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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君》第十七章 重現
  第十七章 重現
  ◎殿下知道?◎

  賀思今有理由懷疑訾顏是老天派來整她的,可惜沒有證據。

  好在這不過是個小插曲,先生也未追究。

  她蘸了墨重新坐好,將面前的紙鋪開。

  給五公主伴讀,於這書院裡的其他小姐而言,便是要表現得盡善盡美才對,比的是學識。

  可她不一樣,她是與公主年紀最為相仿的一個。

  說起來是為公主尋伴讀,可皇家的顏面也是要的,總不好叫皇后嫡親的女兒被所有人都比下去。

  是以,她這個相對而言的同齡人,比的,卻是會不會襯托了。

  這詩不能不作,也不能作得太好。

  答卷分為兩撥送進了宮,一撥是公子策論,由祖太傅瞧過,送進了承安殿,遞呈今上。

  “賀思今?可是賀神醫獨女?”

  宴朝頷首:“這幾日周先生考了不少題,今日是以冬雨滂沱為意象作詩,兒臣挑了其中幾篇帶來與母后過目。”

  “你之前在賀府養傷,依你之見,這孩子如何?”

  “倒是個小聰明的,揀著前人的改了來用。”亓明蕙笑起來。

  “這是抱不抱動的事?!”亓明蕙刮了一眼藏到少年身後的,一伸手就給逮出來,任是小公主撲騰扒拉的也沒松手,“開年就要去南書房了,這般模樣,免不得要被太傅訓!”

  宴朝想了想:“明理曉事,亦活潑跳躍。”

  “畢竟是嫡親的兄長,公主心中歡喜。”自有宮女接了話。

  “不慌。”亓明蕙招了手叫他坐了,“本宮不放心其他人,所以叫你來定這伴讀人選,你可明白本宮意思?”

  邊上坐著的,正是五公主宴雅琪,聞言早已經從凳子上跳下。

  “兒臣知曉。”

  眼見著宴雅琪拍著手跟著宮女出去,亓明蕙一個沒站穩,被宴朝一把扶了:“母后。”

  “正是。”

  “是。”

  “嗯,京城才女。”亓明蕙隨口道,“聽你姨母說起過。”

  “本宮去賀府之時,瞧見過她,”亓明蕙迎著光將那答卷又瞧了一遍,“她可是與雅琪一般大?”

  亓明蕙閉了閉眼,終是揮手。

  亓明蕙便一張張打開來瞧了,為首的那張:“冬夜遇雨。”

  亓明蕙擱了手中杆子,卻是悵然搖了搖頭,不等再說,已經見一角玄色衣袍轉入,接著,她就虎了臉下來:“雅琪!怎麽又叫你皇兄抱!多大的人了!”

  眼見著激動的人兒已經要上嘴咬,宮女趕緊上前:“奴婢先帶公主殿下去用些點心。”

  另一撥,便就由宴朝親自卷了,送往歲和宮。

  “嗯,是這個道理,就是這字……”亓明蕙左右瞧了又瞧,複道,“先前倒是沒怎麽聽你姨母說過,應是今年方才入的學?”

  接著,上座又翻過一張:“詠冬。”

  再往下,手指卻是頓住了:“噫……”

  宴朝抬眼,卻未應聲。

  “糖糕!”宴雅琪拍手。

  “呵……”不知是笑是哂,亓明蕙緩緩坐下,“你說,可是本宮對你妹妹要求高了?”

  “年長一歲過半。”

  “此乃司禮監黃大人嫡長女所作,用筆華麗,可見造詣。”

  “哎!這孩子!”亓明蕙沒拉住人,小小身影已經跑了出去,單是九連環鐺啷啷丟在了地上。

  宴朝未答。

  “無妨的母后。”宴朝說著將懷中人放下,“抱得動。”

  亓明蕙嗯了一聲。

  “公主殿下,跟奴婢一起去吃糖糕好不好?”宮女躬身哄著。

  “對呀,糖糕。”

  這評論,倒是叫亓明蕙愣住了,不過聽來卻似是合適的:“那學識上又如何?”

  “這是左相庶女之作。”宴朝接道,“頗有文思,可見功底。”

  “吃糖糕!吃!吃!”

  “五妹妹尚不足七歲,慢慢來,總是沒錯的。”言罷,宴朝將東西拿了出來,“這是善學書院裡各家小姐的答卷,還請母后過目。”

  亓明蕙這才點頭揭了考卷:“皇兒這幾日,辛苦了。”

  亓明蕙正拿挑杆逗著一隻五彩的鸚鵡,聽得宮人來報轉而對身側人道:“瞧瞧,你七皇兄倒是疼你,這還沒幾日,便就替你張羅好了。”

  “五妹妹憨厚,身邊又少有玩伴,若有這麽個陪著,也是好的。”

  這次,沉吟的時間更久了些。

  “勤勉。”

  “……”亓明蕙明顯頓了一下,“勤勉?”

  “兒臣私以為,勤能補拙。”

  入宮伴讀的旨意是直接傳進書院的,周先生接旨的時候,眉頭都抓得鐵緊。

  不僅是先生,便就是其他人,也是沒反應過來。

  這次一並選入的是四人,按理說,依著學考成績挑出前四個來,也便就算了。

  怎麽剛好選中了最拔尖的兩個和最末的兩個呢?
  “先生!莫不是寫錯了?!”第一個跳起來的卻是訾顏,不等宣旨公公走遠已經伸手要去拿聖旨,“便是吃蝦,也是該掐頭去尾的,怎麽還舍了中間的?”

  一席話,在座的小姐,沒一個有好臉色,賀思今伸手扯了扯她衣袖。

  “孺子不可教!”周先生自是不叫她碰著聖旨,又是花白胡子一抖,命道,“都坐下!”

  如此,才將滿室的議論聲壓下。

  訾顏憋著一口氣,直到下了課才趕緊回過頭去:“你聽著沒啊!怎麽我也要去?我好不容易在這書院捱了兩年!兩年啊!我明明都沒寫,怎麽還能選上?!”

  “嘖,蝦尾麽,也不是不能吃。”有人說著風涼話。

  訾顏氣急了:“你閉嘴!肯定是你!你是不是跟朝哥哥說什麽了?故意整我的?”

  “冤枉啊,我哪裡有這本事?”吝惟一抬手,“而且,這名單,可是今上與皇后娘娘一並定下的,你道是我能左右?謝謝抬舉啊。”

  “哼!”訾顏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賀思今,終是緩下,“還好有你陪我,不然,要我與那兩個一起,不如叫我去……死……”

  這話音顫了顫,矮得聽不見,賀思今一抬頭,就瞧見兩道窈窕身影過來。

  吝惟自覺讓開一道,面上開懷,目光灼灼。

  黃婧、陳源。

  先時只是點頭之交,今日又同在聖旨上,賀思今下意識站了起來。
    訾顏卻是沒什麽好氣地直接扭了頭收拾東西,筆墨紙硯被她一並塞進了書箱,丟垃圾一般。

  為首的正是黃婧,賀思今耳熟,知曉這是司禮監黃大人家的嫡長女,此時再看,隻覺這才女果真是自有氣度,便是對她淺淺一笑都猶如春風拂面般。

  “賀妹妹,訾妹妹。”似是沒瞧見訾顏面上的不耐,黃婧甚至一偏首,還對著一邊瞧熱鬧的道,“吝公子。”

  吝惟這便又站直了些,突然醒悟般:“那在下就先走啦!”

  走得快,卻是一步三回頭的。

  還是被訾顏瞪了一眼才一溜煙消失的。

  賀思今還了一禮:“黃小姐、陳小姐。”

  黃婧笑容更深了一分:“能與二位繼續做同窗,甚是有幸。我們四人既是一個書院出去的,往後入了宮,怕是還得互相幫襯。賀妹妹來書院不久,我這還不及與妹妹好生認識,一份薄禮,妹妹莫要推辭。”

  哎?
  訾顏探頭,陳小姐接了話:“訾小姐,也有你的一份。”

  “哎呦,誰稀罕!”訾顏重新抱了胳膊立到一邊。

  賀思今卻是不能的,再者說,她對這兩位,實在沒什麽印象,突然被送禮,屬實驚訝。

  接到手上的,是小小的一個盒子。

  “這是如胭堂新出的胭脂。”黃婧道,“想來應是適合賀妹妹。”

  胭脂啊。

  賀思今兩世為人,能用上的時候不多,無甚經驗,隻湊在鼻尖聞了聞:“好香啊!”

  沒曾想,邊上陳源先是笑了:“賀妹妹真是嬌憨可愛。”

  好好的,這麽誇人實在叫人臉紅。

  她看向邊上的訾顏,後者怕是拿人手短,收了胭脂倒也沒再哼哼,抱拳抬了手:“那往后宮裡頭,大家互相照應!”

  “自是最好的。”黃婧這笑容,十足叫賀思今明白了什麽叫面若芙蓉。

  一直等人都走遠了,訾顏才單手拎了書箱對著賀思今道:“哎,可別被人收買了啊!你是我收的妹妹,你姐姐只能是我,懂?我倆才是一夥的。”

  “啊?”

  “啊什麽!就說知不知道!”

  “知道了。”賀思今有意哄她,伸手挽了她胳膊,“姐姐討厭她們?”

  “我不是討厭!我就是看不上!”訾顏道,“你沒見她們笑得多假麽!還有你,是不是傻啊!你以為那胭脂真適合你?也不想想,你才八歲,用得上胭脂嗎?她倆這就是篤定了自己能入宮,早早就備下了過人情的!”

  “喔!”

  “看吧,你就是沒腦子。”訾顏教育人有癮,“肯定在心裡還當真感動了一下?哎呦小可憐見的。她們這些官宦人家的女兒,最是心思多。要我說,怕是以為你啊,是走後門才入的宮,所以轉而來稍微結交下。”

  “可是訾姐姐不也是官宦之女?”

  “胡說!我能跟他們一樣嗎!我爹是將軍,那做將軍的能跟那些玩心眼子的文臣一般嗎!”訾顏應是覺得自己被頂了嘴,拿胳膊肘戳了身邊人一下。

  賀思今趕緊應聲:“是是是,那肯定不一樣,訾將軍為人剛正不阿,才不稀得與人玩心眼子。哦,對啦,訾姐姐。”

  “嗯?”

  “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走後門嗎?”

  “……”

  四目相對。

  訾顏愣住了。

  賀思今也跟著停下步子。

  片刻,她訾姐姐指了指自己:“我肯定是不會走的,你呢?”

  “我……應是也不能吧?”賀思今正色道,“我都不知道門在哪裡。”

  “也是,我看你應該也不想進宮,”訾顏狐疑,“那這誰整我們呢究竟?”

  大凡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能交給未來去揭開了。

  年前剩余的時間,倒是仍舊在書院裡聽學。

  宴朝後來就沒再來過了,反是吝國公夫人來過書院幾次,每次都只是從旁瞧著。

  後來,黃婧帶著陳源過去特意拜會後,夫人便也不來了。

  周先生因著伴讀的旨意,這些日子對她們四個越發嚴苛起來。

  賀思今倒沒覺得什麽,除了一手破字仍舊沒練出什麽好模樣來。

  年關邊上,大雨衝垮的渠道終於趕修好。

  南邊的橘子送進來,雖是沒有往年多,卻也夠嘗鮮。

  這善學書院的最後一日,回府的馬車嘚嘚,賀思今抱著暖爐就著青雀的手咬了一瓣柑橘,甜津津又涼絲絲的,周身舒暢。

  “下雪了!”阿錦趴過去窗邊驚道。

  賀思今探頭一眼,可不是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竟已是鵝毛。

  “阿明!車停一下!”

  人對雪這種東西,從來都沒什麽抵抗力的吧?

  她與阿錦一並伸了手去接,比柑橘還要涼。

  入掌即化。

  似乎,也有這麽一個雪日,她接了雪,一回身,便瞧見那人。

  周身肅肅的朝王殿下站在那裡,瞧著她的目光,無悲無喜。

  她寂寂收回手,他卻已經兀自轉身離開。

  這畫面一閃而過,往日重現,猶如幻境。

  “呼——”好冷。

  賀思今抖了抖,收回手,將大氅攏了攏,卻舍不得收回腦袋。

  “街上那是誰家的馬車?”樓上,廿五正與人交待,“快些去叫它讓出路來,莫要擋著馬道。”

  “是!”小廝登登登下了樓。

  宴朝垂眼,不久,就見那小姑娘收了簾子,車軲轆亦是緩緩加速。

  廿五回來:“殿下,屬下想起來了,那好像是賀家的。”

  “嗯。”

  “殿下知道?”

  宴朝沒答,端了茶水。

  廿五立了一會,終於又問:“那殿下,現在不走嗎?”

  不是要清馬道呢?怎麽還品起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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