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靈魂兩分，生死一線

  她在跑。

  它在追。

  她插翅難飛。

  楚楚一路飛奔，在她的身後，冰錐、流火、詛咒、酸液等，如同盛夏裡的暴雨，鋪天蓋地湧來，綿延不絕。

  掮屍草——這是楚楚為懸吊草取的新名字——並未發動攻擊，它只是枝條高舉，那一個個複生的活屍被它當做武器，傾瀉著生前的異能，似彈雨傾盆。

  “這家夥準備追到什麽時候？以它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上……”楚楚柳眉緊蹙，銀牙緊咬。

  此刻的她，憤怒，仿徨，夾雜幾分莫名恐懼。

  事情變化太快，好像就在一瞬間，所有一切都失控了！
  蘇易暈厥，懸吊草異化，死屍變活屍，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楚楚尚在一頭霧水，卻必須為生存逃亡了。

  “冷靜，冷靜……”

  她心中默念，壓下翻騰情緒，思索著對策。

  “我手中，還剩下什麽牌？等等，那個或許……”

  楚楚眼珠轉了轉，想到什麽，望向蘇易的背包。

  啪~~
  忽然，一頭活屍重重落地，落於楚楚面前不遠處。

  楚楚不回頭也知道，必然是掮屍草追不上，於是拋出一頭活屍，想要在前方攔截自己。

  “都小心點，它還活著！”她沉聲示警，卻猛然發現不對勁。

  活屍生前是一頭地祇下品的踏青麋鹿，落地後，它並未起身，死寂的瞳仁緊盯著楚楚，像是受凍的生物，渾身顫抖，牙關格格作響。

  格格~~
  牙關不斷碰撞，聲音回蕩，越來越急促，像是某種倒計時。

  “——大潑墨！”

  楚楚意識到什麽，當機立斷，下達指令。

  唳~~
  潑墨鷂猝然下墜，揮翰成風，潑墨如雨，四個筆走龍蛇的草字浮現。

  ——崇墉百雉。

  四個字似銅牆鐵壁，一字排開，橫擋在楚楚、狂魈的面前。

  轟~~
  牙關完全合上，踏青麋鹿整個炸開，血肉橫飛，而靈力浪潮肆意奔散，將四個字撕碎，將楚楚生生震飛，驚呼著倒飛出去。

  狂魈腳掌抓地，伸手攬下楚楚，才避免她投入後方掮屍草的懷抱。

  “跑，不要停。”

  楚楚站穩後，毫不猶豫，繼續向前奔跑。

  但她似乎負傷，腳下有些踉蹌，速度慢了許多。

  掮屍草似有興奮，繼續追擊，也不再拋投活屍。

  它身上的活屍，拋出一個就少一個，若再拋兩個，即使將一人兩獸吞噬，也只是抹平損失，那就不劃算了……

  不多時，掮屍草追了上來。

  它的枝蔓一一放下，牽連的一頭頭活屍落地，四面合圍。

  “正等著你呢……”楚楚眼神一凜，意念下達指令，“狂魈，潑墨鷂，閉氣。”

  她手掌攤開，一顆顆寶石灑了出去。

  ——正是蘇易收集的千日醉。

  這些活屍，死前都被千日醉迷暈，這才葬身於懸吊草，千日醉對它們當然能奏效。

  得說，楚楚和李澹雅同為天才豢龍師，但楚楚作為學霸，更偏向於理性，也更善於思考，能因地製宜。

  情況如此危急，在這麽短的時間裡，她居然就想出了應對之法。

  砰砰砰~~
  寶石落地，千日醉碎裂，酒香般的氣味氤氳四散。

  活屍們聞到後，面露迷醉，紛紛閉上雙眼，陷入沉眠。

  掮屍草的前身為懸吊草，自然不可能被自身的分泌物所影響，但當活屍閉眼後，它卻失去了視覺，因為它自身並沒有眼睛。

  啪啪啪~~
  掮屍草陷入狂怒，無數枝蔓瘋狂抽打，打得地面崩裂，煙塵四起。

  “都散開！聚在一起，目標太大，更容易被打中。”

  楚楚未失方寸，指令有條不紊，一人兩獸一哄而散，朝不同方向逃竄。

  可才跑出幾步，少女悚然一驚，身後有抽打空氣的尖嘯響起。

  一根枝蔓襲向她的後背。

  唳~~
  千鈞一發之際，潑墨鷂長鳴一聲，周身墨跡流轉，有“磐石”二字浮現，以身擋在楚楚身後。

  嘭~~
  恐怖悶響聲中，潑墨鷂被砸入地面。

  “潑墨鷂，回來。”楚楚當機立斷，點亮大椿之匣，將潑墨鷂收入匣中。

  果不其然，下一個刹那，無數枝蔓抽打在地上的大坑裡，將整個大坑又削去了一層。

  “是個機會，趕緊走！”楚楚咬緊牙關，繼續跑。

  她猛地腳下一頓。

  前方，又是一具豹形活屍。

  她渾身戰栗。

  原來，憤怒中的掮屍草，又向四面八方拋出數具活屍。

  好巧不巧，剛好有一具落在楚楚的面前。

  “這也太背了，老天爺還真不給面子……”

  楚楚滿腔無奈，幾乎要放棄。

  她的計劃和執行都堪稱完美，可偏偏，運氣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在她的對立面。。

  啪~~
  她身體一輕。
    卻是狂魈殺來，抓住她的後脖頸，扔向後方剛剛被掮屍草抽打過的大坑。

  此刻，那大坑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狂魈已來不及躲避。

  “狂魈……”

  楚楚看一眼狂魈背上的蘇易，在落入深坑的刹那，給狂魈下達了最後一道指令。

  於是，狂魈轉身，將柔軟的腹部暴露於爆炸衝擊，替蘇易擋下致命一擊。

  轟~~
  煙塵散盡，當楚楚咳嗽著爬出深坑，卻見狂魈身前血肉模糊，整個腹部消失大半，內髒損失接近一半。

  若非它生命頑強，當場就得暴斃。

  “該死的……”

  強烈的憤怒，強烈的悔恨，紛紛湧上楚楚心頭。

  她先給蘇易檢查，確認並無大礙後，給狂魈服用傷藥，並將之收入大椿之匣。

  楚楚心裡卻清楚，大椿之匣沒有治傷之能，而那些傷藥，則根本不可能修複失去的內髒。

  一通發泄後，掮屍草複歸平靜。

  它失去數具活屍後，似乎也覺得不劃算，從暴怒中冷靜下來，枝條如蛇亂竄，在搜尋著四周。

  當然，失去雙眼的它，根本不可能找到楚楚。

  “——潑墨鷂！”

  楚楚恨恨地看了一眼掮屍草，重新召喚潑墨鷂，背負兩人騰空而起。

  ……

  混混沌沌中，蘇易在一點一滴地恢復神智。

  在即將被禁忌知識侵蝕的刹那，他壯士斷腕，將自己的靈魂一分為二，剝離了超過三分之一的靈魂，作為“分魂”。

  那部分靈魂，都是已被禁忌知識侵染的部分。

  蘇易所倚仗的，自然是同為扭曲之物的“靈魂線程”。

  他發現，扭曲之物似和邪祟同源，故而，它們的規則，依舊能奏效。

  不過，靈魂線程雖然可以切割靈魂，但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只能小范圍地切割。譬如那個負責冥想的分魂，相較蘇易的靈魂佔比不足二十分之一。

  此次，一下剝離三分之一，對蘇易的傷害可想而知。

  那一刹那，蘇易感覺，自己意識近乎崩潰，幾乎都要喪失自我了。

  而捏造諸多玄獸的好處，這時終於來了。

  覆象（惡孽）、天地雙魚、迷蹤八百裡、念貓、雷隼、災厄年、禍犬，那一個個包含蘇易靈魂的造物，仿佛一個個“錨”，支撐住了他的靈魂，不至於崩潰。

  借助那一個個的錨，蘇易穩定心神，恢復意識，即將重歸清醒。

  恢復清醒前，蘇易看了一眼另外三分之一個蘇易。

  他已完全化作血肉生佛的信徒，從靈魂來看，他滿身都是嘴巴，嘴巴張開，裡面卻又長著一顆血色眼珠，詭異到了極點。

  ……

  蘇易悚然睜眼。

  “是什麽氣味，怎麽這麽臭？”

  他還有些虛弱，打量四周環境，聞到刺鼻氣味，微微蹙眉。

  “你沒事了？”楚楚見他睜眼，臉上浮現欣喜，“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暫時是沒事了，”蘇易捂住鼻子，輕輕咳嗽，“這燒的，是抱蛛喬木的樹心？”

  楚楚點點頭，低聲道：“我們現在躲在一處山洞裡，外面有隻翻皮狼，樹心的氣味能驅趕它，讓它不敢靠近。”

  “翻皮狼？”蘇易皺眉，疑惑道，“實力怎樣？”

  他也上過百草園的理論課程，但絞盡腦汁，也想不起這個名字。

  楚楚搖搖頭，道：“城隍中品而已，潑墨鷂能對付它……不過，現在沒了狂魈，我們得小心些，若潑墨鷂再遭遇重創，接下來幾天就麻煩了。”

  蘇易聞言，表情大變：“狂魈陣亡了？”

  他不用想都清楚，狂魈若身亡，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的連累！

  “還沒有，但也不遠了……”楚楚笑容苦澀，“所以的藥我都試過，沒有辦法。”

  循著楚楚的目光看去，蘇易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狂魈。

  它的肚子空了一大片，無數內髒消失，根本不可能是藥石所能彌補的。

  但狂魈的姿態……

  “胎源相？”蘇易驚疑不定，失聲道，“楚楚，狂魈地祇圓滿了？”

  “在狂魈最後的關頭，我領悟出了一點東西。”楚楚點頭，苦笑起來，“——你所有的憤怒，不是來自外界，而是源於伱的無能為力。唉，太晚了，太晚了。”

  她自責不已。

  “或許，不晚。”蘇易沉吟著，猛地抬頭，認真地問道，“楚楚，你相信我嗎？”

  “自然是相信的。”楚楚點頭。

  “那你相信自己嗎？”蘇易再問。

  楚楚聞言，一臉茫然。

  “你相信自己嗎？”蘇易又重複了一遍。

  楚楚終於點頭：“當然了，若不信自己，還能信誰？你想做什麽？”

  “轉生儀式！”蘇易眼神凜然，口吐四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