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場再次安靜了下來，大家有些畏縮地盯著男人，還有他手邊的□□

  就連那剛才還在叫囂的男人，這會也是全身僵硬，很是不自在地把手中的椅子放在地上，哪裡還有剛才的氣焰
  這一會，那是沒一個人敢開口了
  “安哥”

  倒是慕如總算是在剛才自家閨女給她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朝著喬謹安那邊就衝過去。

  “你沒事吧？沒被砸到吧？”

  上上下下在他腦袋臉蛋上摸了一圈，確定沒傷口沒有坑以後，這又轉過來摸摸喬舒本的腦袋胳膊手腕，看著都沒傷口，這才狠狠松了口氣

  緊接著下一秒，她就一手牽著閨女一手牽著愛人，雄赳赳來到了這手拿長槍的中年男人面前，委屈屈巴巴喊道

  “爸”

  這人，正是他們喬家在公社當民兵連連長的喬會全了

  慕如委屈巴巴但是告狀那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三十多歲的人了，就跟個小孩子一樣巴拉巴拉就指著這對人群開始告狀。

  這不是，就算是被抱著了，也不妨礙她呲牙咧嘴，嘴裡罵罵咧咧，手上椅子朝著人那邊扔過去
  “哈麻皮，狗東西，呸，也不看看自己啥子瓜批樣子”

  那說話劈裡啪啦碎碎念念顛倒是非是相當明顯了

  慕如唰一下就鑽出去，跑到那邊慕家去了，那架勢，比剛才還要熟稔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靠山的，她就是個這麽聰明的機靈鬼呢。

  其他人：……讀了三年級的讀書人？

  慕如越說越生氣，氣得轉了轉，地上撿起個碎木塊就朝著張九山和李二狗兩個砸過去，越砸越氣，氣得跺了跺腳，撿起一邊的小板凳就要朝著那邊的兩個人衝了過去
  “冷靜冷靜，莫衝動莫衝動”喬謹安眼疾手快把人給攔腰抱住，這才避免她過去打人

  “呸呸呸，要沒也是這兩個狗日的莽子先死，哈麻皮瓜兮兮的，沒得點眼睛……”

  “還有那凳子，老重了，劈裡啪啦，這是想要我當寡婦啊，我這麽一把年紀了，這當寡婦嗚嗚……”

  “我和安哥今天上完工正在這裡算帳呢，十一組的王老二衝過來就是給安哥一拳，你看，你看他這眼睛黑的。”

  這下，喬謹安也不管用了

  別的他們認，桌子椅子還真不是他們砸的，他們頂多想偷偷昧一個回家，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砸東西也就算了，他們還要撕帳本，就是那兩個個砍腦殼的短命鬼，李二狗和張九山兩個哈麻皮，拿著那個椅子就往安哥腦袋上砸，這要不是安哥躲得快，這會人都得沒了”

  “他們欺負人，一來就推我，要不是我家安哥攔著，那拳頭就打我臉上了，你們看看咱家安哥的熊貓樣，這打我臉上還得了？”

  “啊，好疼”慕如嬌滴滴喊了一聲

  所有人：……

  “還有還有，這也就算了，這些人跑過來之後更是發瘋似的，在這裡亂罵一通就開始砸村委會的房子
  這就跟鬼子進村似的，一個個媽了個巴子的不乾好事，這桌子椅子房子給砸得稀巴爛”

  還別說，作為慕家唯一的閨女，她還真的敢上前抄家夥呢

  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烏壓壓的一大片，慕如那都不是有底氣了，都快膨脹了

  “安哥可是會計，這是要看書的人，這要是眼睛出問題了可怎麽辦？”

  典型就是狗仗人勢，呸，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撐腰的人來了，慕如立馬就原地復活，那架勢是現在就能上去幹一仗了
  喬謹安攔著都有些艱難，更艱難的是，沒一會那邊七組的慕家人得知消息匆匆趕來

  喬會全眼神銳利，立馬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王二，鎖定了他。

  “哪裡疼，哪裡疼？”喬謹安立馬慌了，松開人就打量她

  就是這一松開，哪裡還能看到人？

  這邊喬會全都頓了一下，嘴角一抽，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會想，還好自己每天都在外面上班，他可不會會兒媳婦相處，也是難為他老婆子了。

  “舒舒沒事吧？”

  在心裡感歎過後，他率先看向自家的小孫女，白白嫩嫩白裡透紅乖巧可愛，他關心道，“沒嚇到吧？瞧這小臉白的，回頭讓你婆給你燉隻雞補一補。”

  喬舒本一點乖巧地點了點頭，仿若自己就是個柔弱膽小的乖乖女，不過也就一會，她又立馬說道。

  “家裡雞鴨正是下蛋的時候，可不能殺。”

  有她的喂養，他們家的雞鴨可是肥美健康了，這每天最少都要下一顆蛋，個頭還不小，基本都是六分錢的蛋，殺了可不劃算。

  喬會全想想也是，點了點頭，心裡有些欣慰，剛想誇誇她想得周到，為人懂事，就看到喬舒本眨眨大眼睛，非常懂事地說道。

  “所以咱們買舅舅家的雞殺吧，他們家有不下蛋的。”

  既可以自家吃雞，又能讓舅舅他們少跑一趟公社，一箭雙雕，喬舒本心裡喜滋滋的。
    “……等回去就買”喬會全搖頭笑了笑，這下也是確定了自家孫女肯定是沒事了。

  再看看自家兒子，頭髮衣服都有些亂糟糟在，臉色也有些蒼白，眼睛還黑了一隻，和旁邊的白裡透紅的小孫女簡直是鮮明對比。

  喬會全心塞了一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想要說什麽，但是一想到家裡的老婆子，又默默憋了回去，艱難開口。

  “舒舒，帶著你爸到一邊去，到安全點的地方。”

  都說虎父無犬子，偏生他這個虎父就得了這麽一個小奶狗
  “好”喬舒本乖乖說道，牽著喬謹安就往那邊舅舅們的地方走去
  那裡絕對是安全得不得了了
  她過來的時候慕如也告完狀了，一邊慕家幾個舅舅都是怒氣衝衝摩拳擦掌，就要走上前幫著報仇了

  “……大舅二舅三舅四舅五舅六舅七舅”喬舒本深吸一口氣，一次性把所有舅舅都叫了一遍，至於堂哥堂弟門，抱歉，太多了，叫完氣都得喘不過看來

  “爺爺說他來處理這事情，讓我們乖乖在這裡呆著。”說完，喬舒本又補充道。

  她是了解她媽媽她舅舅們的，這麽一說，果然他們都安靜了一下，喬舒本也松了口氣，看向慕如的眼中都帶上了幾分無奈。

  她這輩子的媽媽哦，從小就是家裡的獨女，和哥哥們年齡差距也大，從小嬌養長大，比起她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這裡指的是大人的寵愛，不講道理的寵，生活條件可定是比不了的
  簡而言之，慕如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回家告狀讓家裡人給她撐腰了，三十幾年如一日呢
  在大部分時候很多有用，但是在這種時候那就純屬火上澆油了，事情還是得讓喬會全來解決

  果然，這邊一偃旗息鼓，不上前添亂，喬會全那邊就很好解決了。

  他本身就是多年老兵，現在又在公社民兵連當連長，兼大隊民兵隊指導，很是有威嚴了。

  他一來就把人群中民兵隊的人給點了出來，分散了他們，再把幾個平日老實的人也點到一邊，推心置腹說道。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有什麽事情都不能打砸村委會，這是公家的財產，你們這是破壞公物，這說出去，那是要拉去改造的。”

  他厲聲說道，“還有，李三狗，王五齊，你們兩個是小隊隊長，這是什麽意思？帶頭起義？這公分還要不要了，這隊長還當不當了？”

  “現在正是忙的時候，不想辦法弄收成，想想後面怎麽弄，就知道砸東西，砸東西能解決辦法？能讓糧食回來？能讓你家裡吃飽肚子？”

  “你們，還有你們”喬會全隨手一指，嚴肅說道，“沒吃的就去山上找，沒錢就去找東西賣，咱們這到處都是大山，還能找不到東西？”

  “藤筐不能編？背篼不能賣？草帽不能賣？偉大的領導人都說了，艱苦奮鬥自力更生，這慶義做大隊長，雖然說沒帶大家發家致富，但是這家家都能吃飽肚子吧？”

  “這兩年拉外債的也少了吧？誰家有個頭疼鬧騰的，誰家缺點什麽，慶義沒幫助你們嗎？”

  “前兩年你家孩子病了，是他拿的兩個雞蛋吧？李大姐家草棚塌了，是慶義帶孩子去弄的吧？那會李家溝山塌，不知道有沒有埋著，是慶義帶著人冒著危險去挖的人……”

  喬會全眼神銳利，從人群中一個個指了過去，把這些年大隊長張慶義做的事情都好好說了一遍

  一個個滿懷憤怒的人臉上的怒氣消散很多，尤其是那些被他幫助過的人，臉上也不由帶上幾分羞愧。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就像最開始的家裡三兄弟娶了傻子媳婦的張剛子一樣，他雖然也知道自己過激了點，但是依舊放不開這事。

  他怒道，“可是今年油菜減產了，就是因為他，還有花生，花生也被淹了好幾畝，這還不知道能不能長好。”

  喬會全皺眉，剛想要說什麽，張大剛卻不等他說話，繼續怒道。

  “這要是天災我們也認了，但是這不是，前些天大家就說可以收了收了，是大隊長他非不聽的，還有那花生，最開始做的時候我們就說要挖水渠分水，他也不聽，現在好了”

  “油菜減產，花生也要減產，這日子還怎麽過，我家小弟好不容易有對象了，就等著錢結婚呢。”張大剛很是崩潰
  他二弟都三十多了沒錢娶對象，老三馬上三十好不容易有對象，彩禮也要的不多，就等著好好過日子了，他們幾兄弟正想著今年收成好好好辦一辦呢，這麽以來，誰心裡能好受？

  雖然說下來可能就是幾塊錢的事情，但是一年到頭也就幾十塊，一斤大白米一毛錢，一斤紅薯一兩分錢，幾塊錢都夠他們省吃儉用幾個月了

  現場更是沉默了，沉默中，好些人也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們鄉下，賺點錢不容易啊
  尤其是這本來今年能豐收多點錢的，希望都在眼前了，就這麽一場雨就沒有了，誰受得了？
  而這事情大隊長確實很有責任

  他們這會各個小隊乾的活都是大隊分下去的，他們也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尤其是這收獲，大隊長不發話，誰敢弄？
  就在這一片哭泣聲當中，鼻青臉腫一直被大家忽視的大隊長顫顫巍巍站了起來，表情沉默，心情沉重
  看著村民一個個難受的臉，聽著一聲聲控制不住的哭泣聲，大隊長張慶義低著腦袋，肩膀都有些打不直了

  他是他們黑水溝大隊的第一個大隊長，到現在已經當了12年了，他今年也50歲了，他以為自己能當到當不動了在大家的恭喜聲中退休

  不過現在看來，到底只能是想想了。

  他沒有說話，仔仔細細打量著著一個個過來的人，看著他們或憤怒，或愧疚，或難受的臉色，慢慢彎下了腰，給所有人鞠了個躬
  “大隊長”

  “叔”

  “義哥”

  眾人有些無措，但是場面卻又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知道，這次事情的解決辦法

  只有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