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你不負刀，刀也終不負你

  “皇兒拜見義父，祝義父萬壽金安。”

  “砰！”

  誰都沒有想到，李恆，這個九武至尊，因促成七界匯盟，而聲明大造的一代明君，此時此刻，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猶豫的，朝著一個人，口中叫爹的跪地磕頭。

  四方傳來的喧嘩聲，頓時就變得安靜了，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響起蟲鳴般的低語聲。

  “那是誰？”

  “神霄王的王夫吧！”

  “難怪了！”

  “這個皇帝，能這麽跪下去，也不是一般人啊！”

  ……

  旁人一轉念，也都想清楚了，李恆這一跪，明著跪蘇岩，實則卻是跪給沈宵雪看的。

  只是身處高位，還能這般放下臉面的，放眼諸天，也沒幾個上位者能做得出來。

  但沈宵雪卻沒因此露出喜色，反而柳眉緊皺，一雙鳳眸中很明顯的閃過不悅。

  蘇岩心中，一直便是懷疑，李恆和李清風是害死女兒的原凶。

  先不論他是真懷疑，還是假懷疑。

  沈宵雪都有意的不讓兩人見面。

  沒想到，李恆竟然會主動湊上去，而且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去認爹！
  沈宵雪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也是提起了一絲警惕。

  百裡無瑕卻是饒有興趣地望著蘇岩。

  不知道他要怎麽證明自己不是妻奴。

  “一見面就磕頭，看樣子，你是一個大孝子了。”

  李恆跪了半晌，才聽見蘇岩似笑非笑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罵，但語氣之中，卻未表露分毫，恭敬地道：“皇兒孝心，日月可見，願為爹娘，赴湯蹈火。”

  蘇岩：“好！好好！真是一個好大兒！”

  李恆心中吐了一口氣，他以為，蘇岩這下裝完逼了，總算可以把自己扶起來，演完這一場，父慈子孝了吧。

  若不是知道，這個男人在沈宵雪心中的分量，他又怎會來自取其辱。

  但讓李恆，怎麽都想不到的是，下一瞬，他耳中聽到的，卻是蘇岩那驟然間變得殺氣騰騰的聲音：“既然是爹的好大兒，那便將這顆大好頭顱，獻給你爹吧！”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便見蘇岩的神色眨眼間，就變得猙獰無比，不知何時，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把鏽跡斑斑、滿是缺口的柴刀，駭然一刀砍向皇帝的頭顱……

  “你這昏君，三年前，趁我與沈宵雪在外域大敗，便讓李清風那條老狗，滅了水木閣上下滿門，伱以為已經瞞天過海，可以高枕無憂了麽？”

  平平無奇的柴刀上，轟然迸發出漆黑的恐怖刀氣，凌厲的刀意使得各大界的亞聖，都隱隱感到頭皮發麻。

  “天階刀意！”很多人的臉色都變了。

  天階以上的劍意，一般都只有聖人以上的境界，才能領悟。

  而天階刀意，比天階劍意更罕見。

  但今天，他們竟從一個王境都不到的武夫身上，看到了天階刀意！他是怎麽辦到的？
  不過，李恆雖然戰力普通，是靠資源硬堆起來的境界，卻也是貨真價實的紫鼎境武王。

  雖然猝不及防，也不會那麽輕易便死在蘇岩刀下。

  他的身周，迅速地升起了一副萬蟒糾纏的天象。

  那些巨蟒，或生龍角，或生龍足，或生龍鱗，身上都有著一兩樣龍的特征。

  虛幻的天象，在大量氣運的灌注下，頓時便由虛化實。

  “什麽！義父！你莫要被奸人蒙蔽了啊！皇兒發誓，那絕非皇兒所為啊！”

  李恆一面在天象的遮護下後退，一面口中高呼，還在為自己爭辯著。

  心中，卻是巨大的震驚。

  不知他已經藏到天衣無縫的秘密，蘇岩又是如何得知的。

  然而，蘇岩卻根本沒聽他辯解什麽。

  此時，他仿佛又回到了帝陵，聽到柳珍珍在他耳邊說道：“劍，若無名師指導，或許會走叉路。但刀不會，只要你不停的揮刀，一千萬次，兩千萬次……一億次，兩億次……你不負刀，刀也終不會負你。”

  在那五百萬年中，他跟著柳珍珍，揮刀的次數，又何止百億次。

  此時，面對著比他高出數個境界的李恆，以及那如天地般壓下的天象，蘇岩心中，卻是一片平靜，平靜地揮出了第二刀……

  於是，來自於六界的天驕們，便是目睹了，一個武尊，一刀葬天象的逆天一幕。

  “這，這是什麽樣的刀意？”便連地根界的聖子，也不由得勃然變色。

  “我估計，至少也是天階上三品的刀意。”另一名幽河界的天驕說道。

  “他怎麽練的？他難道是重生者麽？”

  “別說他怎麽煉成的，你們可曾聽說，諸天中有天階上三品的刀意麽？”有人問道。

  眾人紛紛搖頭。

  刀意不同於劍意，還能靠頓悟，強大的刀意，大多都是靠一刀一刀磨出來的。

  別說上三品的刀意，便是天階下三品的也很罕見。

  這時，卻有人悠悠道了一句：“恐怕，也只有墮天界的那位選帝境，當年斬出的那一刀了。”

  一言落，眾皆沉默，不由得都將目光朝著沈宵雪望去。

  沈宵雪此時面沉如水。

  她比之他們都要更早意識到。

  蘇岩揮刀的動作與之當年的柳珍珍，太象了。

  看著自己的地階天象在蘇岩一刀下，瞬間崩潰，李恆也是終於色變了。

  他的身前，接連地出現了各種象紋，然而，在蘇岩的刀下，竟都單薄如紙。

  一刀，一刀，還是一刀……

  竟沒有一道象紋，能讓他出第二刀。

  那把不知什麽來歷，破爛的柴刀，此刻在他眼裡，卻要比天階神兵更恐怖。

  世上又有哪把柴刀，能硬悍武王象紋而不毀的？

  眼見得蘇岩的第九刀，距離自己，已僅有咫尺之遙，李恆頓時便是滿頭大汗。

  一面用盡氣運，顯化出所有象紋，一面扭頭便朝著沈宵雪奔去，一頭撲倒在她的腳下，涕淚橫流地叫道：“義母！救命！救命啊！義母，你一定要相信皇兒啊！”

  而蘇岩，卻好似根本沒看到沈宵雪一般，第十刀，第十一刀……第十八刀，依舊毫無停頓地朝著李恆斬下。

  眼見李恆便要跟那身龍袍一起，被刀氣撕碎時，終究，還是有兩根白玉似的手指，抵住了刀刃。

  “你要阻我？”

  蘇岩望著攔在自己與李恆之間的沈宵雪，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皇帝他每日都兢兢業業朝政，這次又促成七界匯盟有功，不該被你平白無故殺了，尤其是在這裡。”沈宵雪皺眉看著他：“蘇岩，你先把刀收了，不要意氣用事好麽？”

  “呵呵，今日之後，你可還會給我第二次機會。你讓開！”
    蘇岩聞言，不僅沒有收刀，身上反是爆發出了更恐怖的刀意。

  手中的柴刀，也像是感受到主人的不甘一般，劇烈震鳴著。

  可是，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一樣，他憑著上三品的天階刀意和不要命，能威脅到王境的李恆，卻不能讓沈宵雪哪怕退上半步。

  “難道你以為今天有機會？就憑這刀意麽？蘇岩，你那麽聰明，何時那麽不識時務了？”沈宵雪的臉色，也徹底冷了下來。

  她盯著蘇岩手中，震鳴不已的柴刀，基本可以確定了，這個就是柳珍珍手中的那一把。

  “當……”

  沈宵雪只是曲指，輕彈刀刃，蘇岩整個人，便倒飛出數十丈，萎頓在地，口角溢血。

  就如彈飛一隻螞蟻。

  然而，沈宵雪的眼中，卻是閃過一抹錯愕。

  她剛剛那一下，本是想毀掉那把柴刀的，結果，居然只在刀身上，留下了一點淺淺痕跡。

  更讓她不滿的是，蘇岩竟至始至終都沒有放刀。

  明明若及時放手，便不會受傷的。

  “多謝義母！多謝義母的救命之恩！”

  李恆見沈宵雪終於出手，也終於松了口氣，當即便是又朝著她跪下了。

  沈宵雪看他這樣，也有點厭煩，但還是道：你“也別怪你義父，他只是受了妖帝余孽的蠱惑。”

  “義母放心，皇兒絕不敢怪罪義父，一定是皇兒哪裡做得不是，才引起義父對皇兒的成見，皇兒一定認真自醒。讓義父義母反目，皇兒心中，實在不安啊！”李恆滿臉慚愧地說道。

  “行了！”沈宵雪揮了揮手，又望向臉色蒼白、踉蹌起身的蘇岩，一雙鳳眸中，不由閃過一抹複雜：“來人，帶皇夫下去休息吧。”

  “諾！”

  之前不敢動彈一下的侍衛，聽到沈宵雪的命令，終於有兩人朝著蘇岩走去。

  “好吧，本宮承認你不是妻奴了。”

  直至此時，百裡無瑕微張的小嘴，這才閉上。

  她也沒想到，曾經那個眼中只有沈宵雪的男人，有朝一日，竟然會朝著沈宵雪揮刀。

  可惜只是蚍蜉撼樹，輕易便被鎮壓了。

  “王夫殿下，請放下刀，跟我們去休息吧。”

  兩名侍衛走到蘇岩跟前，對他說道。

  蘇岩卻依舊望著沈宵雪身邊的李恆，口中喃喃：“雪兒，你比爹厲害，爹不如你啊！”

  蘇雪能以亞聖修為，引動天地共鳴，斬殺聖人，他卻不可能做到。

  看著蘇岩眼中的那一絲絕望，後世的沈宵雪，也絕望了。

  她心中對於李恆的殺意，恐怕跟蘇岩一樣強烈。

  可是，報仇最大的障礙，居然是自己。

  ……

  同一時間，墮天帝宮中，柳珍珍手下雜亂的琴音突然止歇。

  “我給他的刀，受損了。”她口中喃喃，靜若止水的一雙杏眼中，罕見的多了一絲擔憂。

  她給蘇岩的那把刀，雖然其貌不揚，但是與刀公子、劍公子碰撞，都不會吃虧的。

  能讓他受損，對方恐怕有著聖人以上修為。

  柳珍珍沒有多做考慮，下一瞬，從她的眉心之中，便是飛出了一盞命燈，朝著天空飛去。

  剛剛點燃命燈的亞聖，燈光不過豆大。

  但若是武帝的命燈，卻足可與大日爭輝。

  柳珍珍雖然還沒證帝，那命燈的光芒，卻也隻比那日頭暗淡了些許。

  這一天，墮天界的生靈一抬頭，便是會赫然看見，天上掛著兩個太陽。

  一盞命燈，投照大千。

  大炎皇宮中，便在心灰意冷的蘇岩身後，赫然多出了一道影子。

  熟悉的聲音傳來：“又砍不動了？要我幫你麽？”

  這聲音，讓蘇岩瞬間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帝陵。

  初學刀時，他常拿帝陵中，那些堅硬遠超同類的樹木沒有辦法。

  這時，柳珍珍便會這麽問他。

  “你教我吧。”

  “哦，但是我不會說，就手把手的教吧。”

  柳珍珍用一隻手，從後跟他一起握住刀柄。

  雖近在咫尺，卻沒太親密的肢體接觸。

  “揮刀的時候，就像這樣……然後，只要一心不亂，一往無前便好。”

  蘇岩從恍惚中回神，一回頭，便是看見，柳珍珍竟然和五百萬年中的每一天一樣，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與以往不同的是，她身上不再是那身樸素的布衣，而是一身暗紅色的華麗帝袍。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裡？”蘇岩不可思議的問道。

  柳珍珍卻不答，卻是掃了一圈周圍，再次問道：“要我幫你麽？”

  “以前，幫你斬樹，這次，斬一兩個人也是可以的。”

  “柳珍珍！”

  與此同時，殿內，只要是認得柳珍珍的人，無不是臉色大變。

  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墮天界的選帝境，竟會如此突然的，便出現在七界匯盟的慶功宴上。

  “命燈投影！她怎麽敢？”

  百裡無瑕那一雙素來半睜半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徹底被驅散了困意。

  史源武帝曾說過，亞聖之後的修行，一半在命燈。命燈有萬般妙用。

  比如，命燈照影，九燈各照出一道影子，每一道影子都能控制一俱寶體，這便是亞聖第二境寶筏境的由來。

  而命燈投影是選帝境後才有的手段。

  只要有一個錨點，大能者，便可用命燈之力，在那裡照出一道自身的投影。

  “只是，她怎麽敢投影到其他大世界的？”百裡無瑕喃喃，不由得朝天望去。

  跨大世界的投影，首先對命燈的消耗極大，一般的選帝境根本撐不了多久。

  更重要的是，在其他大世界的天道眼中，投影降臨等同於真身降臨，必然會遭遇本界天道氣運的打擊。

  此時，原本的朗朗夜空，已迅速地匯聚起了厚厚的烏雲，隆隆隆的風雷聲，仿佛是萬古至今的先帝聖人在憤怒咆哮。

  絕不容忍外來的大能染指此方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