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第七十一章 回來 ◇
第七十一章 回來 ◇◎那朝王你不要了?◎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 賀思今發現自己完全回答不上來。
如果說昔日種種皆是前塵,那麽幾年後的現在,便是真正的新生。
而那個人, 是前世今生中的橫插一筆。
可偏偏是這一筆, 潑墨般暈染了這些年。
回憶起來, 竟然,時時處處,皆有他。
不喜歡這三個字, 可以是輕飄飄的毫不在意, 也可以是帶了些抵觸的厭棄。
哪一種, 都不能適用於他。
所以,肯定不是不喜歡的。
賀思今想了片刻,隻覺似自己這重生的身世已是稀奇, 所以, 與宴朝的羈絆只能說是一場意外吧。
普氏來了點精神,嗑了瓜子問:“怎麽說?”妥妥的看戲,賀思今無奈搖頭,將信推了過去:“好似是那女子也是樂籍,去岑州本是要為姐妹打抱不平的。慈二少爺與她姐妹應是有些關系,現在她姐妹生了病,相思過度,卻左右等不來慈二少爺,是以她才特意去求見慈二少爺,誰料被次次拒於門外。”
賀思今點頭,也是,今日倒是太閑了些,畢竟宅子已經定下,沒得好忙活。
賀思今好笑,繼續讀下去,不覺愣怔了下。
岑州慈府,慈老太太愁得頭疼,她看向下邊正在以淚洗面的兒媳,更是來氣。
“我沒有啊,我就是單純欣賞這個小夥子麽。”普氏無辜道,接著想起,“那這麽說的話,洪家小子與撞船一事,好像還真說不清了。”
王氏眼睛一亮:“母親,這洪易安既然賀家瞧不上,可是以咱們與他們的交情……”
“說這些又有何意?!”慈老太太道,“先將仲亨關上些時日,至於那女子,派些人去。”
被這麽一點,賀思今才突然明白過來哪裡不對了。
“怎麽啦?”普氏問。
“這個也不一樣。”普氏道,“慈仲元的生母本就是府上的丫鬟……哎,跟你個未出閣小姑娘說這個做什麽,罷了。”
“那不可能,慈家什麽人家。”
“想什麽?”普氏問。
慈老太太想了想,又問:“那樂籍女子現在何處?”
因為足夠意外,所以, 無法去尋常地界定。
普氏拿了信瞧:“所以,她又去求了洪易安,想經過洪易安與慈二少爺見面?”
“你再抽抽噎噎,又有何用?仲亨會有今日之事,你為娘的,能脫得掉乾系?!”她這一聲十足帶著責備, 叫下邊的慈夫人立時啞巴了。
普鋆用詞不拘,說得跟普慈兩家怎麽個纏綿悱惻似的。
只是不知道,爹爹心中的那個人選,又會是誰。
這話也是沒錯的。
普氏卻是笑起來:“哎呀,這慈二少爺,現在是被關在府裡了?那這麽說,也是個重情重義的,若是沒被鎖起來,應該是要去潛昌的吧?”
“你是說賀小姐落水的事情與洪易安有關?”
“娘你別幸災樂禍。”
頓了頓,她道:“若是能出些意外,也未嘗不可。”
半晌, 慈夫人王氏才拿帕子壓了眼角:“母親教訓得是, 可這孩子一門心思地要與那樂籍之女一塊兒,母親可得要幫幫兒媳啊……”
宴朝說過,那女子與她神似。
之前也算是普家有意結交,到了這時節,卻是兩廂情願了。
“兒媳原也不曉得賀家會重入七司啊……”王氏有些委屈,“再者,老爺也說過,他賀家雖曾名噪一時,可能在壯年辭官的,必有緣由,是以,媳婦便是為了慈家,也不敢與仲亨做這個主啊。”
爹爹出發的幾日後,賀思今收到了普鋆的來信,說的也就是些雞毛蒜皮的,還道是他們回京後,慈家又親自上門,殷勤極了,便是怕兩家因著一門親事不成就生了隙。
“我在想,洪家雖是與慈家沾親帶故,可論起身家,根本比不得慈家。可有此女一鬧,慈二少爺往後說親,便難了一步。洪公子和慈二公子的親事,往後還真不好講哪個更好說。”
“只是隨便一想,覺得也許裡頭有些蹊蹺呢。”
這話分明已經帶刺了,慈老太太繃緊了臉。
王氏這才倏地降了聲調:“兒媳聽聞,那賀家不答應這門婚事,似乎是因為對之前賀小姐落水一事不滿,心中有隙。”
倒是這個洪易安,他不會不知道慈家的態度,也不會不知道慈二少爺與樂籍女子的事情,這些事情糾纏在一起,實在不像是巧合。
“誰知道呢,不過賀大夫本就是個極其護短的,洪易安事發後說的話,可也不好聽,賀大夫當場是沒發作,可這怎麽也會有些計較吧?”王氏說著,複又難受起來,“可憐我兒,如今卻是被害得不淺!”
所以,不管是那女子與洪易安達成了什麽交易,想叫她落水是真,這一點,沒得辯。
“行了。”慈老太太已經沒了慈藹面容,只有些恨聲,“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是考慮下賀家那姑娘,畢竟也是眼瞧著的好姑娘。”
“是這個意思,那日遊湖,恐怕是以為慈二少爺也在我們的畫舫上。”賀思今想了想,覺得似乎哪裡不大對,又說不上什麽來。
“怎麽不可能呢?”賀思今道,“我記得慈家大公子慈仲元的妻子就不常出現,很是不得老太太待見,似乎就因為出身差?”
“你道人家賀家如何?!”慈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原本這給我那洪家侄孫提親,已經是用上了兩家交情,你以為我們打的主意,他賀家人瞧不出來?沒點破罷了!原本,這如若是他們接受了洪家,也是好事,可如今,你自想想去!”
“還在潛昌。”王氏道,“母親莫怪兒媳多嘴,只怕是仲亨就是與您那侄孫多有往來,才得結識這般女子,仲亨自小就是懂事的,哪裡會往那些地方去。”
“表兄說,慈二少爺好像是被關了起來,因為那日撞了我們畫舫的女子尋去了慈府門外,要問慈二少爺討個說法。”
普氏噫了一聲。
“怎麽了娘?這般看我作甚?”
“我就是覺得啊,你這性子——隨了誰啊?”
“……”
普氏嘖嘖有聲:“你這心裡的道道可是多,嗯……往後怕是吃不了虧。”
“娘!”賀思今起身要走,被拉住了。
“好嘛好嘛,你別瞧書了,我都快無聊瘋了。”普氏道,“不若,今日我們好好說說你的事情?”
“我什麽事情?”
“原本我是覺得,這京城裡總歸是不好的,可現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哪裡啊,都不缺醃臢事情,得自己掙。”普氏道,“這些日子,其實也有些人家遞了門帖來,我都以家事未安穩給回了,可眼見你就要及笄,為娘想著,總是要帶你出去走走的。”
賀思今頓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普氏就抽了一本燙金印花的帖子來。
“瞧瞧,這是黃夫人辦的簪花宴,時間就在三日之後,我帶你去看看。”
“……”
睡前,阿錦鋪了床過來問:“小姐,簪花宴是個什麽宴?”
“各京城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參加的宴賞。”
“各家夫人小姐?”阿錦機靈道,“那不就是一起相看著的?”
小丫頭絲毫沒說錯,賀思今扯扯嘴角。
本來,普氏最是討厭這些場合的,沒想到現在為了她,竟然接了。
確實,這些什麽簪花宴,百花宴的,無非為了幾個目的。
一個,小姐們過去是為了掙些名氣,好似之前的黃婧,當年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聲就是這麽攢下的。
另一個,便就是夫人們替自家公子打探觀望。
再來,就是女眷交際了,畢竟,男人們入朝為官,身為女子,總也是想出一份力的,有時候夫人的話,更是抵用。
是以,能舉辦這些宴飲的,都是些有些資本的人家。
好比這次的黃家。
也就是黃婧的娘家。
黃大人本就是司禮監尚司,如今黃婧又貴為謙王妃,且又育有一子,加上謙王殿下如今政績在身,這京城中若是說誰家最有號召力,非黃家莫屬了。
也只有黃家,能有底氣發這般燙金印花的帖子了。
“是,也不全是。”賀思今道。
“可是夫人的意思,應該就是了!”阿錦接嘴。
賀思今噎住,伸手拍她:“耍什麽嘴皮子。”
“奴婢說真的啊,喏,這是夫人白日裡送來的新衣,小姐穿上,定是好看!”
還真是——
賀思今瞧著那明豔的琉璃色,果然是母親特意挑的顏色。
“你膚白,這般顏色,尋常小姑娘壓不住的。但你行!”普氏自信不假,女兒爭氣也是不假,她伸手親自替女兒理了理衣領,點頭,“不錯,不錯,可以!”
賀思今無奈,陪她進了馬車。
這簪花宴果然熱鬧,黃府門口停了好些馬車,下來的非富即貴,小廝一一將馬車往馬廄引,各家夫人小姐便就在門口下來。
普氏認識的人不多,來的時間也算是趕巧了,誰也沒碰上。
跟著府丁往後院去的時候,一路都是花香,竟是著實不負其名。
離京太久,便是熟識的都不一定能記清楚,更莫說是本就不愛與這些夫人們結交的普氏了。
所以這一進花園,她們就撞上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倒是亭下一婦人先瞧過來,親自起了身:“看,這不是說到了,正提起呢!我與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便就是賀尚司家的夫人與小姐了。”
普氏也笑:“黃夫人客氣了。”
眾人了然上前,一時間,她們竟是成了中心。
賀思今這才明白,如今父親回京治疫一舉,已是高義。
大約是應付了兩盞茶的時間,普氏才帶著賀思今認了個遍,其間自然缺不得黃夫人的引薦,等到能坐下的時候,人都快乏了。
賀思今不察,被人喚了一聲。
她坐在小姐們這邊,只見一個面生的姑娘問道:“賀小姐可也是南書房出來的?”
也?
她複又瞧她一眼,好像是兵馬司李大統領家的小姐,便一點頭:“李小姐如今是在南書房學習嗎?”
“是,總聽祖太傅提起姐姐。”
“是嗎?”有些意外。
“是啊,太傅說,賀姐姐是他教過的數一數二勤奮的學生了。”
賀思今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勤奮,只是那時候,不練字真的拿不出手啊。
“那……等妹妹回去了,可否代我給太傅問聲安?”
“自然的!”
“呦!幾年不見,可以啊,我家妹妹都能做姐姐了?!”一道清亮的聲音打外頭傳來,緊跟著的是後頭的小廝。
“這是內院,不得帶武器!”
“小姐還請止步!”
賀思今忽得起身望去,那簷下持槍而立一身勁裝的女子,不是訾顏又是誰!
“訾姐姐……”
訾大小姐將那長槍一丟,跟來的小廝誠惶誠恐地接住,得了黃夫人一個揮手才敢下去。
賀思今幾步過去:“訾姐姐怎麽回來了?”
“那怎麽能不回來?我可是萬裡奔襲回來的,可快了,我爹都追我不上。”訾顏伸手將人一攬,壓著聲音問,“你莫不是來這兒挑婆家的吧?!那朝王你不要了?”
“……”
有些人啊,怕是百年不見,也絲毫不變本性!
賀思今咬牙,回了個嘴:“萬裡奔襲不是這麽用的,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