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蘇魯關門的瞬間，林安趕忙衝出去向他解釋了誤會。

  “好吧，原來如此。”米蘇魯攤手，“其實梅佐不常靠著別人睡，比如她從不願意挨著我——一定是因為梅耶天天說我的壞話。”

  “哪怕是朝夕相處的兄妹，也有處不好的關系嗎？”林安試探性地問。

  “就是因為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有時候才煩她們兩個。”米蘇魯嘖了一聲，“不談了。林，虎魚部落派了使者和我們交換俘虜，阿普已經在交涉了。”

  阿普是那位采集隊女人的名字，略微男性化，意思是“擅長交流”。

  林安本不想出面，又有點好奇虎魚部落準備交換的物品，聽米蘇魯的意思，他們似乎不止帶了槍支和彈藥。

  兩人來到斑獅部落的河流前，這次虎魚部落換了個交涉的人，比之前狩獵隊的首領更瘦小些，看上去地位不高。

  他的身邊放著一筐花花綠綠的東西，林安仔細一看，裡面是雜亂的衣服、鞋子和手套，還有一些日用品，例如臉盆、水桶、繩子等，以及各式各樣的零食。

  這是把整個義烏小商品市場搬來了嗎……

  林安瞥了一眼心懷鬼胎的虎魚部落，示意米蘇魯躲在暗處，靜觀其變。

  “一筐換我們的一位族人，如何？”虎魚族人拿起松垮的舊衣服，向斑獅采集隊的阿普推銷，“看看這件衣服，絲絲滑滑，特別乾燥，比我們自己編的好多了。”

  “兩筐換一個人。”阿普伸出手指。

  “不行，我們花了不少礦石和獸皮才弄來這些東西。”虎魚族人連連搖頭，“一筐一個，附贈這些糖果，它們和炸香蕉一樣甜。”

  “一筐半！”

  虎魚族人見阿普態度強硬，有些不高興了。

  他們來自雨林最大的部落之一，若非祖靈的出現，斑獅部落這種一百多人的小部落根本不配和他們討價還價。

  “不換算了，我們還差那點人？虎魚部落足足有著二十支狩獵隊，二十五支采集隊，真以為他們對我們很重要？”

  虎魚族人悻悻將衣服扔到筐裡，語氣惡劣。

  “要不是祖靈和酋長讓我們和斑獅維持友善的關系，我還懶得跑這一趟呢！”

  “那我馬上把你的話轉告給那些俘虜，就說虎魚部落拋棄了他們，任由斑獅處置了。”阿普聳聳肩，“反正我覺得一百多個精壯男人，比你們這點破爛值多了。”

  “你這家夥真是咄咄逼人！”虎魚族人額角的青筋暴起，“信不信我搶在你的祖靈到來以前殺了你！”

  說罷，他抬起手，“嘎達嘎達”的上膛聲不絕於耳，十幾名虎魚族人舉起槍，對準了阿普和斑獅族人。

  “你們想做什麽！？”

  “虎魚部落，殺了我們，祖靈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斑獅族人嚇了一跳，不甘示弱地拿出之前收繳的槍支，卻因不會上趟或裝彈，隻得裝模作樣的舉著。

  “不對！”

  阿普一愣，對方刁難的態度過於刻意，令她起了疑心。

  警惕地環顧四周，她忽然發現叢林的葉片間閃爍著機械的冷光，幾名虎魚族人舉著黑色的長槍短炮對準此處，蓄勢待發。

  攝像頭……相機？
  阿普以前聽大長老說起過這種奇妙的東西，據說它們可以把某處場景變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畫，永遠記錄下來。

  盡管沒有見過實物，但大長老描述得惟妙惟肖，阿普很快將這些黑色機器和故事中的“相機”對上了號。

  虎魚部落想故意激怒我們，製造騷亂，逼出我們的祖靈大人解決事端？
  阿普想起關於虎魚部落和外來者交易的傳聞，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大致的來龍去脈，一股無名怒火浮上心頭。

  只有和虎魚部落交易的外來者才需要照片這種東西！
  決不能讓這群人把祖靈的秘密拍下來，交給那群不尊敬森林的外來者！她捏緊了拳頭。

  我必須趁著祖靈到來前，解決這裡的事端！
  祖靈已經為我們斑獅部落做了太多，決不能給他帶來麻煩！
  想著想著，怒火化作莫名的能量，從靈魂深處燃起，化作盤旋於舌尖和嘴唇上的熾熱，阿普深吸一口氣，冷冷開口。

  “虎魚部落，你們搶走其他部落的獵物，壓榨自己人的生存空間，不正常地掠奪森林的資源，隻為向外來者交換物資。如今還不惜出賣班圖人的祖靈討好他們，好一群叛徒！”

  虎魚眾人臉上一紅，被阿普戳中了心思，他們的領頭者咬著牙反駁。

  “你懂什麽道理，月月流血的蠢貨，【紅罌粟商會】要求虎魚上報每位‘祖靈’的情況。祖靈圖騰的七人裡，除了那個老瘋子外，都沒有意見，小小的斑獅部落還敢多嘴！”

  “外來者憑什麽管束我們的祖先！”斑獅族人叫道。

  “就憑這杆槍！”

  下一刻，槍聲劃破了雨林清晨的寧靜，煙霧氤氳在悶熱的水霧之間。

  “乒——！”

  斑獅族人身上登時出現了黑漆漆的子彈窟窿，不少人倒在地上，慘叫此起彼伏，卻有一半來自和他們對峙的虎魚族人。

  只見他們表情猙獰，不管不顧地拋下獵槍，用雙手捂著嘴唇，發出含胡不清的呻吟。

  鮮血從他們的指縫流下。

  移開手掌時，他們驚訝地感受到嘴唇上方出現了一個三角形的傷痕，從牙齦一路攀升到人中的位置，還有繼續開裂的跡象。

  傷口出現的刹那，虎魚族人不光呼吸困難、胸悶氣短，他們全身發燙，四肢也變得不太協調，雙耳處隆隆作響，尖銳的耳鳴經久不衰。

  “經過你的見證，【月裂兔唇】的圖鑒已解鎖。”

  “條目《巴巴魯·艾耶的疫病之靈III：月裂兔唇》已收錄，你得到了介質‘農耕之神’x2、‘預言家’x1，‘夢境之主’x1。”

  “通過和他人分享來自‘柯默思’的知識，【神秘百科大全】汙染程度降低了0.4%。”

  【名稱】：月裂兔唇
  【評級】：災難D級

  【輻射值】：0.2%
  【汙染程度】：3.8%
  【介質】：農耕之神

  Babalú-Aye巴巴魯·艾耶，發音源自約魯巴語的Obalúayé。

  在不同的地區被有著不同傳說來源，例如至高神的化身、星球之靈，或國王的鬼魂等，但他的形象總與傳染病和治療密切相關。

  巴巴魯·艾耶既能讓瀕臨死亡的人得到治愈，也會給人類帶來天花、瘧疾、皮膚病、癲癇病和僵直症等疾病。
    他的神名和各種傳染病一同傳遍了南洲，因此有了多樣化的稱呼和來歷，其中一種就是【月裂兔唇】。

  據說這是巴巴魯·艾耶分裂的靈，專門“管理”裂唇症相關的病症。

  它會被嬰兒的哭聲吸引，停留在他們的頭頂，撕開他們的嘴唇，導致裂唇症的產生。

  往好的一面來看，人們認為【月裂兔唇】製造的傷口可以排出嬰兒的其他疾病，使得他們活過最初脆弱的時間，還讓他們日後變得比其他孩子更幸運。

  如果不想讓【月裂兔唇】光臨自己的孩子，父母必須用谷物供奉月裂兔唇，或巴巴魯·艾耶本尊，祈禱他們放過即將出生的嬰兒。

  【月裂兔唇】的傳說隨著三角貿易傳到了鷹國，對裂唇症的恐懼時不時反映在一些上世紀恐怖片裡，它們對應的鬼魂或惡魔通常就是疫病之神巴巴魯·艾耶。

  當然，無論是巴巴魯·艾耶或者月裂兔唇，都僅僅是南洲人對於疾病的恐懼誕生的具象化神靈形象而已。

  現代科學早已羅列了各個疾病的來源，並提出了對應的治愈方法。

  只有“柯默思”的軌道重疊之際，遠古的神話故事通過外星的輻射，讓靈性主義和神秘學取代了泰坦星的物理法則，化作現實。

  聽著系統在耳畔的播報，林安打開面板。

  得到一位災難級的“信徒”，他的測量值提升到了28，可惜偏差值仍是一直居高不下，融合進程幾乎沒有變化。

  【幻靈】的條目隨著阿普的覺醒回到了神秘百科大全，可供再次使用或編輯功能。

  在角落觀察虎魚族人的反應，林安發現【月裂兔唇】的殺傷力不強，但可以讓人體的協調能力迅速失衡，從此失去絕大部分的戰鬥力。

  根據傳說，【月裂兔唇】似乎還能聽到祈禱之人的心聲。

  不錯，斑獅部落終於有兩個神秘者打手了。林安欣慰地想。

  領頭的虎魚族人隻覺嘴唇疼痛難耐，他一邊捂著流血的傷口，一邊含糊不清地放著狠話。

  “班、斑嘶部落，給我等著瞧！”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阿普毫不示弱，下意識地用手掌覆蓋著肩膀的槍傷。

  幾秒後，她驚奇地發現，被自己摸過的皮膚不多時便恢復如初。

  遺憾的是，當她如法炮製地撫摸別人時，族人的槍傷卻沒能痊愈。

  直到一陣綠色的光芒閃過，瞬間治好了斑獅族人的傷口，阿普看見自家祖靈從一處陰影走了出來，當即急得大叫。

  “祖靈大人，別過來！他們想把你的照片交給外來者，那個叫罌粟花的部落！”

  “它們也只是為了狗周刊，看能不能拍我，多換幾根骨頭。”

  林安搖了搖手指，示意她看一眼周圍，原來那些黑色攝像頭盡數消失，從蕨類植物之中鑽出來米蘇魯染著幾滴血的臉。

  “解決完了，下一步呢？”

  “俗話說，先禮後兵。既然公平交易行不通的話，只能延續南洲的優良傳統。”林安看向臉色愈發黢黑的虎魚族人，“把東西留下，你們走吧。”

  不等虎魚族人反應，狂風“嗚嗚”吹來，將他們掀得倒飛出去，離開了斑獅族人的視線，而一筐筐物資原封不動地堆在河對岸。

  阿普和斑獅族人目睹了這一幕，眼睛瞪得溜圓，震驚片刻，紛紛記住了祖靈對他們的教訓。

  如果對方不願意和平交涉，就乾脆掀了桌子，比比誰的拳頭更大。

  畢竟，自從祖靈到來後，斑獅部落早已脫胎換骨，再不是曾經那個不得不和各個部落周旋，聽從他們定下規矩的小人物了！
  望著斑獅族人歡欣地趟著水前去搬運物資，林安滿意地頷首。

  盡管成了斑獅部落的祖靈，他可不想事實親力親為，最後被所有人當成全能保姆。

  這群人必須弄清楚自己新的身份和位置，以及在他們的立場上該如何行動。

  “窸窸窣窣……”

  搬運工作持續了一會兒，被吹飛的虎魚族人狼狽地去而複返。

  他們徘徊在叢林之間，鬼頭鬼腦、畏畏縮縮地望著斑獅部落的方向。

  阿普雙手叉腰，視線跟隨他們的一舉一動，像一尊守護神。

  “嘶、斑獅部落的阿、阿普。”

  猶豫片刻，虎魚族人的首領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斑獅族人連忙停止搬運，聚攏到阿普身旁，嚴陣以待。

  “還對我們祖靈大人的決策不滿嗎，虎魚？”阿普厲聲說道。

  “不、我哪裡敢。”虎魚族人吸了口裂唇流下來的口水，“只是我們還有一個東西沒有交給斑獅祖靈，諾，就是這個。”

  他拿出一塊刻字的扁平石頭，它被洗得很乾淨，上方有個洞，穿過一根藤蔓，像個小裝飾似的蕩來蕩去。

  “這是什麽？”阿普皺眉。

  “來自祖靈圖騰的邀約。”虎魚族人戰戰兢兢地說，“蘇蘇米大人希望斑獅祖靈參與下個星期的聚會。阿普，呃，你要不要……”

  “不必了，我只是祖靈大人一位謙卑的後代、一位忠誠的使者罷了。”阿普謹慎地接過石塊，“我會轉交給他的。”

  “你的意思是，斑獅祖靈讓你擁有了大瓦？”虎魚族人臉上閃過奇異的神采。

  “沒錯。”

  “哦……”

  “對了虎魚，你想不想知道關於我們祖靈大人的來歷？”阿普眨眨眼。

  “什麽？”虎魚族人忍不住豎起耳朵。

  “相傳創世神恩讚比·姆彭古的膨脹侵蝕了冥界，導致人世間生靈塗炭，而他的一對兒女，太陽和月亮心生憐惜，偷取了父親的火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