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前了

  葉宛卿瞬也不瞬地望著楚嫣容：“娘！爹爹年輕時當屬溫文爾雅之流吧？假如，我是說假如，爹爹隻相中您的尊貴身份，並指望倚仗您的勢力往上爬，這輩子都沒有真正愛過您，然後，把您當做生殖工具，漠不關心。如此婚姻，難道稱得上甜蜜嗎？如果女兒嫁給陸繼廉之後也是如此下場，爹娘還覺得適合嗎？”

  楚嫣容聽得嘴角微微一抽。

  卿兒打小就明事理懂是非，敬重家人，別說頂嘴，就連拒絕自己的話都是不曾講過的。

  現在，為何像是突然換個人一般？
  楚嫣容實在費解，便小心翼翼地問她：“卿兒近日可是撞了邪？”

  葉宛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謊言脫口而出：“不瞞娘親，我最近夜裡總是不斷地做噩夢。而且，做的都是同樣的內容：我依照你們的意思，被陸繼廉迎娶過門，婚後過得十分痛苦，最後英年早逝，草草了卻殘生。醒來，淚水就浸濕了枕頭……”

  話落，頓時潸然淚下。

  承乾宮內的氣氛，卻有些冷颼颼的。

  看她這般知書達禮，儼然大家閨秀的典范，陸老夫人別提多喜歡了：“時間過得可真快，葉姑娘竟滿十五歲了，令尊令堂想必早就替你擇好了最優秀的夫婿吧？”

  楚嫣容見狀，忍不住碰了一下太后的袖角。

  可，自從上次孩子不幸夭折，她的腦子便有些不太正常了，變得狂躁癲狂。

  快到宣武門時，楚嫣容滿臉愛憐地看向葉宛卿，柔聲道：“袁公公說，喬淑妃這些天待在翊坤宮挺無聊的，卿兒要不先去陪淑妃聊聊天，幫她解解悶吧。”

  貌美如花，溫婉賢良。

  說完，她就領著丫鬟，徑直走到翊坤宮。

  過了一會兒，喬淑妃語出驚人，打破了僵局：“宛卿，你可知道，春嬌的病前些天又發作了？”

  對啊。

  話落，葉宛卿偷偷瞄向陸老夫人。她面上的表情已經開始僵硬起來，顯得十分尷尬。

  自成親以來，葉宛卿幾乎每天要吃滋補藥，為生育耗盡心力。

  陸老夫人滿臉憐愛地望著她，不甘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楚嫣容面色微變。

  七月槐樹枝葉正盛，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驕陽淅淅瀝瀝灑下來，恁是再清爽的樹蔭下也覺得有些燙人。

  楚嫣容早就猜到，悠悠歎了口氣，轉頭交代葉宛卿：“卿兒好好打理打理，等會隨為娘一同前去承乾殿面見太后。”

  葉宛卿眯了眯眼。

  喬淑妃聞言，吃了一驚：“嬸嬸，天色還早，您何必急著回去？”

  楚嫣容正陪著太后聊天，葉宛卿向外祖母和母親分別福了福身子，一眼看到消暑的鹵梅水，感到喉嚨乾燥極了。

  否則，依太后的性子，只怕會當場大發雷霆了。

  她現在突然去找喬淑妃，估計打聽到葉家近幾日的消息，企圖讓喬淑妃賣她個面子，推波助瀾。

  葉宛卿領會，點點頭道：“盛情難卻，自當從命。”

  陸老夫人微微點頭：“葉小姐所言甚好。”然後轉頭看向喬淑妃：“我家繼廉如果能得葉小姐十之五六的懂事，老朽真就謝天謝地了！”

  葉宛卿深知其意，並未戳破，只是乖乖地應承：“是。那等會我再來承乾殿找娘和太后。”

  袁公公屁顛屁顛地直奔葉宛卿面前：“知道葉小姐將至，淑妃提前讓咱家盛了碗綠豆湯，在此恭候小姐駕臨，品嘗品嘗。”

  陸老夫人一念及此，就像泄氣的皮球一般，蔫了半邊，癱在椅子上。

  陸老夫人，喬淑妃娘家的嬸嬸。

  葉宛卿察覺到她的目光，適時低眸，盯著自己的褲腳看。

  府裡頭的大事小情，陸繼廉負責處理，根本無需她插手。

  不多時，兩名身穿藕荷色比甲的宮娥各自捧了碗湯水走到葉宛卿身側。

  那，其他事情難道同樣提前二十余日發生嗎？
  楚安瀾的那場意外……

  春嬌，姓柳，正是楚恭霄的妻子。

  很明顯，她在試探自己，想套出一些話來。

  陽光直直投射下來，像火烤似的。

  陸老夫人也是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細縫：“老朽最近深居侯府，不太走動，誰曾想日月如梭，葉姑娘現今竟已開始談婚論嫁咯。”

  葉宛卿盈盈而立，衝喬淑妃與陸老夫人施完禮便坐了下來，不卑不亢地道：“多謝老夫人惦念。”

  怎麽回事！

  喬淑妃見她似乎有些慍怒，便道：“您怎麽了？”

  葉宛卿洗了個頭，利索地打扮了下，並趁楚嫣容不在的時候，悄悄吩咐自己的心腹丫鬟千禧：“記得跟大哥說，一定要按我之前說的去做，如果我一直沒有回府，就來太后的承乾殿找。”

  “不早，不早了。”陸老夫人搖了搖頭，離開座位、

  “好。”

  喬淑妃膝下兩子，長子也就是當今殿下——楚恭霄，早就成了家，次子楚恭玄，與葉宛卿年齡相仿。

  二人剛往前走兩步，袁公公正巧打翊坤宮過來，叫了她一聲：“葉小姐。”

  葉宛卿剛邁進殿內，喬淑妃頓時喜上眉梢，呵呵道：“宛卿，嬸娘好不容易過來，一起談了會你議親之事，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袁公公，還不快給葉小姐看座！”

  如果不是為了定遠侯府的聲譽和尊為侯夫人的身份，她簡直快要跳起來，一把揪住葉宛卿的領子逼她說出她要嫁的對象到底是何方神聖！有這麽大的膽子，爭我家繼廉的媳婦兒！
  “嬸嬸？”

  太后這關，反正也躲不掉，不如早點面對。

  “給小姐擇婿的最終人選是否定下。”

  陸老夫人哪裡還有心思喝什麽狗屁茶？

  今生，居然提前了二十多日？

  一盞玉色嵌螺鈿雲龍紋蓋碗，涼氣撲面而來，正是消暑用的鹵梅水，另一盞八仙蓮花白瓷碗，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清湯罷了。

  葉宛卿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在肚裡默默措了辭：“有勞老夫人垂問，卿兒的夫婿，全憑爹娘決擇。卿兒尚幼，不通情理，靜待最終結果便是，至於其他，卿兒同樣蒙在鼓裡。恐難以告知。”

  真真是騎虎難下啊。

  她搖搖晃晃的向喬淑妃福了福身：“老朽終究是老了，容易打瞌睡，叨擾淑妃多時，也該回府休息去了。”

  沒記錯的話，前輩子，柳春嬌病發的時候，也要到八月底了。

  葉宛卿立即停住腳步。

  喬淑妃聽了，有些尷尬地誇讚道：“繼廉芝蘭玉樹，儀表堂堂，又是殿下的至交好友。定前程似錦，乃西魏百姓之幸矣。日後，等繼廉成了家，心願了了，嬸嬸也就能安享晚年了。”

  怎麽會這樣！
  楚嫣容大吃一驚，輕撫上女兒的雙肩，安慰道：“卿兒莫要害怕，夢乃假象，並非真實，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她也不知該如何勸。

  很明顯，她肯定要先走一步，把葉宛卿想嫁楚安瀾的想法透露給太后，才能讓太后再見到葉宛卿。

  不言而喻，喬淑妃的意思，正是讓她趕緊進來替自己救場呐！

  尷尬的是，外祖母並未吩咐手下給她看座，更別說請她一起喝梅水了，只是冷冷地盯著她這個嫡親的外孫女兒。

  葉宛卿聞言，登即呆怔在當場。

  “淑妃可真會說好話。”陸老夫人的余光有意無意地瞥向葉宛卿，歎了口氣：“老朽如果真能幫繼廉成全家室，也算了卻樁心事了。只是緣分難求，還得看天意啊。”

  等到了翊坤宮，葉宛卿就發現在定遠侯府專門伺候陸老夫人的二位丫鬟。

  葉宛卿將臉上的淚痕拭去：“娘，誰能夠確定夢到的事情就不可能發生？”

  楚嫣容語塞，無言以對。

  葉宛卿立即離座，對著她鞠了半躬，什麽也沒說。

  前輩子，葉宛卿和陸老夫人其實很少相處過，倒也未曾在她面前受半點委屈。

  陸老夫人轉頭望著喬淑妃，茅塞頓開。

  等陸老夫人離開後，整個翊坤宮頓時鴉雀無聲。

  即使陸繼廉如何如何優秀，都不可能跟楚恭玄爭！

  喬淑妃這時也看向葉宛卿，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定遠侯府和葉家都與自己有戚裀關系，且都無法得罪。

  葉宛卿莞爾，溫言道：“金都乃天子腳下，富庶至極，老夫人沒什麽事，不如經常四處閑逛閑逛，總好過悶在家裡。”

  喬淑妃勉強保持端坐的姿態，柔聲道：“咳，我和嬸娘隻一心談論繼廉，倒冷落卿兒呢。”

  眼下，她怎麽突然病發了呢？

  一想到這裡，葉宛卿頓時著急起來，迫不及待地找個借口向喬淑妃告辭，離開翊坤宮，領著櫻香到了承乾宮。

  旁邊的櫻香偷偷望向葉宛卿：“小姐，是否繞路？”

  “嬸嬸喝茶。”喬淑妃也發現了陸老夫人的不對勁，急忙掩飾道。

  太后如夢初醒：“素琴，盛兩碗湯。”

  葉宛卿思索片刻：“陸老夫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看到就看到了，怎麽能當做沒看到，漠然無視呢。”

  途中，楚嫣容還想再勸解葉宛卿，可話到嘴邊卻咽回去了。

  葉宛卿莞爾，淡淡道：“沒關系。”

  驀地，外頭的丫鬟突然稟報：“承乾殿的喜公公捎來太后的話，要奴婢轉達給您。”

  話落，他故意衝葉宛卿使了使眼色。

  葉宛卿看著眼前兩碗不同的湯，眉頭微微皺起。

  不言而喻，外祖母要讓她從兩碗鹵梅水裡頭挑一碗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