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天露
  “噠噠噠——”

  直升機螺旋槳製造出雜亂無章的聲音，祭司眺望著遠方的金屬機械，語氣淡淡。

  “我們已經找到了雷霆一族。”

  “雷鳥？”小犬牙愣了愣，“媽媽，你不知道那是一架直升機嗎？”

  “神從來不是具體的意象，而是像森林、星星、太陽一樣無時無刻存在的精神。光是通過尋找它，我們就能得到信仰的肯定，並對腳下的路充滿了憧憬。”

  訊狼部落的祭司朝小犬牙露出慈祥的微笑，後者似懂非懂地回望母親。

  “所以，這趟祭祀真正目的是……”

  “為了儀式本身，為了在篝火旁邊跳舞，為了捕捉沙礫的痕跡，為了攀登聖山。小犬牙，人的心一旦遠離自然，就會變得堅硬。”

  小犬牙的目光很明亮，透過樹影瀉進來的陽光讓她烏黑的眼睛如水一般的清澈。她今年十八歲，白狼婦則是四十五歲，她用憐愛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

  “世界永遠充滿了美麗；不要被另一群人影響，因為他們覺得世界是一個必須忍受的地方，這種折磨持續到他們去往了另一個世界為止。”祭司用木杖敲打地面，“該去山頂見見郊狼了。”

  “媽媽，我們等一下——”

  不等小犬牙說完，所有的族人越過了她，跟隨祭司繼續往山頂走著，她沒有辦法，隻得跟在他們的身後。

  終於，他們爬上了聖山之巔。

  鷹撲打著翅膀，在如同水洗的藍天飛過，悠長的鳴叫回蕩於山谷。

  頂峰約有幾十平米的空間，古老的岩石被太陽燦爛的光芒籠罩，細細的光尖刺穿了斑駁的雪地，形成一條豎立的、移動的線，它倒映在聖山最頂部的水池中，波光粼粼。

  “嗚——”

  直升機的聲音再度響起，小犬牙發現林安背著降落傘，從遠處降落，連忙上前迎接了他，關切地用手背擦拭著早已乾涸的血跡。

  “你還好嗎？你的全身都是血！”

  “不怎麽嚴重，準確來說……”林安摁住小犬牙熱乎乎的手，“這些不重要了，我們已經走到了時間的盡頭。”

  “盡頭？”

  “尋找神靈的旅程即將結束，不是嗎？”林安拉著小犬牙的手臂，她感覺他的聲音像是玉米酒一樣甘甜，“他們在舉行最後一次祭祀了。”

  只見族人們脫掉了身上的衣服，寒冷刺骨的空氣吹拂過他們褐黃色的皮膚。

  在祭司的帶領下，他們整齊有序地彎下腰從水池中舀起水，潑在裸露的皮膚上，發出“嗤”的輕響。

  水蒸氣於冷熱交替中升騰，化作往天空飄散的霧氣。

  圍繞著水池，他們跳起了小犬牙不曾耳聞、卻又魂牽夢繞的舞步。

  伱能聽到鼓聲嗎？
  我能聽到他們的聲音，那是我們的祖父和祖母在唱歌。

  你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嗎？

  環顧四周，無數的靈魂從灰燼中站了起來，他們的歌聲越來越響，那些靈魂也越來越歡欣鼓舞。

  水牛、猴子、烏鴉、陸龜、鱘魚等等動物都加入了進來，它們的動靜震動大地，和人類一起圍成圈，越來越大。

  小犬牙也情不自禁地拉著他們的手，跳起原始的舞步。

  腳步聲令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嘩啦啦……”

  像是提醒著什麽，小犬牙上前幾步，又停下來注視著水面天然的圖案。

  透明的波紋勾勒出某種入口的輪廓，她伸出左腳踩在水中，緊接著是右腳。

  在林安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小犬牙一步步走到了水池中央。

  忽然間，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

  腳底接觸冷冽的泉水，記憶電流似的歸來，她想起了歷史和將來。

  她曾經歷過一場大洪水，在烏龜的背上塑造了新的山川湖海；她舔舐著一代又一代獵人慘死的鮮血和枯枝似的骨骼；她聽著他們祭祀的歌聲；她嗅著藥草味的煙鬥，望著一次次沙畫和火雕的創造和消逝。

  她一直是自然和所有的生靈的守望者。

  可是接下來，她發現她拿著一把冰冷的槍，身旁是三具動物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腐肉的惡臭，黑煙翻滾著上升，布滿天空。

  腳下的屍體越來越多，風裡帶著冰冷的雨。

  她的喉嚨發乾，雙手顫抖，腦袋像著了火，隻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前的一切都被工廠的霧霾籠罩，汽車嗖地經過，濺了她一身泥漿。

  暴風雨陰鬱的雲層中，她聽到其他同伴的說話聲，它們嘗試了各種辦法將她拉出泥潭，卻總是失敗在最初的第一步。

  小犬牙被夢魘困住的起點。

  盡管，她無數次想要側耳傾聽，但地上的屍體和手上的槍令她感到恐懼。

  她對文明一無所知，她還沒做好成為神靈的心理準備，她更加無法和那群可怕的家夥抗衡——他們騎著馬闖入森林，一天之內就能剝下幾百張頭皮。

  忽然間，身後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摘走了她的槍，四周的屍體紛紛睜開眼睛。

  不，那根本不是屍體。

  只是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的族人們，祭司智慧的話語回蕩在耳畔。

  “人不是從一張石頭取下來的、永恆不變的印記。相反，我們是自由的，可以隨時隨地按照自己認為合適的方式，利用過去的記憶，去尋找如何以新的姿態生活。”
    靈光乍現，她的心臟乒乒跳動，埋頭潛入水池的底部。

  身上的泥濘被洗得乾乾淨淨，湖水不斷地把她向後推，而她掙扎著一步步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水流的阻力減弱了，而她記起了更多東西。

  塑造宇宙的力量落在她的身上，她望向水池的上方，從天而降的無色光芒只剩下蔚藍。

  太陽在召喚著她。

  “嘩啦！”

  林安看見小犬牙將全身沒入池水，十秒後，就像穿越了一堵混凝土牆壁，她如釋重負地從中鑽了出來。

  氣場一下子改變了。

  此刻的小犬牙不單單是那個早慧的部落少女，而是覺醒的郊狼，本土貨真價實的神靈。

  過去和現實的時間線開始交錯，小犬牙的模樣變得有些模糊。

  她站在水池中央，線條有致的胳膊撩起裝飾著羽毛、濕漉漉的烏發，晶瑩剔透的水滴順著發梢落下，強烈的未知氣息彌漫。

  林安忍不住瞪大眼睛。

  這些水滴蘊含著小犬牙一部分的能量！
  個體覺醒的刹那間，以介質為支撐點，從‘柯默思’處得到初始輻射之際，是能量最濃鬱、最純淨的時刻。

  這令林安想起一個賢者之石的傳說。

  他立刻向前伸出魔杖，同時閃過指定煉金術的念頭。

  “系統，使用【超越的藝術】！”

  環繞於小犬牙身邊的水滴瞬間失去了晶瑩的光澤，湖藍色的能量被提取出來，融入了魔杖的綠寶石中。

  唯有神靈才能賜予的天露……

  這是一種具有煉金特性的凝結水分，煉金術師認為天露是上天或眾神的禮物，從天堂頂端直接送到地球上，具有特殊的精神純度。

  煉金術師將其稱為Azoth，也是水星的名稱，特指“煉金學的水星”，或水星的本質，他們相信天露具有強大的力量，因為它包含希臘、羅馬、希伯來和阿拉伯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字母。

  在煉金術中，天露是製作賢者之石的原始材料之一。

  帕拉塞爾蘇斯的木刻畫顯示，他的肖像手持一根刻有阿佐斯（Azoth）的圓頭手杖，用以施展治療的法術。

  根據巴博的說法，天露含有寶貴的以太力量，可以讓肢體再生、恢復青春，甚至復活，但它必須保持尚未接觸地面的狀態，以免其中的以太能量回到泰坦大地。

  因此，林安趁著小犬牙揚起的水滴落回水池的刹那，施展煉金術。

  以適當的、和諧的比例，通過奇跡般的融合，水滴的精華嗖地鑽入蛇杖末端的寶石。

  那顆寶石的色澤當即變得墨綠深邃，如有實質的涓涓流淌。

  有些變調的提示音在林安的腦海響起。

  “通過使癰神秘術，【神秘百科大全】輻射值增枷了0.2%。”

  “通過煉金術，以暨使用‘溯源’功能，你精煉了【賢者之塒的碎片I-哲學嘏的水星】，將其和【賢者之塒的碎片I-帕蠟塞爾蘇斯的五個矩陣】進行閤並。該神秘物品的圖鋻已更新。”

  綠色的數據浮現，林安揉了揉眼睛，確認沒有看錯。

  【名稱】：賢者之塒的碎片
  【評霽】：神話C級

  【輻射值】：22.4%
  【汙染郕度】：0%
  【介質】：求織者

  適才的戰鬥中，他還在猜測汙染程度增加對自己有什麽影響，沒想到下一刻，系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

  數據居然開始亂碼了！

  但……身體似乎沒什麽影響。

  壓下胡思亂想，林安掃過新的魔杖面板，心頭浮起的一絲恐慌被新的收獲衝散。

  不僅是輻射值提升，依靠小犬牙覺醒時的天露能量，魔杖也上升了一個評級！
  對了，小犬牙怎麽樣？
  再抬起頭，林安看見活潑淳樸的少女背著雙手站在水池上，揚起明媚的笑容，眼神卻從未有過的複雜而悲傷，戀戀不舍地望著林安。

  他收起魔杖，向她伸出手。

  “到岸上來吧……”

  然而，話音未落，一陣強烈的光芒驟然橫在兩人之間，閃得林安頭暈目眩。

  勉強睜開酸痛的眼皮，他看見小犬牙緩慢地跪倒在地，郊狼偉大而充滿生命力的虛影取代了少女柔韌的身軀。

  創世神合攏雙眼，於無邊的冰水裡沉沒。

  過去和現實的時間徹底擦身而過。

  當紛亂平息時，林安看見朦朧柔和的白霧於一汪泉水上方浮現，隨著風的湧動，漸漸有了實體，愈來愈清晰。

  駝鹿那雙幽深的眼睛，再次和林安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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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