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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君》第七十六章 聘禮 ◇
  第七十六章 聘禮 ◇

  ◎宴朝的聘禮◎

  司天監眾人傳完便就先行離開, 圍觀的百姓卻是沒散。

  熱鬧不是日日都有,更何況是他朝王殿下的熱鬧。

  便就是久在市井中做買賣的,也是頭一回見朝王跪。

  不, 應該說, 是幾年間第一次見得朝服如斯的朝王。

  可不是稀奇呢!

  賀思今起身的時候, 正見男人衣袍上的滾邊水腳。

  那衣角一蕩,便就又近了一步,虛虛擦上她的裙帶。

  “夫人, ”男人出聲, 是對著普氏的, “可否容我與賀小姐說幾句?”

  “殿下今日上朝了嗎?”

  “賀思今。”

  “我不是書院先生。”

  賀思今不知他瞧的什麽,可當她也瞥向那石塊時,人不覺就往前稍了稍。

  本能地指尖一縮,被他抓住,男人的聲音清淺:“放心,不會打你板子。”

  罷了, 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會兒女兒正是與年輕人立在一處, 雖不至於曖昧,卻實在一雙璧人模樣,心下寬慰,接著道:“今兒,你領殿下四下逛一逛吧?”

  扳指打磨得圓融,唯有一面上精巧地雕著一枝睡蓮,花葉連枝,蜿蜒周轉,因著白玉,更顯高潔。

  大門關上,終於是隔絕了外頭紛雜的目光。

  賀思今被這笑慌了神,立時收回目光:“殿下如果決定重來,那也是好的。”

  普氏掃見那後頭還伸著脖子往這邊瞧的人群,立時點頭:“殿下見外了,既是已經賜婚, 我自是信得過殿下。殿下還請進。”

  “這是?”賀思今微微俯身,終於看清了上邊的圖案。

  “未曾考慮過你的感受,叫他們說了許多閑話。”宴朝道,“今後,都會上朝。”

  普氏撤退得很是快,陶嬸更是雷厲風行地將府裡人都招呼下去。

  不知其意,賀思今謹慎伸平手,眉頭也跟著蹙起。

  書院先生怎麽了?
  賀思今還沒想明白,便覺手背微涼,是被男人的手掌隔著朝笏托住。

  “啊?”

  “好。”他說, 轉身與她並行。

  “女兒領命。”

  賀思今矜持覆手,片刻才讓了一步:“我帶你去靜園看看?”

  他笑了一下:“已經任性了幾年,夠了。”

  牆下,擺了幾塊稍大的石塊,就壘在草色中,自成一景。

  宴朝低頭, 瞧見自己手中的朝笏, 嗯了一聲,複道:“抱歉。”

  雖是擋不住什麽,但好歹能將人的目光拉下。

  宴朝便沒點破,隻停住步子道:“伸手。”

  這麽一來,倒顯得這賀府空泛得緊。

  她是偷偷爬的石塊瞧的,應該沒人瞧見,可他要是亂想呢?
  “殿下要不要坐下休息?”

  男人微低的側臉沉靜,叫她恍惚。

  宴朝也偏頭,這才發現小姑娘正在瞧自己。

  “殿下可以憑心而活。”她說。

  “殿下為何與我道歉?”

  “聘禮。”男人道,“婚事一應流程由司禮監操辦,王府的聘禮後邊一應隨禮單送進賀府。只是我想,唯有這件,最是配你。”

  不由得,賀思今歪頭去瞧他。

  原來真的爬的石塊。

  下一刻,一顆瑩潤非常的白玉扳指落在了掌心。

  賀思今不知前世裡,他究竟是何時知道那些陳年舊事,可換位而論,如若換成了她,她必是也覺得生不如死。

  她覺得這次他的這聲嗯都帶了笑意。

  “……嗯。”

  這是什麽意思?
  所以,他也聽到了那些市井評說了麽?
  所以,他重新上朝,是為了她?

  因而如今忽聽他這般言說,竟似保證,不免心中酸澀。

  宴朝瞧了一眼,有些好笑。

  不遠處就是高牆,冒了頭的石榴樹梢隱約可見青色的瘦小果子。

  賀思今腦中幾轉,才呐呐問道:“這是——殿下你自己的聘禮?”

  宴朝默了一刻:“確實有點寒酸,我……”

  難得,賀思今似是瞧見他耳尖一點微紅。

  “這可是羊脂白玉,”她道,“如何寒酸?”

  嗯?
  宴朝複又看住她,發現小姑娘竟是眼中盈笑。

  他不作聲了。

  “這雕工也不寒酸。”她複道。

  “……”

  “那是什麽?!”廊柱後,賀思楷伸手。

  嘴巴立刻就被捂住了,阿錦與初閏一並將人從柱子後頭扒拉下去。

  阿錦原是被陶嬸派來望風的呢,沒想到竊竊的府丁沒抓到,鬼頭鬼臉的小公子倒是抓著了。

  這邊一鬧,賀思今猛地醒神,隱隱瞧見那邊身影,然後就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他掌心,猛地就收了回來。

  宴朝自是也聽見了。

  他向著賀思楷那邊看了一眼:“一會他定是要與你說悄悄話。”

  “啊?”

  賀思今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傻不兮兮的,無奈極了。

  宴朝出府上馬的時候,外頭人已經散去,卻是廿五一並在側,頗為好事地問:“殿下,王妃收了沒?”

  “嗯。”而後,宴朝偏頭,“當著她的面,不準亂喊。”

  “是!王妃會害羞,屬下明白。”廿五應聲,又道,“那王妃喜歡嗎?”

  喜歡嗎?應該喜歡吧。

  廿五自小的察言觀色,便又接著問:“那……王妃知道那扳指是殿下親手刻的麽?”
    “……”

  得,白搭。

  廿五想著,上次那翠玉扳指是禦賜的,早年殿下給王妃的時候就沒言說過。如今從那羊脂白玉的挑選切割打磨雕刻皆是殿下一手包辦,又沒說!
  又!沒!說!
  朝王府裡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起來,老管家恨不能今天就給紅綢都掛上。

  幾年了,府裡哪裡有過一點喜氣。

  他正指揮著一個戴面具的啞巴收拾庫房。

  庫房裡多得是陳年舊物,並著一把金弓,已經落了灰。

  四年前,今上念主子一箭護城門,又賜過長弓一把,被主子親手折了。

  後來,府中所有的弓箭都沒有了,唯有這把金弓伴了主子多年,被他好生收了起來。

  如今府裡準備籌備大婚,這些庫房都要重新整理歸納。

  “小心著點。”老管家交待,“這些,等王妃入府,都是要交給王妃清點的。”

  說話間,來人報說殿下回府了,管家趕緊道:“快!廿複,把這金弓先收起來!”

  面具男子提起弓就進了庫房,片刻後出來,就瞧見已經走過來的人。

  老管家是真心的興奮,宴朝豈會不明白。

  “吉日定在十月初二,不必這般早準備。”他說。

  “殿下是不知曉,這其中章程多得是,時間還算是緊的呢!”老管家道,“今日不同往日,殿下這次是真真兒地娶王妃,老奴必得替殿下多盯著些。”

  提起這個,宴朝看了一眼邊上沉默的男子,終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奴高興還來不及呢!”

  宴朝頷首:“廿複,有事交給你辦。”

  一邊的男子這才似是將神遊收回般,慢慢走到了他身後。

  書房安靜,宴朝親自關了門。

  “我沒答應替你做事。”

  這聲音一如既往的撕裂,破損厲害。

  沒急著回答他的話,宴朝道:“西戎使臣入京多日,除通商事宜,還是提出了和親,只是這次不是他們嫁來,而是大寧嫁去西戎。”

  “你既不問朝政,何必。”

  “西戎的商路打開,於大寧經濟是好事,所以,得答應。”宴朝兀自繼續,“但是和親雖是提了,使團卻不催促,你說為何?”

  “我走了。”顯然,男子並不想聽。

  “廿複。”宴朝突然道,“你為何而來?”

  “……”面具下,男子的眼眸幽深。

  片刻,廿複開口:“要我做什麽?”

  “潛昌,洪家。”

  廿複一笑:“怎麽?還想為你的王妃報仇?”

  宴朝不置可否:“在捐官之前,大寧樂坊生意洪家獨佔其六,幾年前,洪家突然入仕,洪氏樂坊全數遣散,直至今日,在朝官員新納妾及外院中樂籍從良者約十余人,七司、兵馬司、禁軍皆佔。”

  “……”

  “且,無一不得寵。”

  廿複沉默。

  宴朝才繼續道:“西戎曾丟失一王女。”

  廿複轉頭。

  “王女以箜篌聞名,世人皆以為她是出身尊貴,其實,她不過是一個式微小族出身,被前西戎王以王女之名強行收在身邊,後又以她為引,掀起西戎與大寧的戰事。此女一朝逃出,便再未回去。”

  “後來,這小族中出了虢氏兄弟二人,手刃前王,平民怨,穩坐西戎。這二人,便是如今的西戎王,以及其弟,西戎的八駿軍帥虢邕。”

  “所以,姬偲成了真正的西戎王室女?”廿複接道。

  宴朝點頭:“使臣不走,一為肅清前王派往大寧的舊部,另一,便是找到王女。”

  王女出走,是因為痛恨前西戎王的折磨。如今有家可歸,其兩位同族兄長自能護其周全,給她最好的生活。

  此時找到王女,便是送給西戎最大的人情。

  而這樁人情,將是隻屬於朝王府的。

  這一瞬間,廿複突然明白了宴朝的意思。

  “你終於想通了?”他問,“呵……我以為,你還要繼續墮落下去。”

  宴朝沒接話。

  廿複這才複問:“與洪家何乾?”

  “岑州慈家二公子,日前迷上的女子,便是出身洪氏樂坊的姬偲。只是慈家世代為官,不會允許他娶樂籍女為妻,此事,慈府正在焦頭爛額中。”宴朝道,“你去,替他們解了這難。”

  “順便,一舉三得?”廿複想了想,“許是還不止。”

  見面前人不再回答,他終是折身往外去。

  臨到門口,他忽而頭也不回道:“宴朝,你我都走錯過。”

  “所以,不能再錯了。”身後人緩緩回。

  賀府裡,賀思楷神秘兮兮拉著他阿姐,小臉有些皺巴。

  “怎麽了?”賀思今還記得宴朝臨走前說的話,有些懷疑,什麽時候小兔崽子跟他有了聯系?
  “阿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兔崽子小大人般沉吟道,“但是你就要嫁給他了,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

  “嗯,你說。”

  “他其實,很凶狠的。”

  “哦?”

  兔崽子便就一五一十把岑州那日小院子裡事情都說了。

  “當真?”

  “我怎麽會騙阿姐?!”

  “你說那個人,有什麽特征?”

  “他背向著我的,我也不敢瞧,不過,姐夫吩咐了給他做了面具,對了,他是個啞巴!”賀思楷回憶道,“所以後來我就想,姐夫或許不是真的要殺他的,只是嚇唬人,是一種行事的策略罷了。可阿姐畢竟不了解這些,現下講給你聽,往後若是阿姐發現姐夫又嚇唬人,心裡也好有個準備,不要害怕。”

  她如何會怕。

  只不過,這個啞巴又是誰?宴朝為什麽會留下?

  一時沒想明白,就聽耳邊兔崽子又嚶嚶道:“阿姐,我都提醒你這麽大的事情了,那你能不能給我瞧瞧,姐夫送了你什麽?”

  “……”賀思今收緊了衣袖,隻作未聽見,就要哄人出去。

  接著,她忽又反應過來,伸手給了人一板栗:“叫朝王殿下!還不是你姐夫!莫要胡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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