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一氣成陣

  蘇易低下頭，認真端詳三樣核心材料。

  酹月牡丹：是古之文人騷客灑酒祭奠江月時，不小心被潑灑酒水，沾染規則之意的牡丹。其花蕊中，暗藏祈願、祝禱、歌頌、祭獻之意，和【天祿】頗有近似。

  殺伐白額：是某種嗜殺成性，好戰成狂的異虎，喜歡逐獵各種異獸玄獸，對孱弱的人類則毫無興趣，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成了“益獸”，和【辟邪】有所相通。

  而最特殊的，也最核心的，則是這心齋玉蟾。

  心齋，是莊子的哲學用語，字面意思是打掃屋子裡的雜物，才可以放更多的東西，放下隻為更好的拿起。它代表的，則是摒除雜念，使心境虛靜純一的妙境。

  心齋玉蟾，是心齋之道所化，正暗合【貔貅本相】之道。

  沒錯，正中央的無角巨獸，實則是貔貅本相！
  貔貅本身有嘴無肛，能吞萬物而不泄，納食四方隻進不出，是真正的海納百川，正好能作為“鏡子”，作為“皮相”。

  鏡子映出天祿，“皮相”則得天祿法相，化身天祿；鏡子映出辟邪，“皮相”則得辟邪法相，化作辟邪。

  這邏輯鏈，總算理順了！
  “嘿，真讓我給做成了……”蘇易連連頷首，面有喜色。

  蘇易啞然失笑，喃喃道：“這丫頭，即便躺在病床上，行事也是乾脆利落的……”

  常明還沒到。

  核心器官敲定後，輔助材料他是信手拈來，根本無需費多少工夫。

  丁芙蓉大度地擺手：“沒事沒事，作為陣法師，我們在荒郊野嶺留宿都是常有的事情，等上一陣不算什麽。”

  卻有不速之客先到了。

  兩名學徒在旁，都是不明所以。

  只有四個字，——“馬上準備”。

  日薄西山，天色漸漸昏暗。

  “都小心些，不要亂動。”

  蘇易向三人解釋情況，關於“逆龍龍脈”的種種猜想，歉疚地道：“這邊橫生變故，我恐怕一時抽不開身，等我那名同伴和我交接，我再送你們下山。”

  三人也能理解，點了點頭。

  吱呀，吱呀~~
  一道巨大黑影人立，碾壓過重重樹木，搖搖晃晃地走來，聲勢熏天。借著落日余暉望去，那居然是一頭肥胖的巨大老鼠，大腹便便，綠色的眼中浮動著貪婪和嗜血。

  ……

  “這是什麽異獸？從未見過啊，不像是異獸圖鑒中的……”

  他本準備打個電話邀功的，順便自吹自擂一番，但這荒郊野嶺的，信號實在太差，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端詳許久，蘇易唰唰幾筆，又在紙面上添加了一些輔助材料。

  然後，蘇易給薑若兮發了條消息。

  然後，回復很快就到了。

  不過，他自己則還抽不開身。

  “居然有山君中品！”

  “心齋？”曾烈看出些許門道，不由心神俱震，“這要能行，堪稱天才之創意和鬼斧神工之手段的結合，恐怕是某種開創性的玄獸……這小家夥究竟是什麽人？怎麽能有如此本領？”

  ……

  三位法陣師被驚動，都是一臉緊張。

  “——碩鼠。”

  量天道猿傳來一道訊息，又指了指灰仙。

  蘇易一點就透，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表情古怪：就像風水寶地的墓穴能福蔭子孫，這逆龍龍脈的“豎葬”，也能強化這灰仙的子孫後代？這墓葬之道，居然也暗藏玄機。

  只能說，大道三千，各有神異，深不可測。

  眼前這頭碩鼠，說不出身上有什麽規則，卻足夠強大。它形態臃腫，看似一身贅肉，實則每一寸血肉卻都蘊藏著濃烈的力量、靈力和生機，濃烈得似乎隨時都要爆炸。

  蘇易毫不懷疑，即便砍下它的手腳，挖出它的心臟，恐怕也能很快恢復。

  春秋紀橫攔在三人面前。

  “放心，有我在，這玩意傷不到你們的……”蘇易神情自若，對量天道猿道，“道猿，上！”

  自那一腳“踏龍脈”後，他愈發確定，這廝總在隱藏著實力，於是更想掂量掂量它的分量了。

  “今日不宜……”量天道猿一臉苦澀，但也沒有辦法。

  嗡~~
  它的頭頂上方，七顆星辰閃爍，如同一頂冠冕，重重回旋，流轉不休。

  這七顆星辰，正是北鬥七星！

  技擊，——續星燈。

  道家有言：南鬥注生，北鬥注死。

  北鬥星君掌管死亡，量天道猿的“續星燈”，則有規避死亡，長生續命之意，能降低落在身上的傷害，避死延生。

  嗖~~
  量天道猿再抬手，從耳朵孔中掏出噬己之龍，而噬己之龍迎風就長，化為一根長棍，無數龍之符籙閃爍千道輝光，萬道龍吟驚天。

  做足了準備，它向前走去，滿臉赴死的決然，似乎要拚死一搏了。

  然後——

  嗡~~
  量天道猿舞弄長棍，屢屢氣息平地而起，氣息倏忽聚散間，演化無數幻象，有山有水，有飛禽有走獸，繚繞於身周。

  居然是拘虛幻境？
  “一氣成陣？”看到這一幕，曾烈呼吸急促，發出驚呼。
    他當然認得拘虛法陣，卻難以置信。

  這頭量天道猿，僅是在旁觀摩，就能看懂，甚至模擬出拘虛法陣？須知，拘虛幻境中，可是暗藏堪輿、太乙、歷法等法門，規則深不可測。

  更有甚者，這座法陣可非單屬性，而是由眾多屬性的陣紋和符籙交織而成，尋常的靈力根本無法模擬。

  曾烈自然不知道，道猿那一縷無極之氣，既無形無相，卻也萬形萬相，能演化出萬般屬性，隨心所欲。

  它的長處，正是“一氣生萬法”。

  蘇易則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無奈：看這廝前面的表現，還以為它終於轉了性子，要正面硬撼呢……原來，還是老一套。

  嘭~~
  幻象重重中，碩鼠挨了一棍。

  那一瞬間，“雕龍淵藪”生效，棍身之上，有無數遊龍綻放，上下咆哮索命，撕扯著它的血肉，造成巨大殺傷。

  但很快，碩鼠的傷口愈合，反而愈發暴虐，小山般的身體朝著量天道猿壓下。

  轟~~
  煙塵四起，碩鼠的撲擊落空，又棍影浮蕩，後腦杓上又挨了一記。

  群龍嘶吼之聲不絕，它的後腦直接裂開，腦漿濺射一地，卻還是頑強地站了起來，繼續向道猿發動猛攻。

  猛攻中，後腦杓的傷口在自動愈合。

  碩鼠仿佛擁有不死之身！

  “這是什麽玄獸，居然有這麽強的生機？”丁芙蓉怎舌，一臉不解。

  蘇易並不意外，回頭指了指那頭灰仙，輕笑著道：“有它祖奶奶看護著它呢，它當然生機旺盛，力大無窮了……”

  “啊？”丁芙蓉一臉茫然。

  ——步罡踏鬥斷業障！

  量天道猿步步生玄，每每落足於吉位，甚至在切斷兩者間的因果，又有拘虛幻境的幻象相助，碩鼠竭盡全力，也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碩鼠漸漸發狂，兩眼通紅，已然喪失理智。

  而前方，量天道猿左手抬起，比了個大拇指朝下的動作，輕蔑之意不言而喻。

  “這廝……”蘇易表情古怪。

  嗷嗚~~
  碩鼠見狀暴怒，瘋狂挪動著小山般的身軀，朝著量天道猿撲去。

  而這一次，道猿似乎也厭倦了躲閃，手中噬己之龍橫起，群龍遊曳周身，準備正面一戰，定個勝負了。

  ——才怪！
  要敢於正面對戰，那還叫從心之猿嗎？

  碩鼠一腳踏空。

  它表情一呆，驀地發現，前方自己以為是地面的地方，居然是懸崖！
  遠處正在勾手挑釁的，僅僅是一道幻象，下一刻就隨風而逝。

  幸好，碩鼠體重巨大，速度不算太快，僅半截身子衝出懸崖，還有退路。

  它挪動後腿，想要慢慢往後退。

  啪~~
  卻在這時，碩鼠的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腳，勢大力沉。

  嗷嗚~~
  慘呼聲沿著崖壁一路向下，聲音越來越遠，然後在一聲巨響中戛然而止。

  即便碩鼠的生機再強大，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也得粉身碎骨，不可能幸免。

  量天道猿轉身，撣了撣身上塵土，一幅高人風范。

  “……”

  三位陣法師看著這一幕，都是表情複雜。

  這頭道猿，實力明顯是有的，這種戰鬥方式也說不上不妥，甚至是很聰明，舉重若輕。

  但為何，就是沒有一點強者的感覺？

  蘇易則清楚，是因為“從心”。

  實力再是強大，一個人，不，一頭獸的氣質卻是難以改變的，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了。

  ……

  終於，交班的常明來了。

  啪~~
  一個死不瞑目的狼頭被丟到了蘇易面前。

  ——正是被他斬殺的那頭黑狼。

  “常學長，怎麽了？”蘇易看著那狼頭，有些納悶。

  “蘇易，我知道你小子現在錢包鼓了，腰板直了，每每收割異獸器官，都交給善後部門……”常明看一眼蘇易，一臉無奈，“但，必要的檢查還是需要的，以免遺漏什麽線索。”

  “有什麽問題嗎？”蘇易上前，仔細觀察。

  看了幾眼後，他表情變了。

  “玄獸？”蘇易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異獸是天然所生，玄獸是人類所創，兩者的區別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玄獸更規整，四平八穩，條理分明。

  那頭黑狼，居然不是異獸，而是一頭玄獸！
  這後面的東西，那可就多了……

  是心懷叵測的獨行者，還是存合會，天人社一類的組織？或者，是降臨派的邪教教徒？
  這座逆龍龍脈，對上述這些，可都有著莫大吸引力。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