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季聲凝年前的行程忙。

  先是聚瑞集團的年會在即， 她去祝梵音那一連試了五六條裙子，各大品牌的高定能借的幾乎全被他借來，可還是覺得不太過癮， 缺了點什麽似的。

  乾脆找了龔卓， 用了呈言的名字，直接從歐洲訂了幾件回來。

  幾大高奢品牌的春季秀款， 頗為華麗尊貴。

  只不過這一拖，時間就晚了不少， 足足年會前一天才到。

  好在祝梵音提前根據品牌方發來的禮服細節定了妝面和造型，提前搭配了幾套珠寶。

  連忙從了呈言的懷裡掙脫開來，蹲到邊幾前開機登錄郵箱。

  季聲凝被卷的當真認認真真的開始思考這個著裝問題。
    她個人的還好說，沒什麽包袱，自然願意陪著大家玩，就算是頂上個大公仔也無妨，偏偏還有個大爺在一旁，所有人都花裡胡哨的，他獨獨穿上件西裝襯衣，可算是格格不入了。

  精，還是他精。

  她這個主理人當了三年，好像從未參與過。

  有幾分沒良心的感覺在。

  是以單單這一個場地，就玩到了正午。

  “怎麽樣，是不是有意思的多，”季聲凝洋洋得意，全然忘了之前是誰忽略掉了傳釉的年會。

  那一年，他也是這樣，站在看台上看著她，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不過是一個有趣的女生罷了，卻宛如一顆種子在那一刻生根發芽，開枝散葉，落了一整顆心斂不盡的愛意。

  了呈言看著她那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樣，先是刮了她的鼻頭，而後指著活動模式，“化裝年會，我本身出席公眾場合就少，認識我的不多，帶個半幅面具就好了。”

  意味明顯，我不老。

  可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季聲凝更懶得操他的心。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她啊。

  當即給尚珊打了個電話。

  雖然在季聲凝眼裡，他的那些個姿態拿捏著，氣場全開的模樣，儼然像是四五十歲的商界大佬一般。

  “？？？”

  當下搖搖晃晃的，跟著大家唱歌，跟著大家嬉笑，真的仿佛回到了十六歲。

  季聲凝一聽，瞬時頗為尷尬的呵呵了兩聲。

  一尊大佛參加年會，焦慮的尚珊在辦公室裡跳腳了一天，糾結著是否要告訴員工們。

  可到底還是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我想著，能回到十八歲大概是我最希望的事情，所以難得有個機會，也來裝個嫩。”了呈言笑著，眉眼間都是化不開的溫柔。

  一路上唱著小曲，頗為愜意。

  季聲凝跟著大家把手拍的通紅，嘴角眉梢都是笑意，怎麽都停不下來。

  她瞬間就想了在安清茶莊時的那場綁架，剛要呼救，就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噓。”

  得，不愧是尚珊。

  季聲凝好一陣都不知道到底要怎麽稱呼了呈言，按理說已經是夫妻關系，跟著圈子裡的人喊了爺，甚是生疏，可喊老公，她也實在是喊不出口。

  “咳，你真要去啊。”季聲凝實在不覺得，他一個手起刀落殺伐果斷的大總裁，會對年輕人的cosplay年會有什麽興趣。

  可了呈言一臉正色，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向前傾身，跟季聲凝湊了個鼻尖的距離，“夫人都去了我司的年會，自然我也要出席一下夫人的年會，更何況，我不過比你大了三歲。”

  然後摟著她， 或是看看電影， 或是去林子裡散散步， 更多的時候兩個人靠在客廳的沙發上， 一起尋些有趣的事情彼此講一講。

  現在早就不是七八年前季聲凝的第一次園遊會。

  臨近過年，了呈言終於沒有之前的忙碌， 大多數時候可以按時下班， 跟季聲凝一起吃個晚飯。

  而如今，他站在這裡，一如十八歲的模樣。

  有講解員拿著耳麥笑著招呼著大家。

  園區為了配合這次的傳釉年會，提前做了藝術館風格的布置，據說甚至有冒險尋寶的小遊戲，找到五塊代表傳釉形象的紀念物，可獲得最終的大獎，頗為吸引人。

  他多麽希望若是可以從新來過，他也一定會悄悄的把她帶走，告訴這個女孩子。

  笑話，傳釉藝術館裡都是一群嘰嘰喳喳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沒輕沒重的，萬一惹怒了金/主/爸爸，還得了。

  可就在季聲凝剛想跟著大家前往下一個遊戲場地時，突然手腕被拉住，嘴被捂起。

  了呈言卻是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明明是我想要回到十八歲，彌補遺憾，聲聲哭什麽？難道那時候你也這麽喜歡我？”

  聽起來啥是浪漫。

  偶爾親密事情的時候會被捏著腰的喊“哥哥”，是以光天化日之下，這個詞也就叫不出口了。

  她被了呈言悄無聲息的帶離了場地。

  還把了呈言也拉了下來。

  對方一副原來你還知道出現的語調，頗有幾分無奈，“季大主理，半個月前我就把年會方案發到了你的郵箱裡。”

  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中間還少不了傳統的抽獎項目，從紅包到獎品，從參與獎到數碼產品家用電器，一應俱全，以此來鼓勵一年來員工的辛苦。

  各種季聲凝聽過的沒聽過的動漫人物，安琪拉等遊戲角色，甚至還有幾個剛剛畢業的美院小姑娘，吵嚷著要在臉上畫上好看的油彩畫，做行走的瓷器瓶。

  當下兩個人抱著軟墊， 了呈言頗有幾分無奈的笑著揉了揉她的發， “聚瑞一向有規定， 家遠的員工享受十二天的新年假期，可提前回，也可晚歸，各自決定，只不過今年因為曼甯的事情實在太忙，才拖到了現在。”

  了呈言沒有拒絕，也算是默認了她這個說法。

  季聲凝的眼淚像是刹不住似的，一滴滴的向下落，啪嗒的垂墜感，落在地面上，激了一個小小的水花。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尚珊拉了個群，大家在裡面吵吵嚷嚷的商量著穿些什麽。

  季聲凝越看越興奮，躍躍欲試。

  甚至還有新來的年輕小男生，奶唧唧的揉著頭髮，卻帶著年少陽光的恣意，“主理，你有男朋友了嗎？沒有的話，我很不錯哦。”

  從進門開始，每一個大型遊樂設施前面的講解牌上，都有一張傳釉藝術館這一年來展出的標志作品的照片。

  季聲凝的眼眶終於不受控制的酸澀，她連忙回過身去，剛想要長呼一口氣，卻被人一把攬進了懷裡。

  隻一眼，就徹底愣在了那裡。

  季聲凝作為主理人，自然是禮物的提供者，只不過她隻負責打錢，倒也沒有具體詢問尚珊都有些什麽，當下戳了戳她，“什麽神秘禮物？”

  季聲凝聽得簡直想白眼翻給他，“你帶我去了不要緊，連股權轉移這種事情也告訴我，季爍，我終於知道朝季是怎麽垮的了。”

  哪怕高一曾經跟高三舉行過聯合籃球賽，她也生怕被人看出些什麽，稱病沒有去看。

  季聲凝曾經好多次路過操場，就看著他穿著這樣的校服，瀟灑恣意的在球場上奔跑，卻從來也沒有光明正大的觀看過一次。

  告訴了，這年會的樂趣度定然減半，不告訴，這真要是有人說些什麽做些什麽衝撞了，丟了工作是小，惹得以後都沒有辦法在這個圈子裡從業才是大。

  季聲凝被他問的，瞬時臉頰潮紅，一雙眼睛濕漉漉的，配上她現在的模樣，像一隻又壞又乖的小兔子。

  前一段時間季爍發來連環奪命call，直說剛聽說曼甯酒店頂層的房間是了呈言打算送給她的開業驚喜，連帶著當日會把股權全部轉移到季聲凝名下，作為她的個人所有。

  直接包場了北青遊樂場，鼓勵大家大膽穿搭，越是驚豔越好，還安排了不少有趣的魔術項目和互動遊戲。

  季聲凝眨眨眼，消化了一下這句話。

  二十歲，剛剛出校門亦或是還未出校門來實習的小朋友們，非常放得開，有帶伴侶來得，當眾熱吻著，引得大家拍手稱讚。

  好在了呈言也沒發覺什麽異常，攬著她，給她看這次年會的流程。

  “感謝今天傳釉藝術館可以選擇我們這裡作為大家集體年會的場地，北青遊樂場將竭盡所能提供最優質的服務。那咱們今天除了安排了演出表演，遊樂項目和各類遊戲外，還有一個隱藏任務，就是在這個遊樂場裡，有五個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物件，能夠代表傳釉這跌宕起伏的一年，每找到一件，我們都會有一個獎品，五件全部找全，就會觸發隱藏機制，當然了，這五個物件，可以大家集體尋找，也可以個人作戰，好，現在，請跟隨我，開啟愉快的一天。”

  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那個溫暖的懷抱，還是了呈言溫柔的聲音，“我十八歲的遺憾，就是沒有在那場園遊會中，像今天這樣把你帶走。”

  以至於最後落了音，已經是幾分鍾之後的事情，卻只見季聲凝揮了揮手指，“有些遺憾，我不僅有男友，還成婚了。”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又或者，不過是青春期一晃而過的懵懂，根本不值得一提。

  幾個熱熱鬧鬧的年輕人自發的在車上說起了脫口秀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聚瑞集團的這場年會定在了大年二十九。

  妝容是尚珊找的專業化妝師，看著季聲凝的臉，莫名的靈感起，畫了個黑暗系的妝容，頗有幾分壞女人的精致感。

  只不過，跟聚瑞集團這種大廠截然不同，傳釉藝術館的年會，看起來好玩多了。

  尚珊帶頭嬉鬧，尖叫聲起，久久不能停歇。

  天冷，好在季聲凝瘦，把保暖的衣物穿在裡面，外面再穿上裙子，也絲毫的看不出臃腫。

  了呈言輕笑著，看著她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樣，指了指參與人員下面的內容，“可攜帶家屬參加，我也去好了。”

  比如“一等獎會不會內定”“那如果真的運氣差到爆，什麽都沒抽到，會有安慰獎嗎？”“這種遊戲太老套了，真的沒人吐槽籌備組嗎？”

  “姐，發揮你演技的時候到了，你，一定一定要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啊，到了那天可千萬要表現得驚喜的涕淚橫流，如果不行，我給你備著眼藥水，你要讓姐夫知道我提前泄密，甚至帶你都參觀完了，我就死翹翹了。”

  北青遊樂場算是北青市年紀最大的遊樂園，設備相對老舊，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可以承接三十余人的公司年會。

  她為了規避陳煜時的騷擾，果斷暫停了郵箱推送，當真半個多月沒有看過了。

  過山車坐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盤好的頭髮都散亂開，披在肩膀上，有一種隨意的漂亮。

  前半程是節目，後半段是頒獎。

  傳釉的年會定在了一月底，天最冷的時候，天氣預報上顯示著，有可能有雪。

  季聲凝從來沒有在企業工作過的經驗，看著還有些有趣，問著些有的沒的看似幼稚的問題。

  既然定了下來，季聲凝第一時間通知了尚珊。

  當下作為主理人的姿態起，在胸`前畫了個叉，“不行，你去了他們還怎麽放開玩。”

  了呈言穿了一身北青附高的校服。

  這種園遊會活動，自然越是反差越是好玩，季聲凝現在的人設是清冷大小姐，乾脆選了個跟十六歲一樣可愛又卡哇伊的蓬蓬裙。

  畢竟現在背後最大的出資方可還是他。

  “過來過來，給你看看我們的流程。”

  一把年紀還裝嫩，還真是一種有奇妙有快樂的興奮感。

  “挺好挺好。”季聲凝呵呵點頭應著，尬笑。

  她頗為嗔怪的用喃喃的語調說道：“你這是幹嘛啊，把我惹哭了都。”

  萬不可提前泄露。

  季聲凝揶揄了呈言是資本家行為，生怕員工提前跑路， 搞個年會來清點人數。

  員工家屬，洋洋灑灑一車三十多個人，熱熱鬧鬧的，倒是像極了學生時代的集體出遊。

  也是北青市遊樂場，也是這樣可愛的服裝，她跟孫一冉一起，一邊嚷著學生活動的無聊，一邊沉浸其中。

  蹲的腿有些麻，撫著桌面試了試，想要站又站不起來，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也有接受懲罰，當場脫掉衣服跳進零下十度的河水裡的，爬上來的時候，被他追求了許久的小姑娘瞬間落了個吻，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頓時喧囂四起。

  最後還是季聲凝安撫著她，“放心放心，他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何況有我，咱們使勁吹吹枕邊風不就行了。”

  果然有尚珊發來的年會方案。

  甚至尚珊還請了專業攝影團隊，說要給大家記錄美好時光。

  聚瑞是大集團，做的又是相對傳統的金融項目，是以年會流程老套。

  說起曼甯酒店，季聲凝就突然有些渾身不自在。

  碎碎叨叨的，突然想到，也不知道傳釉有沒有這樣的活動。

  順著了呈言的話隨意的問道：“北青曼甯快開業了嗎？”

  沒想到尚珊聳了聳肩，“不知道，我把錢打給了他們，他們訂的，年會嘛，我當然也要有點參與感。”

  說著，把電腦屏幕對向他，還特意放大了字體。

  季聲凝過了十八歲，就再也沒有看過動漫，更別說玩遊戲了，手指劃過服裝界面，看著每一件都冷。

  了呈言起了一大早，隻說公司有事，要晚些去，甚至可能會下午才去，尚珊的一顆心瞬時落地。

  季聲凝這才有幾分印象，回想起了自己十六歲時候的那場園遊會。

  了：【我自己負責，你負責自己就好。】

  一路上她都是背對著了呈言的，直到兩個人從湖邊離開，季聲凝這才輕喘了口氣，把頭偏了過去。

  再後來，季聲凝乾脆就不再稱呼，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倒是會喊他一聲“言哥”，有幾分校園小說裡霸氣男主角的意味。

  但帶著笑意，因而起哄聲越發濃鬱。

  那一晚季聲凝喝多了酒，告訴他，他是她十六歲時候喜歡的人是他，可他卻總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只是一時逗他的酒話。

  藍白相間的寬松西裝製式校服，他的頭髮特意被打理過，硬硬的被手抓著，隨意卻透著細致的落在發頂，眉眼帶笑，嘴角揚著一抹半帶邪氣的笑意，當真像他十八歲那樣，單手一抬，就可以把籃球投進籃筐，驚起滿場騷動的少年。

  是以只有尚珊受傷的世界達成。

  季聲凝很難去描繪此刻內心波濤洶湧掀起的浪潮，努力克制著，故作無所謂的輕笑著問道：“怎麽還穿了這麽一身，難為你還找得到那時候的校服。”

  像動漫裡，極盡反差的大反派。

  黑紅相間的配色，層層疊起的裙邊，足足有五層的波浪皺褶，腰線提的高，把一雙腿顯得修長。

  了呈言沒在，季聲凝頗為放得開，但到底是主理人，擔了個所謂領導的稱呼，是以競爭性的遊戲，她全都沒有參與，交給年輕人去玩。

  後來乾脆截了幾張圖過去，直接甩給了了呈言。

  他站在這裡，低眸看著她，一雙墨瞳還是一如她第一次見的那樣，宛如深海般的誘人，深情到她是此生摯愛一般。

  “三月。”

  季聲凝是從傳釉跟著大家的大巴車一起出發的。

  尚珊之前曾經聯系過國際影城，對方的回答是無法支持這個人數的年會活動，只能憑票進場，自行遊玩。

  好在季聲凝不怯， 以前季爍就喜歡拍些貴價珠寶送給她，顆大花哨，她倒也襯得起。

  聲聲不喜：【言哥，來挑一挑。】

  甚至季聲凝還了個兔耳朵的頭飾，配了一根好看的魔法杖，就連靴子都是blingbling閃著的，夜裡會發光的好看。

  服裝好看的很，從遊戲角色到漫畫人物，從頭飾到器具，一應俱全。

  春暖花開，好時候。

  一群人入了園，果然到處都有傳釉的風格。

  聚瑞集團總裁夫人， 美麗尚且是次要的，貴才是真。

  一家子聽起來沒有一個靠譜的。

  了呈言回復的慢，想來也是仔細研究了一圈，最後給她回了個。

  傳釉第一策展人，一直到年會那天，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越發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寫方案的時候要把可攜帶家屬加進去。

  卻只見她踮起腳尖，拉住了了呈言的衣領，瞬時借力，就把唇畔落了上去。

  “十六歲的我，也很遺憾，沒有主動親吻過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