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一會兒，其他陸家人也紛紛從午睡中醒來，心裡想得多，覺也沒睡好，一個個哈欠打個不停。

  依舊由陸老頭帶隊上工，走在前面的陸大金心情不美妙，因為想到今天下午可能就會有人得到陸川回來的消息，而他只能和別人解釋陸川已經退伍回家。

  原本家裡有陸川這個年輕有為的軍官，收獲了多少羨慕嫉妒的情緒，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人都有虛榮心，陸大金的虛榮心可以想見，會嚴重受挫。

  等上工的人走後，沈桂芝也帶著陸淺去自留地裡。

  自留地不大，沈桂芝乾活利索，這兩天已經快乾完了，只剩地頭的一點點。

  想到上午的時候，葉清乾活時那副渣渣的模樣，沈桂芝就來氣，她算是服了老三媳婦了，下午她不用葉清去了！
  要是路上再遇上幾個人，葉清再一通宣揚，被隊裡的人聯想到老三剛退伍，媳婦就下地乾活，沈桂芝覺得葉清翻的那點土都夠不上別人的說嘴。

  還有點更隱秘的小心思，那就是讓老三看看，家裡人都出去幹活了，只剩他媳婦這麽個大閑人，她對這個兒媳婦夠好吧？那他媳婦好意思不？

  葉清本來是在屋裡等著沈桂芝來叫她的，誰料沈桂芝看不上她乾的活，竟直接走了。

  她推開門，看到一個穿越之後第一次見到的陸家新人，陸二嫂陳紅香。

  然而按照這具身體的力氣，也只能學習原主，做點除草割草的活，年底公分不夠，拿錢補糧，保持勉強維持生計的樣子。

  陸川才回來，今天沒人提起這茬，可陸川中午隻上交了200塊錢，陸家人估計很窩火，肯定很快就有人提及讓她去上工的事。

  現在胖娃娃少見，兩個小姑娘都瘦溜溜的，衣服上帶著補丁，但每個補丁都縫的很板正。

  這是誰回來了？

  這個時代的生活可真是太難了。

  陳紅香也看到葉清出來了，臉上掛上一絲笑，眼裡卻沒什麽笑意：“老三媳婦，我聽人說老□□伍回家了，這是真的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葉清瞎想了一會兒渺茫前景，就聽到院子裡傳來說話聲。

  現在陸川退伍了，要去隨軍的事已然不在，隨著春天的到來，統一上工的日子又已經開始，葉清忽然發現，原主以前不去上工的借口完全站不住腳了。

  她和陸淺還不一樣，陸淺沒結婚，沒結婚那就是小孩子嘛，不上工可以理解，沈桂芝是老太太，不上工也行，可葉清，身體健康的大好青年，你可以不乾重活累活，可總不能一點活也不乾吧。這不是資本家小姐做派？
  葉清自己都能給自己想出好幾頂大帽子。

  要是還賴在家裡，那是不是思想不端正，是不是逃避勞動？以前還有陸川的身份罩著，現在保護光環也破了。

  陳紅香大概一米七的個子，身板不是嬌小那款的，看著有點壯。不過五官長得不錯，臉上一般沒有太多表情，是那種看上去就覺得心裡藏著事、不會隨便與人交心的女人。

  陳紅香是個勤快的，家裡的男人和孩子一向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陸川他上午回來的，受傷退伍了。”葉清才說了一句，屋裡的陸川正好也穿上外套走了出來。

  她懷裡抱著二房的小兒子、剛過周歲的陸槐，身後兩個小跟班分別是陸桃兒和陸杏兒。

  身處於這個年代，葉清知道自己不能做那個不一樣的煙火，沒了理由之後，最好還是乖乖去上工。

  葉清聽到這個問話，心裡恍然，陸川的事竟是把陸二嫂都給炸回家了！

  最後，陸家靜悄悄的，真的只剩下葉清和陸川兩個閑人。

  目前只能寄希望於陸川的工作計劃能夠落實，熬過幾個月，她可以跟著去縣城。

  陸川還在休養中，葉清就覺得自己有些過於突出了。

  “二嫂。”作為弟妹，葉清很自覺地先打招呼：“你回來了。”她有點驚訝，陳紅香回娘家是為了抗爭女兒不能讀書的事，陸大金還沒發話讓陸海去帶人回來，陳紅香自己回來豈不是半途而廢，前功盡棄。

  “二嫂。”他叫了一聲，再多的也不知道說什麽，中午回來他忘記問葉清陸二嫂為什麽不在家了。

  陳紅香看見站在面前的陸川，心裡不由得苦悶起來，陸川這怎麽會突然退伍呢？

  這下公公怎麽會吐口讓桃兒和杏兒去念書？她公公就是個屬貔貅的！
  “那老三傷養好了嗎？部隊裡有什麽安排？”陳紅香頓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問話。

  “目前還沒有安排，身體再養幾個月，以後別乾累活，就無大礙。”陸川言簡意賅地回道。

  陳紅香聽了，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沒安排還乾不了累活，以後難不成要全靠家裡？

  “那老三你回去歇著吧，我也收拾收拾，這幾天你二哥肯定把屋裡弄得亂七八糟。”

  “好。二嫂你忙。”
    陳紅香寒暄了這幾句，得到想要的消息，便失去談性，回到自家的東廂房，把門一關。兩個小女孩偷偷看了陸川好幾眼後，也跟在陳紅香身後進去了，大概不常見這個三叔，有點新奇的樣子。

  “我們也回屋吧。”陸川很自然地拉著葉清往回走，這拉手的動作，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的時候，葉清都不臉紅了。

  剛見陸川被撩時的興奮與激動也在消退，開始慢慢沉澱，等待質變的一天。

  兩人相攜著回了屋裡，葉清把陸二嫂回娘家的來龍去脈小聲和陸川解釋一遍。

  “這事不怪二嫂，孩子就該去上學，等我有機會勸勸爹。”陸川聽完，歎息一聲，他要是還在部隊裡，說話肯定管用，現在退伍了，他爹不一定能聽他的勸。

  看來陸川並不重男輕女，葉清在心裡偷偷給他加上一分。

  由陸二嫂的事，葉清想到，陸川離家好幾個月，許是想要知道家裡最近發生的事，便從原主的記憶裡挑揀了幾件重要的說了。

  主要是兩個大活人待在一屋，如果不說話，氣氛未免太尷尬了些。

  陸川心滿意足地聽葉清說起家長裡短，心底劃過一絲溫暖的感覺。

  有了媳婦以後，這間自己以前探親回來一個人住的屋子，也變成了一個小家，而不是睡覺的鋪蓋。

  以後終於有人和他分享這些生活的瑣碎，那種獨處時時不時冒頭的孤獨感也將徹底消失殆盡。

  四點多的時候，沈桂芝和陸淺先回來，陳紅香從屋裡走出來給婆婆打招呼，卻隻得到哼的一聲回應。

  陳紅香回娘家這件事，沈桂芝那是相當不滿意，這不是威脅他們老兩口嗎？一群討債鬼！

  陳紅香早有所料，她不是那種會熱臉貼冷屁股的人，這事她覺得她沒做錯。

  且不說陸川以前的津貼，就說她和陸海，那可都是賺滿紅分的壯勞力。

  大隊是不富裕，可他們倆一年除了糧食，一人也能分個十幾二十塊，怎麽就供不起孩子讀書？

  文具加上學費，兩個孩子一年頂天了花銷七八塊錢而已。

  憑什麽大房三個孩子能讀書，小姑子和小叔都念了高中，他們二房的孩子卻不能去讀書？

  以前沒兒子，身板不硬，得想著以後籠絡侄子，現在二房有了兒子，陳紅香不想再忍下去。

  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婆媳兩個都自覺有理，無人遞台階，氣氛就這麽僵硬著，沈桂芝冷著臉開了櫥櫃，拿糧食做飯，發出的聲響都比中午大一倍。

  廚房門敞開著，能清楚聽到老太太沒好氣的聲音：“這一個個都是討債的，我一個老太太還得給他們做飯，養兒養女有什麽用，娶了媳婦忘了娘。”

  葉清：這絕對是不分對象的超大面積攻擊，在坐的所有全被cue到了。

  “我出去看看。”聽了這話，本著尊老愛幼的心態，葉清有點坐不住。她並不是不想做飯，她手藝其實挺不錯的，可一則原主原本的人設就是個廚藝黑洞，變化不能一蹴而就，二則沈桂芝的糧食可都是上鎖的。沈桂芝不回來誰也做不了飯。

  葉清走到廚房門口，自覺地問：“娘，我給您打個下手？”

  廚房一覽無余，眼看著並沒什麽什麽活能給她做，玉米面已經下鍋，一顆白菜陸淺在洗，這麽一看，葉清感覺自己好多余。

  沈桂芝沒好氣白她一眼：“我怕你齁死我！”

  這是原主曾經的黑歷史之一，炒菜鹽放得太多。

  “你回去吧，別在這擋著。”

  既然沈桂芝這麽說，葉清於是就從善如流地又走回去了。她也不是上趕著的性格。

  “娘不用我幫著做飯。”回到屋裡，迎著陸川的視線，葉清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這兩天發生的所有，讓她很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廢柴形象仿佛深入人心。

  估計陸川也察覺到了吧。

  “有小妹幫忙呢，廚房地方不大，人多了轉不開身。”陸川溫言細語地說，還給葉清找了個挺體面的理由。

  葉清：…沈桂芝那句娶了媳婦忘了娘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