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頓悟
  時間已至傍晚，昏黃的落日灑在逐漸沉睡的臨安城頭。

  當徐長生聽到這聲大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然和柳玲瓏禦劍，聯袂升到了高空。

  隨之，臨安城內更有星星點點的劍光升起。

  好似飛蛾觀火。

  紛紛北望。

  大日已然西斜，可此刻的北境，竟有一團火紅大日直直南下，聲勢驚人無比，好似凡人拖拽大日。

  這又是什麽境界？
  竟能有如此威勢。

  雖然黑白學宮的一眾長老哪個都不差，但他們在宗門裡頭的時候，一個個都低調的跟鄰居大爺一般，要是氣急了，就算給上幾拳也不生氣。

  可從未展露過自己的氣息。

  徐長生眼神震驚，再度看向城頭。

  而此刻，幾乎所有正在看戲的煉氣士，都轉頭看向了那位盤坐臨安，那位已經上百年沒再出劍的，大虞最後一名懸刀衛——二劍仙南樸。

  至於此刻南下的那團大日，眾人也都知曉。

  必然是那天策府的聞人大磐，即是二劍仙在城頭一劍劈死的那聞人磐的親爹。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當聞人大磐在天策府內察覺到他寶貝兒子的命燈熄滅，徹底身死之後，頓時掀翻了府邸，隨後在一名易算大師處，得到天機指點，知曉了殺人者是臨安城的二劍仙南樸。

  至此，他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殺意，以七境破虛的修為，接連破碎虛空，直抵揚州。

  於是也就有了徐長生等人此刻見到的這一幕。

  隨著大日愈發接近，整個臨安城內的百姓也都察覺到了一股熱浪。

  “炎陽真人好大的威風。”

  南樸端坐城頭，抖了抖衣袖，頓時一股清風拂過臨安，撫平炎日氣息。

  見其終於說話，炎陽大日終於停下，高居天幕，隨後一人影從中走出，居高臨下俯瞰，好似神靈巡視。

  “南樸，我兒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痛下殺手？今日最好給個原由，方可死的痛快一些！”

  大音煌煌，夾雜著無盡憤怒。

  南樸笑呵呵的聲音隨之響起，“於我不敬，便是最大的過錯。”

  “狂妄！”

  炎陽真人怒不可遏，揮手間，整個臨安城東都下起了一陣火雨，哪怕隔著極遠，徐長生都能感覺到其中傳來的熱浪。

  南樸見狀，臉色終於稍顯有了變化。

  “你也視凡人如草芥？”

  南樸從城牆上倏忽站起，不高的身軀此刻竟變得偉岸，直接將無數火雨抬高，逼停虛空。

  隨即他右手一揮，火雨直接斜斜落入了無盡海。

  海水沸騰滾滾，無數白氣冒騰。

  “伱這老狗，打架就打架，禍害我無盡海作甚！”

  東面傳來一聲怒喝，緊接著水藍色光芒泛起，消弭了滾燙海水。

  炎陽真人一言不發，直接身攜那火紅大日朝臨安城撞來。

  一時間，似是連空間都在震顫。

  “南樸小兒，素聞你癡情劍超群，還不試劍！”

  南樸道：“找死！”

  他依舊站在牆頭，只是右手輕輕往前一揮。

  頓時，一道劍光從城頭飛起，直接撞向了大日。

  這一刻，天地之間仿佛都只剩那道劍光，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由自主地看去，劍光好似在吞噬一切。

  甚至就連炎陽真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無比驚駭的神情。

  劍光瞬息即至。

  “咚——”

  劍光撞上大日，發出沉悶聲響。

  下一刻，劍光竟穿透大日，直接帶著其倒飛而去。

  “什麽？！”

  南樸笑道：“這是第二劍。”

  說罷，他忽地扭頭看向還在城中某處，起先眾人還在疑惑二劍仙是在看什麽，但隨著他開口，眾人都已知曉。

  因為二劍仙說道：“小子，看好了，這就是教你那一劍！”

  說罷，他右手食指伸出，對著北境橫著一劃。

  手指所過之處，皆為劍光。

  橫亙萬丈。

  適逢飛劍穿透大日所至，那道萬丈長的劍光直接將那大日一分為二。

  “不！！”

  聞人大磐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可隨著大日被斬，他氣息瞬間萎靡下去，臉色也隨之一白。

  在南樸的三劍之下。

  沒有口吐鮮血，就已經是他這個七境破虛天君最後的臉面了。

  三劍已過，聞人大磐也徹底沒了反抗的能力。

  南樸這才重新落座城頭，輕笑道：“帶回去，縫縫補補也還能用。”

  “若是不用，我幫你收拾了也行。”

  北境再無言語，甚至連那被斬成兩半的大日也隨之消失，聲息消斂。

  二劍仙南樸暢笑道：“諸位，如何？”

  時至此刻，八方天地之中各有聲音響起。

  “二劍仙不愧是二劍仙。”

  “今日得見出劍，快哉！”

  “是極是極，得見二劍仙出劍，當浮一大白。”

  “……”

  若是先前，他們就算是會開口，也不會說著如此好話。

  但今日過後，可不一般了。

  天策府一位七境的破虛天君，遠攻臨安，竟被南樸三劍逼退，甚至絲毫沒有人懷疑，若是讓他再出一劍的話……炎陽真人多半是回不去了。

  七境破虛天君在二劍仙面前尚且沒有還手之力，那如今的二劍仙，又是什麽實力了？

  據傳百年前，他上一次出劍時，他就已然是七境，那麽現在呢？

  一位極強的破虛七境？

  還是早已跨過天塹，成了八境的合道道君。

  亦或是傳說中的九境，那素來只有傳聞的……仙人。

  真正的仙！

  而這一切，都只有南樸自己才知曉，但毫無疑問，今日過後，再無人敢來臨安挑釁。

  若說今日出風頭最甚的，自然是屬二劍仙南樸。

  可這次之的，便是二劍仙口中的那個“教你一劍”的小子了，在外人眼中或許不知所雲。

  但在臨安人卻是心中透亮。

  二劍仙總共也就指點過兩人，其中一個是袁武真君，還有一個便是最近幾天也折騰出了大動靜的“葉凡”。

  而當時二劍仙所看的方向，不正是葉凡所在的飄零居的方向？

  二劍仙以一個破虛天君的道行修為，隻為教他一劍，這是何等的魄力和待遇？

  不說前無古人，但就目前來看，就算是五大仙門的法傳弟子，怕都沒這待遇。

  一時間，無數人再度看向了飄零居的方向。

  很快，他們便看見，在飄零居上的虛空處，一青衫男子站在一柄水藍飛劍之上，目光深邃迷茫，右手機械式地一次次在身前劃過，好似傀儡。

  “頓……頓悟？”

  看著那渾然不覺，只顧自己施展的青衫男子，但凡稍有見識之人，都知道那是一種什麽狀態。

  一種所有煉氣士都夢寐以求的狀態。

  這可是頓悟啊！

  看他那模樣，是從二劍仙剛剛那一劍裡邊，頓悟出來了什麽？
  但轉念一想，這不是很正常，畢竟這可是一個破虛天君用自己的道行換來的。

  若是有人願意打殺一個天君，隻為教自己一劍，那誰還不能頓悟了？

  一時間，羨慕之人愈發羨慕。

  徐長生自是不知，甚至連那舍身教授自己劍術的炎陽真人是何時逃離的，他都絲毫不知。

  他隻知當他再度看到南樸那斬天一劍時，心中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什麽。

  就好像感覺，自己也能斬出來似的。
    於是他便伸手，一次次的劃過。

  “不對，二劍仙當時用的是劍氣？以手做劍？”

  “也不是，他用的應該是劍意，他的劍意就是極強。”

  “……”

  時間點滴過去。

  轉眼即是深夜。

  來到飄零居附近，觀看徐長生頓悟的人，也是愈發多了起來。

  但皆無一人敢高聲言語，恐驚天上人。

  一來是玲瓏仙子始終在一旁護道。

  二來……這可是二劍仙教出來的頓悟，敢打斷，不要命啦？！！

  所以打擾之人皆無，護道之人眾多。

  是謂得道者多助。

  至於什麽是得道者……拳頭大，便是得道。

  是夜。

  原本最繁華的臨安城中心，此刻卻是安安靜靜，甚至連過往的行人都是小心翼翼。

  徐長生腦中念頭紛繁複雜，猛然間，他終於明悟。

  不是劍術，不是劍意。

  二劍仙的這一劍，是將這兩者都融合在了一起。

  刹那間，徐長生好似福至心靈。

  他右手再一次劃過。

  一道金光，撕開了夜幕。

  金光起先極細，但轉瞬卻變得光亮起來，在這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極為醒目。

  見到如此場景，圍觀的人群紛紛抬頭。

  “竟然真被他領悟出來了！”

  “這可是二劍仙傳授的劍招啊。”

  “……”

  一次成功，徐長生也是瞬間清醒過來，可轉瞬他就發現，自己丹田內的靈氣竟好似抽水般的消失。

  甚至連原本光澤豐盈的靈台，都變得黯淡無光。

  他臉色變得慘白。

  但好在，就當他以為自己要被吸乾時，劍招終於施展完畢。

  璀璨金光在這夜幕之中一閃而逝，消失在了夜幕中。

  “小師弟很厲害嘛，這一劍都摸到陰神中期的門檻了。”

  柳玲瓏笑嘻嘻的聲音在徐長生腦海之中響起。

  也隨即將他驚醒過來，徐長生轉頭便是朝著東邊深深一揖。

  傳道之恩，禮不可廢。

  但沒曾想，南樸傳音說道：“我那一劍可不是如此，這是你自己悟出來的，與我無關。”

  “嗯？師叔這劍招不是結合劍意與劍氣施展出來的？”

  徐長生直接在腦海之中問道。

  南樸道：“不是，老夫隻修劍意，不修他物。”

  “這……”

  “呵呵，這重要嗎？你自己悟出來的，才是你自己的。”

  “多謝師叔！”

  旋即徐長生又朝四周拱手作揖，“多謝諸位護道之恩。”

  不管是不是刻意，這禮多人不怪嘛。

  一番恭維之後，徐長生才重新回到飄零居。

  不管如何，今日屬實是大喜。

  新悟得一劍招，徐長生也算是多了一絲底牌，省得每次遇見難纏的對手，都要動用春秋劍。

  畢竟這規則飛劍雖好，但也不能常用。

  尤其還是這時間類的規則飛劍，一旦被識破，將會產生無窮無盡的麻煩。

  此間事了。

  就好似洶湧的河流路過巨石拋起的浪花，浪花過後，整個臨安又歸於平靜。

  二劍仙依舊坐在東面城頭，只不過去看他的人又更多了。

  一個個甚至還在城牆外施展著各式手段，希望能夠得到二劍仙的看中，成為下一個“葉凡”。

  攪動一片風雲。

  “大師姐，你真不回學宮，現在萬象閣已經在公開售賣我的身份信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也是黑白學宮的了。”

  柳玲瓏冷淡地搖搖頭，“知道又如何？”

  見講不通，徐長生也就不再勸說。

  柳玲瓏卻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去？”

  “現在在等我朋友的回信，等著他一塊，去錢塘江看個大潮就回去了。”

  “閻蛟王走江？”

  徐長生疑惑道：“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師姐，怎麽到處都在傳？”

  柳玲瓏輕輕搖頭，“如果是真的，那麽錢塘江就會是他的入海口，而且他勢必會選擇大潮日化龍，奪取更多的天地氣運。”

  徐長生訝然，“那斬龍人的傳聞也是真的？”

  “斬龍人，豢龍人，皆有。”

  聽到這個稱呼，徐長生頓時想起了華燈和尚，他立馬問道：“對了師姐，師父有個好友，叫做華燈和尚，你知道不？”

  “知道。”

  “他還有一個身份，叫做豢蛇人！”

  柳玲瓏僵硬的面容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當真？”

  “當真！”

  柳玲瓏回想片刻，這才說道：“傳聞豢蛇人和豢龍人同出一源，豢蛇人常有但豢龍人不常有，往往這一脈能連出十個豢蛇人，但卻難出一個豢龍人。”

  “還有這回事。”

  徐長生暗自驚訝。

  思量間。

  徐長生面前倏忽有一劍符掠至。

  ‘狗日的蕭星終於來信了！’

  徐長生神識侵入，蕭星疲憊的聲音傳來，“鬼尋氹，速來救我！”

  “什麽？”

  徐長生立馬站起……這狗日的竟然被困在鬼尋氹了，難怪一直沒他的消息。

  在臨安的這些天，徐長生自然也聽聞了揚州境內的幾個“著名景點”，當然，這些著名景點都是能害死人的那種。

  其中就有這個鬼尋氹的大名。

  這鬼尋氹在臨安以北，乃是一處天然形成的迷陣之地，闖入其間之後，基本上就別想再出來了。

  裡頭迷陣一個接連一個，根本找不到出路。

  傳聞甚至有六境的歸虛元君，都曾困死在這鬼尋氹內。

  所以一旦有人誤入其間，基本上就可以等著燒紙了。

  直到千百年後，一位精通陣法的大師，在鬼尋氹外堪磨百年，終於參透了一絲運轉規律。

  其結合自身神通，創造出了一種“歸魂紙”。

  一旦有人誤入其間，其親朋好友便可在鬼尋氹外，點燃這個歸魂紙，不斷呼喚他的真名，方可有一絲逃脫的希望。

  “怎麽了？”

  柳玲瓏見其失態，問道。

  徐長生是既擔憂又生氣，“有人沒錢花了，讓我給他燒點紙錢。”

  柳玲瓏冰雪聰明，一點就透。

  “你朋友進鬼尋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