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做什麽？”

  蘇岩被沈宵雪的雙臂，困於她與海棠樹之間，想要伸手推開這人，自然是徒勞無功。

  “夫君說的沒錯，這樹種得確實挺好，可惜花未開，少了些味道。”

  “但，夫君身上，卻好像有著海棠花的氣味呢！”

  沈宵雪的身形，不知何時，竟是比平日高了許些。

  也不知是用了什麽伸縮筋骨的密法。

  話落，她便像是真的想要嘗嘗海棠花的氣味一般，俯下了玉首。

  “唔唔……”

  蘇岩想要閃開，一追一逃，卻終是被捉住。

  “吱吱喳喳。”

  樹上的鳥兒好奇的低頭看著倆人。

  可惜，所有的，都被那烏雲般的青絲遮住。

  ……

  他倆在海棠園裡誤了半晌，這才將莊子走了一遍。

  最後進的是那魔女的閨房。

  “想不到，那魔女還挺會布置的。”

  沈宵雪的目光，掃過屋內的陳設，隻覺竟比自己在王府的閨房更討她歡心。

  尤其是那張能同時容下三四人的大床。

  還有，窗下那盆不知名，卻散發著如夢似幻幽香的奇花。

  “你既然喜歡，那便睡這吧，我去另外找個房間。”

  蘇岩摸了摸仍在隱隱作痛的嘴唇，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下一秒，雙臂卻已被一條紅綢纏住。

  “你又要作何？”

  蘇岩看著神色莫名，向著他一步步靠近的沈宵雪，腳下下意識的後退。

  “叫我姐姐！”

  “什麽？”蘇岩有些不敢置信。

  腳下絆到什麽，跌坐在一把搖椅上。

  “我要你叫我姐姐！”

  蘇岩：“……”

  蘇岩：“沈宵雪，伱做什麽夢呢？”

  “嗯……”

  ……

  往後的十幾日，天氣都很不好，時而刮風，時而下雨的。

  那些海棠樹的枝丫都被雨滴打得低垂，像是也在因那風聲雨聲中隱約傳來的聲音而害羞。

  直到，半月之後，方才風停雨歇，重現朗朗夜空。

  隻余滿地零落的碎葉，及散發著濕潤氣息的泥土。

  而直至子夜，那被圍簾遮蔽的窗下，才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

  “姐姐，夠了……”

  至此，才終於萬籟俱寂。

  ……

  “呵呵！”

  “呵呵呵呵！”

  次日，倆個人，終於走出了一片狼藉的房間。

  然而，無論是在散步時還是用餐時，沈宵雪卻總會盯著蘇岩的那張臉，莫名地笑起來。

  “呵呵呵呵……”

  蘇岩終於忍無可忍地問道：“你到底在笑什麽？”

  倆人此時，正站在一座跨過荷塘的廊橋上。

  沈宵雪這一笑，頓時便是驚起了些許青蛙，撲通撲通地跳入水中。

  蘇岩又接著不滿地說道：“即使是銀鈴般的笑聲，聽多了也如蛙叫一般。”

  被蘇岩說成是青蛙，沈宵雪卻也並不著惱，反是笑盈盈地道：“我只是在笑，有時候呢，心有千結真不若一享貪歡。尤其是對於你這樣口是心非的家夥！”

  話落，她還伸出一隻玉手，用長長的指甲，勾了勾蘇岩的面頰。

  經過這十幾日的纏綿，她可以明顯感覺，倆人之間的那層隔閡，變薄了不少。

  後世的沈宵雪：“好，這是前世傳給她的寶貴經驗啊！”

  倆人在這海棠山莊中，一直待到了次年花期。

  這期間，蘇岩自是又不知叫了幾聲姐姐。

  這看得後世的沈宵雪，臉紅之余，也不由的羨慕不已。

  她回憶著自小認識蘇岩時，他便是少年老成。

  兩人年齡雖然相仿，但便如那系統AI分析的那般，蘇岩看她，卻往往像在看一個妹妹。

  哪怕後來，她的修為，已經超越了蘇岩，他也是這般。這常讓沈宵雪非常不滿。

  她也很想，今生的蘇岩，能喚她一聲姐姐啊。

  三，四月，燕子歸時，這座小山上，也是再度燃起了山火。

  菲紅的花瓣下，馥鬱的花香中，沈宵雪也是終於彌補了去年的遺憾，與蘇岩在海棠樹下一吻荒年。

  直到花期過去，兩人才重新上路。

  只是蘇岩覺得，路上的日子，卻也跟在山莊裡差不多。

  每每借宿，沈宵雪再沒答應過他開兩間房。

  這一日清晨，蘇岩再次從一張陌生的榻上醒來，拍開沈宵雪不老實伸來的手，披一件青衫，站在了一座銅鏡前。

  這段時日，他的飲食煉功，全由沈宵雪一手安排。

  不得不說，把他養得挺好。

  鏡中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的樣子。

  且，也不知沈宵雪每日往他身上抹的，都是些什麽，他的肌膚，甚至要比少年時更好。

  久未覽鏡，這一看，竟是有些認不出自己。

  這段日子，他跟沈宵雪的身份，仿佛調換了過來。

  蘇岩也知，她是想帶著自己一起，從失去雪兒的陰影中，走出來。

  實話說，蘇岩雖然口中抱怨，心中卻也非真的討厭。

  看到曾經冷傲自我的少女，為了自己，變成如今霸道溫柔的姐姐，誰又能不心動呢？

  只可惜，兩人之間，最根本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一隻腳，從後伸來，勾住了他的腰袋，想要將之重新帶回榻上。

  “沈宵雪！”蘇岩輕呵，抓住細瘦的足踝：“出發前，你告訴我，此行是來幹什麽的？”

  “啊，找團團啊！”沈宵雪擁著錦被坐起，雲鬢微亂，慵慵懶懶楚楚動人。

  可惜，蘇岩知道，高明的獵人總是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蘇岩冷笑：“所以，你就是這麽找團團的？”

  “哼，你別以為我沒找她，那是她翅膀硬了，會飛了。”一提到小女兒，沈宵雪的臉色，立刻就黑了下來：“我的捕魔衛已經在大乾境內，逮到過她兩次，她也知道，我在找她，但還是溜了。”

  “呵呵，我已經讓一個亞聖去追她了，等我把她拎回來，看我怎麽給她松松皮。”
    沈宵雪在蘇岩身上，肆意的畫著圈圈：“不過，現下，你我卻是不能在乾王朝，陪她繼續耗下去了，這幾日便動身回返大炎吧。”

  蘇岩聞言，面色卻是倏的一沉：“為了七界匯盟。”

  沈宵雪看著他，點頭：“沒錯，為了七界匯盟。”

  “這次匯盟，我被推為盟主。怎麽說，都得到場吧。”

  所謂的七界匯盟，便是史源、東聖、地跟、攀援、無崖、圓缺、幽河七個大世界，建立的針對墮天界的聯盟。

  這些大世界，很多都曾站在墮天界身後，抵禦過史源界的入侵，只是時移世易。

  國與國之間，尚且只有利益。大世界與大世界之間，只會更加的混亂，邪惡，血腥，毫無道義可言。

  在蘇岩被沈宵雪拉著醉生夢死時，李恆那邊，卻是做了一件大事。那便是遣史遊說諸界，與幾個本來為敵的大世界暫化乾戈，促成了這個七界匯盟。

  這主要還是與墮天界的衰落有關。

  當年，柳珍珍那一刀，雖然擊潰了沈宵雪和史源界的大軍，震動諸天。

  但她被推上界主之位後，卻是個甩手掌櫃，日常的權利，被分握在墮天界僅余的幾名亞聖手中。

  這時的墮天界，除了柳珍珍這個選帝境，其余的一代強者，幾乎都被蘇岩跟沈宵雪殺完了。

  而那幾個亞聖，不思危局，卻還內鬥不休。

  此時，諸天各方勢力，便都知道，這一大世界的衰落，已不可避免。

  或許，還沒人敢像沈宵雪當年那般，殺入墮天界，直面柳珍珍。

  但這個大世界域外的勢力范圍，卻已經是擺上餐桌的肥肉，隻待各方，如何分食了。

  這個七界匯盟，實則便是分贓聯盟。

  蘇岩淡淡道：“比起已經只剩半口氣的墮天界，難道不是那六個大世界威脅更大麽？除了史源界外，他們都至少有一尊選帝境。”

  他猜道，這話一出，會引起沈宵雪怎樣的不快，在沈宵雪心中，從未打消過那個懷疑，及他是帶著柳珍珍的目的回來。但他還是說了。

  果然話音一落，空氣便是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

  倆人的目光，在空中靜靜對視許久，誰都沒有退讓。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沈宵雪先打破沉默：“墮天界，不是也還有一個選帝境麽？怎麽就只剩半口氣了。”

  蘇岩好像根本沒看到沈宵雪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便道：“她與其他選帝境不同。”

  “你那麽懂她啊……”

  “自然，畢竟五百萬年，有幾根頭髮，都數清楚了。”

  “蘇岩，你非不要好好過，非要氣死我是吧？”

  “呵呵，我哪有氣你？至始至終，一直都是你自己在氣自己。”

  最後，這場爭吵，還是慣常的以一場大戰終結。

  ……

  一個月後，蘇岩還是跟著沈宵雪，回到了炎京。

  沈宵雪與來自其他六個大世界的使者，在武帝廟前，歃血為盟，宣告締結七界同盟。

  因武帝聖人都不會輕易踏足它方世界。

  六界來的使者，也都是年輕一代的天驕。

  或為聖人轉世，或為選帝血脈，又或是百萬年傳承的聖子聖女，甚至有百裡無瑕這個東聖帝君的帝姬。

  沈宵雪心中也是千萬感慨，曾幾何時，誰又能想到，她一個從大炎偏遠小郡中走出的少女，能夠與他們這樣的人物平起平坐呢，甚至被她們公推為盟主。

  只是，有人生來便在天上，有人卻要拚了命地爬上來。

  踏天路，多坎坷，一回首已是百年身。

  多少血雨淚，除了她自己，也只有蘇岩知道。

  只是，無論如何，她終究是爬上來了。

  入夜，宮中擺下聖宴，招待諸天貴客。

  雖然這裡還是李家的皇宮，沈宵雪卻更像這裡的主人。

  她拉著蘇岩的手，穿行在宴會中間，隻想與之共享這一刻的喜悅。

  不過，蘇岩一個武尊，卻是不習慣，鑽在一群氣息強悍的亞聖當中，沒多久，他還是跟沈宵雪分開，在這大殿內閑逛起來。

  “妻奴！”

  “妻奴！”

  “喂，妻奴！”

  正在這時，卻是有一個少女的聲音，在他身後連喚數聲。

  一開始，蘇岩並不覺得是在叫自己，便沒理會，直到袖子被人捉住。

  一回首，便見身後，正站著一個白衣少女，一雙俏眼，半閉半睜，倒是有點像柳珍珍。

  只是柳珍珍從不會像這樣嘟著嘴看他。

  “百裡無瑕！”後世的沈宵雪，一眼便是認出了少女。

  她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幾乎沒有變化。

  反倒是蘇岩，對他而言，卻是時隔了五百萬年，即使當初留下的印像比較深，也是認了半晌，才隱約想起這是誰。

  “見過帝姬！”

  蘇岩先是向著少女施了一禮。

  若論在場身份最尊貴者，連代沈宵雪在內，都不及眼前的少女。

  不過，蘇岩還是皺眉問道：“殿下，為何要喚我妻奴？”

  百裡無瑕：“你不是麽？”

  蘇岩搖頭：“當然不是。”

  百裡無瑕：“你要如何證明你不是？”

  蘇岩：“？”

  這還要怎麽證明？

  蘇岩：“殿下那麽說，又要如何證明我是妻奴呢？”

  百裡無瑕冷笑道：“你為在本宮手中，替她換三千萬裡地封王，給本宮打了十年苦工，算妻奴否？”

  蘇岩：“？”

  五百萬年太久遠，他有些記不清了。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不算，這是夫妻之間，應有之意。”

  百裡無瑕：“那你，後來，又放著本宮許你的高官厚祿不要，非要回頭，在她身邊，當一個人人瞧不起的贅婿，算妻奴否？”

  蘇岩還是搖頭：“夫妻之間，既未和離，我自然要回去的，便如落葉歸根，還是不算。”

  百裡無瑕看起來更不開心了：“那你幫她暗算了本宮，回頭卻還要被誣陷是本宮的諜子，她萬丈榮光時，你卻被流放抑鬱，還沒怨言，算不算妻奴？”

  蘇岩終於想起了一些什麽，還是搖了搖頭：“我自己的選擇，又要怨她什麽？而且，那時她只是一個小小武王，並不能改變什麽。還是不算。”

  百裡無瑕確是斷言：“夠了，所以說，說你是妻奴，一點也不冤枉你。”

  蘇岩：“……”

  百裡無瑕望向被一群人簇擁著的沈宵雪：“不過，你的眼光還可以的。”

  “凡夫不識凌雲木，見到凌雲方道高，便連本宮，當年也沒將她瞧在眼裡，未曾想她真是父皇算出的帝星，反倒是你，不知是看出來還是沒看出來，隻一心赤誠，做個妻奴。”

  “只要她不是真的無情無義，還念你的好，你便算熬出頭了。”

  “說不定，你跟她，便是史源界下一代的武帝與帝後呢。”

  “妻奴，你的春天到了。”

  蘇岩這時候，卻沒在看她，而是望著不遠處正滿臉笑容，朝他走來的一個身著龍袍的男子，口中卻道：“殿下，你剛剛問，我要如何證明自己不是妻奴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