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得知了塗山猗的身份後，謝朝雲選擇了“避而不見”。可緊閉的宮門能攔住很多外來客，卻無法擋住一個一心想來的人。千年的歲月讓她遺忘了不少事情，想到了塗山猗這個名字，她的內心回蕩著無盡的悵然以及絲絲縷縷的怯意。

  她怕見到塗山猗。

  薑夷光知道洞外有符籙在，它不僅僅是針對九尾狐，也會克制謝朝雲這般的鬼物。她只是隨口一提，哪知道謝朝雲在思忖片刻後還真的往洞口邊走去了。薑夷光心中一驚，忙不迭拉住她的衣袖，拔高聲音：“你這樣過去會灰飛煙滅的。”

  謝朝雲扭頭，那張鬼臉越發慘白陰森，連帶著那原本溫柔的笑容都顯得寒氣外溢：“我身上有功德在，不至於落到那樣的下場。”

  薑夷光手一松，下意識問：“那怎麽不自己去送桃花酥？”

  謝朝雲沉默數息，才悠悠道：“我以為她會出來。”

  薑夷光皺眉，沒明白謝朝雲這話的意思，可看著謝朝雲逐漸地逼近洞外的符籙，整個“鬼”發生了一種異變，她突然間醒悟了。可能謝朝雲以為塗山猗會現身，要用最好的狀態面對她。

  “鬼”是由外相的，可這種外相多半是靠外力維系的，真正的鬼魂總會以一種可怖的面貌呈現。她死的時候年輕不大，然而病骨支離，怎麽都算不上好看。她像是一張單薄的白色紙張，唯有眼角點綴的血淚，是一抹豔色，卻又離奇而詭異。

  “剝落了。”“元炁”的變動使得洞外的封印搖搖欲墜，在王玄明添上的法符被風卷走後，那存在了千年的法符驟然騰起了炎炎的赤火，灼燒成了一捧乾灰。王玄明掌中捏了一把汗，握著法劍的手驟然間縮緊。

  薑夷光困惑地眨了眨眼。

  謝朝雲低歎道：“我進去看看吧。”她已經維持不住“外相”了，一身外溢的鬼氣詭森森。青天白日之下顯形，怕是沒誰會將她當作正常的人來看。她察覺到了洞中一股極為隱晦的波動，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兆。

  王玄明沉思片刻：“封印不止一重，洞中不知道是什麽樣，可能會更危險。”但外頭尚有封印時，九尾狐都可作祟，更何況是去了那一重封印？他們可以選擇等待，然而誰也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在這等情況下，玄門修士當謹記自身之道，能做一點是一點。

  “這——”王玄明扭頭看傅眷。

  傅眷面色沉靜，看不出什麽神情，她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像王玄明那樣喜怒形於色，而抿了抿唇，在薑夷光路過身側的時候忽地捉住了她的手，指尖一張法符往薑夷光掌心一推，金光微閃，動作快得連薑夷光這個當事人都沒反應過來。

  跟在薑夷光身後的兩個小紙人扭了扭身子，傅二口快，也沒思索就尖叫著道：“小眷，怎麽把——”只不過它還沒說完就在傅眷冷峭的視線下閉嘴了。訕訕地笑了一聲，它耷拉著腦袋，將“金身符”三個字咽了回去。這是一種護法符，以傅眷如今的修為是畫不出來的，是當初她母親遺留的東西，她自己也沒剩下幾張了。

  傅眷經歷過那樣一個夢境，知道謝朝雲與塗山猗的關系不同尋常，這一去見了正身不知道是好是壞。

  “已經開始了就別想著結束。”謝朝雲望了眼傅眷他們，有些感慨。當年的王道人除妖時已經年過半百，道行精深，道法微妙……如今只是三個小年輕，就敢深入危山中。

  “應該能處理。”薑夷光搭腔。她還能看到眼前代表著她自身素質的面板，系統沒有說話，可那一個個數值不停地提醒著她這是一個書中世界，總不會一上來就開大讓主角團滅。如果副本兒戲，那麽主角也會相應得擁有更離譜的金手指才是。

  傅眷瞥了眼薑夷光，那雙幽寂的眼中終於浮現出了人的情緒，像是在說“你哪來的底氣”。
    薑夷光被她望上一眼，眼皮子一跳。那股古怪的情緒又浮上來了，要不是強壓著，恐怕早已經開始“無腦逞能”，第一個投身漆黑不見底的山洞了。薑夷光手腳發冷，她暗暗地咒罵了幾聲，手搭在了輪椅的手推把上，握得緊緊的。

  “傅二。”傅眷的聲音很輕，話音落下，小紙人便飄到了她的跟前。傅眷望著它片刻，用法劍在手指割了一道口子，就著鮮血畫符點在了小紙人的“眉心”，她左手掐訣，眼中掠過了一縷神光，她呵念道：“急急如律令！去！”

  一團烈焰包裹燃起，將傅二包裹在其中。

  傅二繞著傅眷盤桓一周，便朝著洞中飛去。

  謝朝雲見狀也邁步踏入了洞中。

  王玄明愕然道：“寄神通幽術？”這術法可寄神於物，相當於借著紙人之眼看四方之境。

  傅眷面色略有幾分蒼白，她“嗯”了一聲，又道：“借土為壇。”

  王玄明臉上的異色更重，追問道：“你要開壇做法？”借助“法壇”，他們可以更好地借助冥冥中那股力量來施展道法，增加威儀。可王玄明學的那一脈多是向外斬魔，這“做法”他並不擅長。至於傅眷，她雙腿殘廢，要怎麽踏禹步，取符籙，誦真言？王玄明沒有動彈，傅三則是吭哧吭哧地搬運石子築壇。

  薑夷光思緒飄離，片刻後又慢慢地落在了傅眷的身上。

  傅眷自身的修為能激發的神通到底是怎麽樣呢？借土為壇，她這是準備用什麽樣的封印咒決？她的雙腿殘廢了，但是道骨還在。有這麽一副身軀在，恐怕隨意設個壇，就能溝通天地靈性吧？別人還要靠符籙咒決，她是完全擁有打開一切大門的寶鑰啊。薑夷光看著傅眷，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羨慕來。

  山洞中。

  彎曲的山道通向了幽邃的地下，謝朝雲和傅二逐漸地逼近了封印的中心。

  一個圓形的法壇置於水中，九條厚重的、貼著符籙的鎖鏈從上往下落，最終於法壇正中交匯。

  傅二身上的火光像是一盞燈，光芒逐漸地向著前方蔓延，緩緩地描摹出了眼前的景象。

  台上坐著一個狐首人身的怪物，她的身後九條狐尾像是被利器斬斷，隻余下了一小截，還被鎖鏈釘穿吊起，淅淅瀝瀝地向下淌著血。

  作者有話說：

  築壇打醮等等能省則省，只是借一小點道門的東西用用，內容無關道門，全是瞎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