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鄉試搜查嚴格， 但基本形式上和院試一樣。

  考試只能帶一床褥子，攜竹籃裝筆墨硯台，紙張由貢院發放。

  搜查的差役由二變為四，八隻眼睛查檢。

  這個時節衣裳穿的雖是單薄， 但為了防止夾帶， 還需進室中褪下衣裳一一檢查， 衣褲一應都只能是單層。

  本身隔得就近，一來二去的自然也就相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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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子是好，不過這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我相公秋闈下場趕考尚未從府城回來，屆時我與他商量之後再做定奪如何？”

  所謂來者是客，雖是語氣不善，但老醫師還是說了句請，又讓秦小滿先行自便。

  “是誰的信啊？”

  秦小滿小心把信給折上重新放回信封裡，他看著外頭晴朗的天氣，算著日子，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場考試，杜衡晚上些就要出考場了。

  “你什麽人，竟敢這麽說話，可知道這是誰？”

  定下一個宅子，那就是要想著做積年累月的祖宅家宅來看的，而今講究落葉歸根，就算年輕的時候到了別處謀生，年老也是要回歸本家的。

  杜衡凝眸，天公不作美是一回事，但自身體質抗壓能力也有待提高。

  “叫他小堂伯喊去家裡跟堂弟耍了。”

  十五一日，杜衡考完最後一場，從貢院出來時已是日落西山，天邊的雲霞灑落了一地，細碎的鋪在貢院大門的階梯上，從貢院跑出的考生也似是鍍了一層金輝一般。

  “常言道讀書人負心薄幸，偏生杜秀才不一樣，顧家顧的很。不像是我們那口子。出門進貨一月兩月的都見不得一封信。”

  在縣城的秦小滿先時還十分熱衷的拆信回信，這後頭信是越來越多，越寫越長，他就隻讀不回了。

  張老醫師很是不愉前來看房宅的人，這品性就算是忍著將宅子賣了去，也難保往後不會多事再上門糾纏。

  八月九日才正式開考，今日可以提前熟悉一下環境。

  鄉試一級考試已然不是兒戲，俗稱“大比”，按照慣例是越往上走的考生人數愈少，但考場也從縣城轉到了府城，人員范圍增廣，人數上也就看著不少。

  但是記著記著他就記不得彎了幾個手指了，他用力的回想著到底已經彎了幾根手指，可把肉嘟嘟的手指折騰來折騰去的，依然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待著考卷一應批閱完畢後，寫榜之前這才揭開糊上的名，一一謄寫上榜。

  莊娘子還真沒吹噓，那宅子樣式板正，進去是真的敞亮。

  張老醫師道：“福積巷這地段，這宅院大小，王秀才大開去問問周遭房舍的價格。”

  杜衡真正下場考試的次數不如那些反覆下場的考生多，但一路考上來林林總總的也進行了上十回考試。

  不過他把小孩子看的緊，隔三差五的就要喊上兩聲，平素裡就算在鋪子裡也不讓他亂跑，多數時間都在櫃台前。

  “外頭的那口子又來信啦？”

  也不曉得他考的如何，這一行趕考順不順。

  秦之楓也肉眼可見的比前兩場出來神色要松快的多，倒不一定是因為考的好，而是考試心裡一直緊著一根弦兒，一連八九日的時間，現在總算是能松懈一口氣了。

  王秀才瞪了小廝一眼：“既都是秀才，還有誰大誰小之分？看他那姘頭的樣子也不過是個窮酸秀才，有什麽好忌憚的。”

  王秀才咬了咬牙：“那我出四百二十兩！”

  不過杜衡覺得這已經比院試好了，至少在號房裡坐的手腳酸麻的時候能接著上茅房松快一下手腳，呼口鮮氣兒。

  男子跟著的不知小廝還是壯丁厲聲道：“這可是王秀才！”

  承意搖搖腦袋：“不會。”

  張老醫師閉眼道：“四百兩。”

  王姓秀才聞言有些震驚，轉而又覺憤慨：“他出多少錢？我能再往上添！”

  杜衡原是想著考完就回縣裡去，桂榜出來後自會遞送到各個縣城，成績終歸是會曉得的，只不過是不能親眼看榜而已。

  “意哥兒有沒有好好吃飯？晚上睡覺有睡的香嗎？”

  同秦之楓揮手道別後， 他信步尋到自己的號房， 正要進去，抬頭竟然看見了一座矗立在院中的高樓，再瞧， 貢院裡竟然東南西北方向各有一座。

  翌日天微微亮，不過卯時末的模樣，響起了梆子聲，隨後一陣響動，書生接連起身來。

  秦小滿很喜歡這宅子，但是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就做了主意說讓人家把宅子給留下，便道：“若是在此之間張老醫師尋到了可心的買主也不必考慮我們。”

  雖人性化一些的是茅房在巷尾，不必在號房之中解決忍受異味，但想出門如廁，還得先報告，這才有人看守著一道行至茅房門口，且還不得多做耽擱。

  秦之楓主動提議：“回去洗沐一番，夜裡我們到外頭吃一頓如何？”

  他覺得真真是晦氣，同張老醫師道了一聲：“我們先告辭了。”

  不過錄下考題時，心思也全數不在自己身上，盡心於鑽研題目。

  秦之楓出貢院看見等在一頭的人，連忙提抱著東西朝人跑過去。

  承意聞言睜大了些眼睛，趕緊又看向信紙，雖是一個字也認不得，卻看的認真，好似真能讀信一般。

  考生離了貢院自是可在縣城裡吃耍把酒言歡一通，但考官此下可就忙碌了。

  “那敢情好啊。”

  聽著小滿念了一會兒信，小朋友疊著眉頭，著急的回頭看著秦小滿。

  比起早日回去與家裡人團聚，這些也都是小節。

  被這麽挑三揀四的，張老醫師臉色也不多好：“這畢竟不是新修的宅子，誰家屋頂上沒有些青苔。”

  莊娘子見狀道：“要不然我跟張老醫師說一聲，你空了去看一眼宅子怎麽樣？反正是要賣的宅子，就是要給人家看的，買不買都不妨事。”

  “好的很！”

  杜衡拿了冊子擬看學習了前三場考試，摸了摸套路，余下的兩場先不看優秀考卷而先進行模考。

  秦小滿從櫃台前繞出去，剛剛櫃台高的承意見小爹去了門口，他也從凳子上滑下去，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秦小滿的腿邊。

  秦小滿正在櫃台前打算盤算的正入神，聽到小崽子的聲音有點迷糊，不曉得他說了啥，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立著個信使。

  思及此，他不免望向窗外的天色，不曉得縣城裡是否也一樣急風驟雨。

  要不是他風評屢屢被害，出於自尊默默鍛煉，這番條件下隻不準也要落下個頭疼腦熱的毛病。

  問及了小滿，承意，家裡秋收，瑣碎雞毛蒜皮都不放過，就差連帶著把虎子也問候一遍。

  秦小滿正在把信紙往信封裡塞，見著門口立著的婦人，他將信封放在了櫃台下頭，笑著招呼人：“莊娘子快進來坐。”

  這些倒也都是考畢後一貫的模樣。

  “阿爹，爹爹什麽時候才回來啊？”

  又舉頭：“屋頂的磚瓦也都有長青苔的了，實在是舊。”

  秦小滿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薄薄的瓦片蓋在距離自己極近的頭頂上，吵也就罷了，他都有些擔心密集的雨點子砸破了瓦片摔在他臉上。

  “那人是誰啊？”

  文章擬好後端於夫子評斷，夫子捋了捋胡子，留了一句尚可。

  “堂兄有鄉試經驗，覺之此次鄉試題目如何？”

  張老醫師正要答話，忽而傳來一道倨傲的聲音：“這宅子除了受人住過老舊了些，看著倒是還成。”

  不料男子卻嗤了一聲：“那副窮酸樣買得起宅子嘛，你這屋主倒是好心，什麽阿貓阿狗的都放進來。”

  秦小滿實打實的瞧的順眼這宅子，向陽，宅中花木欣欣向榮，屋宇敞透。

  秦小滿心中氣悶，他們家也是秀才呢，也不見得這般耀武揚威的像做了皇帝一般。

  秦小滿應聲：“那我就去瞧瞧看，要是宅子合適等我相公回來就能定下。”

  婦人面相和善，總是笑盈盈的，是小滿鋪子旁頭的鄰商，開藥鋪的。

  杜衡曲著腿躺在衣服做枕頭的硬木板床上，感慨這條件惡劣得還不如當年小滿帶他回家睡的床好。

  過了兩天，秦小滿拾掇著去福積巷裡看了看宅子。

  雖萬變不離其宗，但比之先時的考試，杜衡也明顯的感覺到了鄉試題目比之以往是更上一層樓。

  如此倒是不如在府城裡老實待著等看了榜回去。

  不過杜衡告訴過他，戶籍在落霞縣裡，大抵就是在此處謀生了。將來家裡人口多了宅子也就局促，若是再換住處也多有不便。

  是了，不日在這群考生之中便會有人裹上金輝。

  中午沒生意的時候，商戶們便端著個小凳子出來，一並坐在太陽倒曬倒不曬的地方一起嘮嘮嗑兒。

  話畢，他從身上掏出了二十兩銀子來：“這是定金，你這宅子我要了！”

  莊娘子見著秦小滿有興趣，說的也更起勁兒了。

  翌日發放考紙時，紙張都微微有些溼潤了，杜衡怕筆記暈開，留了兩張紙做草稿，拿了一張疊好貼放在自己中衣外頭一層的胸膛前，借著溫熱的體溫想把紙給烘乾些。

  “誒，我倒是聽說福積巷那頭有處不錯的宅子要賣，主人家我也認得，是咱縣裡的一個老醫師。家裡兒女好幾個，但是一家人親熱，兒子成家了也不肯分家單過，這朝就想著把原住下的小宅子賣了，換個更大的宅子，一家人也就寬敞住得下嘛。”

  閱卷嚴格，放榜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來，需九月五日才行放榜，還需等待二十日之久。

  張老醫師點頭：“置買宅院自當是需要家中主事人親自定下。”

  秦小滿道：“可是我們的小孩子不就是這樣的嗎？小爹又沒有胡說。”

  讀書人愛乾淨，簡直是煎熬。

  “你這破宅子值四百兩？！可別想著蒙我這秀才！”

  先時聽聞穆惕說齊開勝重視科考， 進了貢院確是可見一斑。

  “那好吧，如果小朋友的表現很好，小爹就不告訴爹爹了。”

  “來了，來了。快聽著！”

  承意抿著小嘴，慌張的抓住了秦小滿的手搖了搖，可憐巴巴道：“阿爹不要寫信告訴爹爹。”

  秦之楓卻勸他留下，放榜之後若是中榜，衙差會親自敲鑼打鼓尋到考生住處告知，翌日知府還會組織考官、學政、房官等舉辦鹿鳴宴，新科舉人都是要參加的。

  然則秋闈嚴苛，千數之名的考生不過錄取幾十名作舉子。

  承意安靜也聽話，跟他說了亂跑會有人伢子抱走小孩兒，他就更不會亂跑亂走動了。

  秦小滿被說的有些飄飄然。

  “有我的信？”

  言罷，幾人氣勢洶洶的便去了。

  其實不單是他，許多考生因為條件簡陋，又憂心考試，一夜幾乎都沒如何入睡，今早起身雙目浮腫渾身不適。

  秦小滿凝眸頓住步子，不由得辯了一句。

  兩人也沒有仔細談題目的事情，這不過是頭場考試，不可因為第一場而把信心消磨，如此後頭兩場考試會更難。

  莊娘子是個長久商人了，最是曉得盤人脈，雖不說是有意巴結秦小滿，但也是比對旁的商戶人家熱乎友善的多。

  草稿上先行想出考題是出自何篇文章，再思其所意，破題以後結合自身觀點看法洋洋灑灑落下文章一篇。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莊娘子笑了一聲，左右張望了一眼：“你們家意哥兒今兒沒有來鋪子裡頑噢？”

  他原先是睡一晚上就會彎下一根手指，這樣記錄著爹爹回來還有多少天。

  男子搖著扇子，東一覽西一觀，進出屋子重力把門推撞的砰響，又不時用腳試揣門檻屋木：“你這廳堂裡的幾根承梁木用的是甚麽木材？”

  家裡的馬夫過來，把兩人考試的東西都接下。

  他抬起腦袋，有些憧憬的看向鋪子門口，希望哪次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爹爹站在那兒叫他小寶貝了。

  張老醫師道：“那是杜秀才的夫郎，今年秋闈還在場上。”

  好在是向夫子時有提點著學生練鄉試題目，且又編做收納了近五場鄉試考題以及前三名優異考卷的文章做冊子，細細的注釋了絕佳之句、文思妙想雲雲。

  張老醫師氣惱的直拍大腿，怎麽的招惹上這般士人混子，這可如何是好！
  “主子，這另一買主也是秀才，咱們這般搶下，會不會”

  秦小滿琢磨了一通，決定明日還是忙裡偷個閑去廟裡一趟，燒個香拜拜菩薩，不求保佑杜衡金榜題名，好歹也求個平安順遂。

  不過他們的宅子選的好，周圍空地寬，要是嫌小了也還能擴修一些。

  兩人上了馬車，都有點尷尬的可以聞到彼此身上的汗味，八月天氣熱，在號房那龜殼一般的小室裡憋著，身上難免起汗，又不得沐浴。

  秦小滿忙的時候就坐在凳子上，趴在櫃台前撥著算盤上的盤珠玩兒，或者是把他爹爹小時候給他做的七彩繡球抱在懷裡。

  “當初建造之時選用的是松木。”

  陸續有考生攜著物品出門來，神色頗有些倦怠，像是幹了一日重活兒被抽幹了精氣神一般。

  天雖已明亮，但背光一帶的號房昏暗，有書生點起了蠟燭。

  答題之間，他屢屢聽見咳嗽聲，昨日一夜的雨看來是把情緒本就有些低迷的考生給折騰病了，這無疑是讓考試雪上加霜。

  室內一群書生寬衣解帶， 場面多少有點壯觀。不過好在都是讀書文明人，都懂得非禮勿視的道理。

  秦小滿咂舌，感覺這人不似是來看買宅子，倒是像砸場子的。

  不過這也並不是難在一人身上，看考生出場反應，大抵也都惴惴。

  試卷也是要經過層層批閱，先由房官初覽卷子，好的留下為何好的評語，再轉入主閱官手中進行複閱。

  承意猶豫了一瞬，趕緊保證道：“我再不吃飯的時候喝糖水了，夜裡洗了澡澡就蓋著阿爹的被子睡覺。”

  糧鋪營收不錯，比起紙坊掙錢，這幾年又一直不停料理著營生，手頭上倒是有些積蓄了，他心下置辦宅子的願望也就更加強烈了些。

  張老醫師道：“此處宅子原是愛宅，若非家事也不會賣了去。價格倒是其次，要緊是尋到可心人家。聽聞莊娘子說秦家實乃和善之輩，若是夫郎中意這宅子，可三百六十兩相售。”

  見著宅子裡有人，為首的男子搖著把折扇，腰間的玉佩晃來晃去：“聽聞宅子是你這醫師的吧，領本生瞧瞧看。”

  王秀才未曾言語，帶著的幾個壯漢便抱著手朝張老醫師靠近：“我們秀才相公看得上你這破宅子是你的福分，再別多話，那姓杜的秀才不服大可來找！”

  “小滿，相公到了府城，一切都好。在家裡不要太辛苦，拿不定的事放著等我回來”

  話音剛落，旋即便有四個人不請自來。

  承意大了，杜衡又前去趕考不在家，秦小滿便把小崽子帶來鋪子裡頻繁了些。

  紙張發畢後，頭場的經義考試開始。

  秦小滿有時候也喜歡去湊湊熱鬧，能聽到不少縣裡的消息，哪裡又新開鋪子了、誰家生意好啊等一系的事兒。

  不過能熟悉的也不過就考試這一間號房，進了貢院便不可隨意走動，也不能高聲喧嘩。

  雖是並沒有什麽不端正的小心思， 但是這般高處時時有一雙眼睛盯著， 也怪叫人後背生涼。

  這時候他也只有求助他的小爹了，小朋友記性不好，一會兒就忘記了自己問過的問題，所以一天求助小爹不在十次以下。

  “杜衡，這裡！”

  他心下有些主意，便徑直打聽了價格。

  杜衡見了肯定也喜歡。

  不管考試結果如何，眼下憂心是那麽個成績，放寬心也還是那麽個成績。一切塵埃落定，是做不得改了。

  卻又礙著來者也是個秀才不敢冒犯，便委婉推脫道：“王秀才，我這宅子已經被人定下了。”

  堂叔家裡的一進院兒雖是比之秦小竹家裡的那般院屋要軒敞大的多，但他們家裡隻兩個孩子，之楓堂哥成親有了堂嫂以後，孩子也眼見著要落地，家裡還真就緊湊了許多。

  姓王的秀才瞪直了眼睛，搖著頭同張老醫師道：“你莫不是要說是方才那人定下的！那酸相哥兒拿的出錢來？”

  “欸！這哥兒，不知禮數的粗鄙鄉下人！連秀才都不曉得！”

  這也便是讀書人家的好處了。

  秦小滿道：“啊，我得給你爹爹回信去，有些孩子一到飯點就要喝一大碗的糖水，肚子撐圓兒了就不肯吃飯；晚上洗澡貪涼玩著水又不起來，還不要蓋著被子睡覺呢。”

  自覺跟著這樣的人看宅子晦氣，秦小滿便不一道了。

  八月夜裡不涼，杜衡把褥子墊在床板上，上頭蓋一件外衣，一夜也就這麽去了。

  “除了你爹爹，誰還寫信來啊。”

  秦小滿謙虛了一句：“他是讀書人，就愛寫字，我字都認不得幾個，一封封的信兒來我也讀不整。”

  杜衡應聲，他做過前幾場鄉試的考題，確實軍策一類的題目考的極少，處在太平之年又遠離邊關的考生，自然對軍策不夠深刻，下筆也乾巴。

  十一一日到貢院之時下起了一場小雨，天色不佳，入夜雨更大了些，帶著夏雨的急促，劈裡啪啦的咂在屋頂上。

  這邊半條街的都曉得秦小滿的相公是讀書人，素日出入裡都見著，溫和有禮，相貌端方，去年還中了秀才，商戶們都敬重著這樣的人家。

  秦小滿眸光一亮：“果真？那宅子多大，樣式可好？”

  才過了大試，杜衡還不至於刻苦到立馬又捧著書苦讀了，閑散之余自是更為惦念家裡人，家書一封接著一封的往回送。

  “好著咧，福積巷你曉得的嘛，在縣裡地段兒治安都不錯。宅子是二進的，舒坦的很，要不是換三進大宅院兒，也舍不得出這宅子。”

  相攜回去沐浴了一番，好好休息了一場，養回精氣神以備後兩場。

  張老醫師心中惶然：“王秀才，我這已經答應了杜秀才家，奪人所好怕是不和禮數啊！”

  秦小滿有些心動，其實他一開始也是想著置辦個一進院子的，像他堂叔家裡，也算是寬敞了。

  秦小滿早有些心理準備這宅子不會實惠，聽到實打實的價格還是心裡打了下鼓。

  杜衡笑了一聲：“還成。”

  先有房官依次發放紙張。

  承意開心的一把抱住了秦小滿：“阿爹真好。”

  “出題之人結合時世，邊關戰亂，考問軍策。往年不曾考校，怕是今年不少考生又得栽跟頭。”

  一應是先做草稿，再謄文章。

  杜衡離大門近，出了考場便在一角上等著秦之楓。

  “爹爹怎麽都沒有說到承意呢？”

  杜衡踏進了號房，到底是府城，雖號房規製一樣， 但這頭的貢院不管是外觀還是內設都比縣城的要美觀一些， 至少未有漏雨牆角長苔蘚生霉的跡象。

  就是那京城裡的官宦，年老之時也要被遣回老家，告老還鄉。

  杜衡艱難的翻了個身，側著身子睡。

  秦小滿遞了條凳子過去，兩個人就在門外的屋簷下坐著閑嘮：“他爹就要回來了。雖是也習慣了來回的跑著，但是到底也不多方便，我也有些心思想在縣裡置個落腳地兒。”

  鄉試日落之時繳卷，卷子繳納以後出考場，下一場考試在十二一日，但也需得提前一日進場，也就是說可以在外頭休整兩天。

  “是前來看宅子的客人。”

  他一折身，男子倒似是看見了他一般。

  “松木？”男子直擺頭：“這堂室是待客之所，松木未免也太過寒酸了些，最次怎麽也得是黃花兒梨吧。”

  “坐啥，這午時沒啥生意，我一坐下就打瞌睡，索性站起來走走。”

  來往的客人見著櫃台前坐著個乖巧的福娃娃，偶時都喜歡上前逗逗他。

  杜衡盤算了一番，要是真的中了這鹿鳴宴不參加的話實屬失禮，若是回了縣城再放榜前些日子趕回來這一來一回的在路上得耽擱上十天，回家也待不了兩天，反倒是十分波折。

  “只是這麽好的宅子，怕是價格也高啊。”

  一應的花園兒啊，池子啦，該有的都有不說，且宅子不覺陳舊，倒頗能看出原宅主是愛惜家宅的。

  秦小滿挑起眉毛：“真的啊？不會是騙小爹的吧？”

  小朋友趴在櫃台上，偏著腦袋看著自己白中透粉的手指。

  承意扯著秦小滿的衣角，仰著下巴。

  一應檢查完進貢院， 杜衡領到了個“洪”字號牌， 府城的貢院是按照《千字文》上的字列排序，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也就是說杜衡的號房距離正門較近。

  “杜衡。”

  “聽說是下場了，就怕.”

  錄取人數少，試卷批閱也便十分嚴格。
    一應試卷送往閱卷處，先行“彌封、糊名、謄錄”，以防止閱卷房官在閱卷之時辨認姓名字跡作弊。

  聞聲杜衡揚起頭，瞧著秦之楓已經在馬車前頭等著了，後頭這一場他抽的號牌在前頭。

  偶時秦小滿帶承意來鋪子裡玩兒，莊娘子瞧見了總要招承意過去抱上一抱，時常都拿些小吃食給承意，也是歡喜孩子的緊。

  那張老醫師聽聞莊娘子說是戶秀才人家要看他的宅子，親自來帶秦小滿看宅，還十分客氣：“這宅子以前住著每年都有修繕，一應房屋絕無問題。且我們是醫者人家，這宅院裡頭一應是沒有出過那些傷天害理之事的，盡可放心住。”

  “價格好商量嘛，張老醫師最是敬重讀書人的，若是把宅子賣到你們家，他一準兒高興。”

  “阿爹，信！”

  也有當是考的不錯的，出門便急不可耐的說起考題和自己的破題思路來。

  唯獨是順天府那般天子腳下，能人輩出，這才能有錄用上百名舉子的機遇。

  杜衡應聲，來了府城半個多月了，還沒怎麽出門轉轉，吃飯順道再給家裡人挑點東西回家去。

  莊娘子道：“你也是辛苦能乾的，一個人帶著孩子，每日還得從村裡一來一回的守著鋪面兒。”

  如此一開始不如就一口氣置買個大些的，也省得往後挪動麻煩。

  這縣裡好些鋪面兒都是婦人、夫郎的望著鋪子，原則便是家業算不得多大，男人在外頭闖蕩拿貨。

  秦小滿看來者陣仗不小，他也沒急著走，喚住雖他一道前來的大壯，想看看旁人是怎麽查檢宅子好壞的。

  杜衡這頭條件好一點還算亮堂，但號房的床板局促，躺在上頭一夜睡不舒展，起來之時肩腿酸痛。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我買不買又關你什麽事。”

  秦小滿矮身把小朋友抱了起來，回到櫃台前坐下，小家夥就安靜的坐在他的腿上，趴在櫃台前期待的看著秦小滿拆信封。

  上頭有人立著， 巡視著貢院裡考生的一舉一動， 是做監察的瞭望樓。

  聽到這話王秀才徑直在小廝屁股上踹了一腳：“你當那鄉試是好考的？下場就能做舉人了？如此天底之下盡數都是不值錢的鄉紳舉子了！”

  小廝抱頭瑟縮：“是，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