是廢物了些，但十分乖順不會亂跑，就像杜衡剛來的時候一樣，說不準以後還真能長起來呢。

  “官爺慢走。”

  眼看這快秋收，農戶都想防著賊，紛紛前去人家裡討狗。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離家一晚上就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也是狠狠驚了一場。

  “要真是這樣我可謝天謝地。”秦雄心想隻生了一個哥兒，就這麽一個都折騰的要死，若是多生了幾個早幾年就該被氣死了：“走了。”

  “滿哥兒沒事吧，傷著哪兒了？”

  處理玉米是一場費力的活兒，先全數收回家，除去外衣以後進行第一輪的晾曬，待著曬的差不多，再把玉米脫粒，二次把玉米粒進行晾曬，這次要確保玉米脫水曬乾，如此之後才能收進倉裡。

  時常卻因著歡樂跑太快反而自己摔著自己，窩做好了就自己乖乖上去睡覺，夜裡很是安寧。

  杜衡背著秦小滿到村子裡集會的地方，就聽見縣兵頭子正在給大夥兒訓話。

  這是村子裡的農戶多有種植的莊稼，一熟差不多都熟了，地裡天還沒亮就能聽見跨擦跨擦掰玉米的聲音。

  因為輕盈，只需要收谷進倉的時候用風車吹去即可。

  八月裡玉米的整收已經累得人夠嗆，幾乎是連軸轉的不敢停歇，大夥兒壓根兒沒有時間去攀比誰家的莊稼收成如何，趕著大太陽曬莊稼的天時，立馬又一頭栽進了稻子的收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