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疑點
  下午，愛麗絲和路小胖、高原結伴前來探望。

  路小胖一進門，就笑嘻嘻的去看白露的左手，“我瞧瞧，大小合適嗎？好漂……呃，你怎麽沒戴？”

  白露輕輕一挑眉，笑問：“戴什麽啊？”

  “訂婚戒指啊！那麽漂亮！我從沒見過用泰坦素鑲嵌的戒指……你竟然舍得藏起來不戴！”

  “你見過褚鋒了？”

  他的胖胖臉上都是笑容，“嗯嗯，見過啦！元帥大人他記得我，還叫出我的名字了呢。昨天他來科研部找我幫忙，說要親手為你製作戒指，需要用到我們的一些設備。嘿嘿，我和小眼鏡全程陪著指導的！老大你沒見到好可惜，元帥大人認真又專注的樣子真的好帥啊……”

  小眼鏡使勁兒點頭，“是啊是啊！光是戒托，大人就做了十幾個！第七個的時候，我和小胖都覺得已經非常完美了，他還……”

  白露抬手打斷了他們，“我沒答應。”

  “什麽？？”三人異口同聲。

  白露萬分無奈，“你們小點聲，我還是病人呢。”

  愛麗絲看著一臉迷茫的白露，簡直恨鐵不成鋼，“你天天給他梳毛！我十次看你，你有八次在給大獅子順毛！大人天天讓你騎在獅背上！”

  愛麗絲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看著我漂亮的藍眼睛，再說一遍，你沒答應什麽？”

  是啊，會不會，有沒有可能……大獅子其實已經恢復了褚鋒的一部分意識呢？哪怕只有一點點，少到它記不得自己的身份。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的大獅子沒有完全消失！它的一部分還活在褚鋒的精神體裡。

  “我們倆？感情好？”

  白露摸摸這隻炸毛的小貓，“我說，我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為什麽啊？”路小胖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你們不是哨向嗎？”

  白露哭笑不得，“那是辛巴……”

  顧小胖氣的跳起來，“有什麽區別！我放小熊貓踩你梅花蚺的尾巴尖，你敢說不是我踩你腳？”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手指微微合攏，慘然一笑，“最初，小獅子只有這麽大。後來，隨著它變大了，也越來越聰明……其實我也懷疑過，不止一次的問過辛巴，是不是想起什麽了。但是並沒有。”

  小眼鏡揉著眼睛，“不是啊，老大。我們不是思維定式，只是、你們倆感情那麽好……怎麽會這樣呢？”

  “是啊，”愛麗絲的小臉皺皺著，看起來快哭了，“他守護你的樣子，那樣深情。就算當時他是一隻大動物，也足夠感人了好嗎？更何況，元帥大人後來也想起來了呀。這是多麽奇妙的緣分！老大你別直接拒絕好不好？試著交往看看啊……”

  三個向導瞬間啞火面面相覷，這是什麽情況？路小胖遲疑的問道，“你是說……它之前只是變聰明了，不是恢復了？”

  三人不知怎麽安慰她。白露和大獅子一向形影不離，如今看著她孤零零獨自想念的樣子，都有點鼻尖發酸。小眼鏡猶豫了一下，說道，“能不能…這其中有什麽誤會。我真的覺得，大獅子後來不像是一個動物。”

  砰砰，砰砰……

  白露所有的思緒都被攪亂了。

  路小胖一直在敲頭，突然開口，有些猶豫的說道，“我隻學了兩年醫，說得不一定都對。但是哨兵精神海重構，是個非常複雜的過程。從一片虛無到完整領域，過程中誰也不知先行構建的是哪一部分。而且，精神體會不會感應到主體意識？比如行為模式、思考方式之類的……”

  小胖接口道，“對啊！你倆一向形影不離，經常小聲說話，還一起跑出去玩沙子！天天在我們這些單身狗面前，散發愛情的酸臭味……我們都要眼瞎了！”

  “對啊！！”又是異口同聲。

  “不一樣的。”白露黯然，“辛巴只是辛巴。它沒有褚鋒的記憶。他們不是一個人。”

  白露點點頭，“是啊小胖，你記得嗎？最初它還是隻小毛球的時候，只有小動物的本能。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精神體。有一個晚上我還找你幫忙來著？”

  白露的面色漸漸嚴肅起來，“你們幾個的想法很有問題。我們專題組成立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找出哨向之間純精神結合的方法，打破‘結合必是伴侶’的固有思維嗎？你們幾個怎麽覺悟還這麽低，竟然還抱有如此陳腐的老舊觀念。”

  白露聽見自己的心跳，她是那樣的渴望，那樣深切的希冀著。她不得不承認，她之前對待褚鋒的態度是有失公允的——那位帝國元帥只是按照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慣例的認為他們可以確定關系而已。她完全可以更有風度、更委婉的拒絕。

  可是她當時真真切切的遷怒於他了。只要想到是這個人的出現，替換掉了大獅子的靈魂——她就沒有辦法公正的看待他！所以她態度強硬的拒絕了，甚至帶著一點夾槍帶棒的嘲諷。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大獅子當時恢復了褚鋒的一點意識……那麽這部分意識和大獅子的靈魂是重疊過的，現在也依然存在著！她之前那樣的決絕冷酷，會不會傷它的心了？白露心亂如麻，想到那個大獅子蓄滿眼淚的畫面，她就心痛如鉸。那會不會……並非缺氧導致的譫妄，而是她真實感知到的，大獅子的情緒？

  “喂，喂！”愛麗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麽怔住啦？”

  白露茫然的看著他們，“我得好好想一想。”

  愛麗絲扶她坐到病床上，“你還沒完全恢復好，身體還打著晃呢。先好好休息吧，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三人見她狀態疲憊，不願再耽誤她休養，紛紛告辭了。

  白露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神思不定。她所知道的，關於哨向精神體、、識海的相應醫學知識還是太少了。要是辛原或者水清在就好了……

  “篤篤篤”
    小小的敲門聲輕輕響起。

  白露皺眉，是誰不按鈴，神秘兮兮的敲門。精神絲線拉開了房門，立即從外面鑽進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轉身就把門關上了。

  正是水清。

  不過兩天沒見，他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有濃重的黑影，長長的卷發因為沒有好好打理，顯得亂蓬蓬的。

  “白露……”他開口就帶著哭腔，“求你救救老孟吧。褚副指揮要以叛國罪處死他！”

  白露連忙起身扶住他，按在椅子上，遞過手帕，“快擦擦，別哭了水清。怎麽回事？”

  “老大……他們說孟叔叔和他們是一夥兒的。可是，可是孟叔叔的向導已經失蹤了快十年了！他的戰友們都能作證。”水清抓住白露的衣袖，“快十年了啊！老孟到處找她都沒找到。後來都已經放棄了，他整整兩年沒有出過軍團一步。他上哪兒勾結深淵去啊……”

  水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查都不查的……查一查老孟的通訊記錄啊！智腦上全部都有留存的，為什麽不查啊……老大，求你幫孟叔叔說句話吧。這個時候只有你能救他了。啊？你和褚副指揮說句話吧，你是他嫂子，這個面子他一定要給。我只求他調查一下再定罪……”

  白露安撫的拍著他的後背，想到在地底遇到的無臂少年，和他口中的“孟嬸嬸”……白露心裡一沉，安撫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水清。你先緩一緩。你告訴我，為什麽沒有調查，就直接定罪了？是有什麽證據嗎？”

  水清哭聲漸止，眼底一片悲涼，“因為他認罪了。”

  那天，她和大獅子開啟了熔岩下衝的機關。

  老孟背著水清，帶著剩下的新兵們向上攀爬。喬安娜沒能跟她過來，就承擔了看守小福的任務。無臂少年拿著鑰匙突然出現，理所當然的被製住。小福第一時間要他閉嘴，可少年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孟嬸嬸在哪兒？”

  老孟頓時神色大變。

  水清說，在那之後，老孟就開始一言不發，汗流浹背。他伏在他的背上，感受到老孟情緒的激動，他懷疑老孟有和那個“孟嬸嬸”建立了某種精神鏈接。但是當時沒有向導在場，沒有人能確切感受到。

  他們回到地面時天剛亮。

  不久，資源星上的所有人都接到了緊急撤離通知。這個時候老孟，才說了第一句話。僅有幾個字，是一個坐標點。哨兵們在那裡找到了老孟失蹤多年的向導，把她押上艦艇，免於化為飛灰。同時，老孟也被控制。

  “可是……他明明沒有勾結深淵。你不知道，老大，在那個深深的坑洞裡，一眼望不到頂的。孟叔叔背著我一點一點爬上來……有好幾次落石，差點把我砸掉，他都用手替我擋住了，手指都斷了……如果他是深淵惡徒，幹嘛用身體擋住我！咦？你……”水清指了指白露的眼角。

  白露用手擦去那一點晶瑩，“沒事，我想到了別人。你接著說。”

  “哦，我就是想說，向導是向導，哨兵是哨兵。雖然老孟和那女人結婚了，可是她都消失十年了！突然冒出來，殺了人，那不能證明老孟也是深淵的人啊！拜托了老大，你能不能和褚副指揮打聲招呼？別讓孟叔叔枉死啊。”

  白露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力查清真相。”

  水清抱住她，“謝謝你。”他有幾分不好意思地看向白露，“真是抱歉啊，打攪你養身體。老師不讓我來煩你……他們都說，老孟是褚副指揮的家將，不讓我攪合褚家的家務事……也不想讓你剛嫁過去就參與這些。可是、可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再沒有人幫他說句話，明天晚上就要行刑了……”

  白露憐惜的拍著他的脊背，“好了，水清，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對，我們畢竟和老孟相識一場，哪能任他蒙冤而死。你這幾天也很不好過吧？看看你都熬成什麽樣了。這件事交給我，你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覺。去吧。”

  水清期盼的望著她，“你一定要還孟叔叔清白啊！”

  白露點點頭，“我答應你，查清真相。”

  她看著長舒一口氣的水清，面色不忍，她想說，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老孟可能……不全然無辜。可是看著水清眼下的青黑，她又把話咽了回去。算了，至少先讓他睡個好覺吧。

  水清走後，她把事情簡單理了一下。

  後來的很多事情，水清也不清楚。需要白露自己去查。

  只是，當她聽說為了救她活命，整個資源星已經從帝國星圖上消失時……白露很難說清心底的感受。如果她是指揮官，她不會下這樣的瘋狂的指令。在白露的家鄉，集體利益永遠大於個人——她自己就是為了一顆神核甘願犧牲的。

  但是確確實實有人，為了她這樣做了。

  白露壓下心底的悸動，專心思考老孟的事。她需要把老孟在每一個時間點都做了什麽，仔細的捋出來。

  嘟~ 通訊儀響起提示音。

  “方便嗎？我有事情，想找你聊聊。” From：褚雲禮
  來得正好，她正愁怎麽找他呢。

  “方便。我何時去哪裡報告？” From：白
  “我馬上到你病房外。開窗上車。” From：褚雲禮
  萬惡的特權階級，果然是不一樣。

  很快，褚雲禮的專用懸浮車停在了5樓病房窗外。白露踩著舷梯跳上去，“長官，晚上好。”

  “晚上好。”褚雲禮罕見的身上帶了些酒氣，死死盯著白露。如果目光有實質的話，白露臉上一定被看出個大洞。

  見他遲遲沒有開口的意願，白露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精神飲料。完全無視了上司的死亡凝視，“你要來一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