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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金瓶梅》
第四十八回蓮凈度梅玉出家瘸子聽骷髏入道

詩曰:

綠靄紅霞竹徑深,一席終日靜沉沉。

等閑放下便無事,著意看來還有心。

小卉時開參色相,山禽自語足圓音。

拈來即是天真佛,擊碎虛空量古今。

話說黎金桂因瀅想招魔,鬼交成病,天生半路變了個石女兒,把那平生貪瀅好色的心、弄月嘲風的性,不消勸化,一時冰冷,猶如火滅煙消、霜凋葉落一般。可憐一個花朵般女兒,狐狸精相似,當初和梅玉姐安排著花橫錦簇,滯雨尤雲,不知得了丈夫如何受用才肯罷手。那知道有貌無緣,有才無命,兩個美人不曾得一日快活,俱落在火坑苦海。一個嫁了金公子,止有三曰夫婦情分,被主母妒狠,剪髮髡頭,打為奴婢,再不得見丈夫一面;一個嫁了劉瘸子,半身殘疾,全無人道,幾番要瀅奔苟就,偏遇著孤鸞寡宿,又生出個絕戶病來,板骨橫生,石門緊閉,廢而無用。自是兩人前生冤孽,折算他當日縱慾宣沼迷惑愚夫之過,故此天罰其瀅,以孤寡疾並凌辱折磨,准算他前生罪孽。此是一定的因果。當日同母親黎寡婦到大寺福清座下,改了法名蓮凈,向佛前拜了,把青絲細發分開,先剪后剃,那消半日,變成一個清秀的尼姑。剃的頭白白的,換了一茶褐僧衣,戴上一頂玄段僧帽,小小僧鞋,合著纖纖玉掌,念起佛來,真是拈花天女、紫竹觀音,就有邪心,己被一條封皮把那傍門鎖祝正是:水火爐中封奼女,鐵門關內鎖狐妖。有詩為贊:寒雲散盡留殘月,夜雨睛開返太虛。

不堪明月思余蔗,已見秋江空舊魚。

當時拜了福清,黎寡婦痛哭回家。劉瘸子因身無所歸,還在門前且開鞋鋪,倒做了乾女婚,不題。

蓮凈雖出了家,因梅玉日久無信,常設處探聽個信兒。

忽一日孔千戶娘子走到寺里討簽,撞見蓮凈:「卻似黎家桂姑娘,怎麼出了家?」兩人問訊了,請到齋堂里,才知桂姐因病修行。細細告訴:「金二官人娶了梅玉三日後,做不下主來,如今被粘太太鎖在家裡,求生不生,求死不死,通不容俺娘們見面。我終日在孫媒家坐著要人,隨任打罵,他也不敢進去見一見那母夜叉。那金公子走去關外,還不敢回家。早知道女兒沒有造化,倒不如出了家還清凈些。」說著哭起來,蓮凈想起前情,也不覺淚流滿面,道:「淹兩人這等一樣的命苦!只說他得了好處,我不得如他,誰想他倒在難中,如今還不如我。世間事那裡想去?」孔寡婦道:「桂姑娘,你平日千伶百俐,又和我女兒比親生姊妹般同,就尋不出條路來救他救兒1也是天假其便,孫媒因孔寡婦說要告說要告他,十分著急。忽一日,粘太太著人來叫他,不知深淺,只說是因娶了梅玉的賬,不料是他家太太找個媒婆去,要賣梅玉出門,怕金二官回家費他的眼目。孫媒不知道,躲去大寺,推燒香上會,不料撞見孔寡婦。兩人見面,又是一場大罵,險不在禪堂里打起來。福清和知客都勸開了,蓮凈原是聰明,又歸了正果,卻尋出一計來,說孫媒:「你既說這一門親,把玉姐母子坑陷的這等,也該進他宅去看看梅姑娘。終不然你一個外人,年六七十歲了,那母夜叉就打你不成?他既然來叫你,好歹去走一遭,孔大娘也不埋怨你了。」孫媒道:「說的也是。我拼著這老性命去走走,隨怎樣的,看看梅姑娘再作商議。我還來這裡回你的說話。」吃了一盅茶,孫媒婆去了。孔千戶娘子坐在寺里聽信,不題。

原來母夜叉粘太太,見梅玉上灶做飯十分殷勤,滿口裡太太長太太短,不叫他也來服事,罵著他也不怨恨,已不甚難為他了。只怕金二官回來,一時防備不嚴,再有串通怎了。不如找個媒人來,把他賣在娼門罷。因此家人又來叫孫媒進府,不幹那尋妾的事。他自己膽虛,唬的躲了寺里。商議就,硬著膽進的金將爺府來。見了太太,生的兇狠,似一隻母虎坐在大暖炕上,磕下頭去道:「不知太太叫小媳婦做甚麼?」太太道:「我家買了個業障來,不知是那個媒人做的事,如今放在屋裡,七粗八細一些做不來,沒得養著吃閑飯,你與我快快尋個主兒領出去。不許賣在這東京,不拘那裡娼家樂戶,做兒兩銀子打發他去罷。」孫媒道:「小媳婦去看看他本人生的才料兒,好出去尋主兒。」太太道:「你領他去!」有一個番婆正在炕上納綉佛幡,見太太說,忙下炕來,和孫媒往廚房裡徑走。只見梅玉姐正刷鍋淘米做飯哩,見了孫媒,不敢言語,只妝不認得。孫媒見他剪的頭光光的,使個手帕裹著,好不心酸。到了前邊,辭過太太道:「小媳婦知道了,三日里就來回話。可不知太太要甚麼財禮,好去兜主兒。」太太道:「我如今和四太子娘娘當了一會,要大覺寺白衣觀音閣上明日進幡去,舍一百兩銀子的香錢,速速賣了來,要做香錢哩。」孫媒磕頭去了。

欲施善事遠燒香,卻賣良人去作娼。

後面殺人前面舍,結冤造福兩相妨。

孫媒出府回到寺里,把粘太太的話說了一遍:「又見梅姑娘在廚上做飯,雖手帕搭著頭,還笑嘻嘻的,休聽外人虛喝的不知打的怎樣兒了。如今要賣出來,只倩一百兩銀子,要來這寺里進幡,舍在觀音閣上哩。」只這一句話,蓮凈道:「阿彌陀佛,我有了救玉姐的法兒,除非老師父做這一件功德罷。」即時請過福清來道:「這件功德,只要老師父一句話,玉姐就活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福清姑子不知來歷,只見孔千戶娘子先跪在地下,蓮凈也磕下頭去道:「師父只許了慈悲他這件事,弟子管有一計,全不費難,叫他母子團圓,一場陰騭。」福清扯起來道:「你說來我聽。既是救人好事,我佛家以慈悲為本,那有個推辭的。」蓮凈合掌當胸道:「如今粘太太說和四娘娘一會,要來寺里進幡,舍百金造佛。只用老師父到王爺宮內見了娘娘,求他說個人情,只說梅玉姐是老師父的兩姨侄女,是弟子表姊妹,只化他將梅玉姐舍了出家,做他個度僧,豈不是一件好事。」福清笑了道:「這卻不難,只是成不成看他的緣法罷。」即時穿上偏衫,帶著蓮凈去見四娘娘。正是合該梅玉災星已滿,他瀅心悔過,轉禍為福,偏遇著娘娘生了世子,剛剛滿月,傳進官去,說:「大覺寺尼姑來道喜哩。」喜的個娘娘迎下殿來,一似觀者菩薩來送生般,忙接著讓進房去。見領著一個新剃度的小尼姑,且是齊整,磕下頭去。娘娘扯起來,即叫擺齋。齋罷,福清、蓮凈忙下坐問訊,說:「求娘娘護法,有一事來化個人緣。」娘娘喜色滿面道:「師父化甚麼緣,儘力布施。」二尼合掌當繞道:「如今粘太太府里有金二爺娶一妾,是貧僧俗家兩姨侄兒,即是蓮凈的表妹。因太太不容,要嫁了,將銀子舍在寺上。貧僧想起,何不將此女舍了出家為僧,做粘太太剃度的,保他一家吉慶,為何卻去賣了來舍?

以此特來乞化。救出此女,娘娘無限功德!」娘娘笑道:「這粘太太十分難說話,如今和我結了寺里香會,他還無兒,因此綉幡進香,上了一百兩的布施在我這疏頭上。我就請他來說,到那日去進香,叫他去剃度,還算他一百兩布施,給他做個圓滿的齋兒便了。」說畢,福清、蓮凈磕下頭去,謝了,高聲念「南無無量壽佛觀世音菩薩」。送出府來,娘娘使人去請將粘太太來。那時東京,兀朮即是金主一樣,那敢不依。即時回去,做了一套僧帽僧衣,換了鞋襪,不等進香即傳了福清、蓮凈來,在佛堂里,當面看著剃凈了光頭,穿上僧衣,起個法名梅心,謝了太太而去。正是:愛水波濤今曰定,欲河煩惱一時消。

袈裟披上見空王,洗盡鉛華木棉香。

自是木兒難上馬,故教石女不逢郎。

然因閉口仍含粉,蜂為辭春免褪黃,

莫學拈花拋豆蔻,摩登不許更同床。

看官到此或說,前集金蓮、春梅瀅惡太大,未曾填還原債,便已逃入空門,較之瓶兒似於瀅獄從輕,瓶兒亡身反為太重。不知前世造惡與今生享用,原是平算因果的。瓶兒當日氣死本夫,盜財貼嫁,與金蓮、春梅瀅惡一樣,後來托生在袁指揮家,為富室之女。及到李師師家,嬌養成人,真是珠翠叢中長大,綺羅隊里生成,又得了浪子鄭玉卿偷寒送暖,暮雨朝雲,吹的彈的、吃的穿的,受盡三春富貴,這金蓮、春梅,生在窮武職家,孤寡流離,窮了半世,卻又不得遇個丈夫,半路里受盡折磨,橫遭惡疾,守了空寡,將他惡報已還其大半。因他悔心出家,佛法因果,原有增減,因此引他懺罪消災,再修他本來面目。後來瓶兒雖死,即化男身,這金、梅二女,雖已成尼,三世女身,才得成男,以分別瀅根的輕重,在後案三世輪迴上,不題。

單表劉瘸子在鞋店隨著丈母度日,妻子又出了家,自己又無歸落,一身殘疾,也要尋個結果去處。那日上大寺前閑行,只見圍了-群人,也有坐著的,也有立著的,中間一個道人,生的古貌長髯,戴著一個箬笠,身穿百衲道袍,黃絛草履,手執漁鼓、簡板,正唱道情哩。瘸子分開眾人挨入裡面,和這眾人席地坐下。只見這道人將漁鼓打了一回,走上幾步道:「今日貧道說一回莊子嘆骷髏的放事,乞化些錢,乞化些錢米,助貧道途中一齋。」放下蒲團,即將簡板先敲幾下唱道:先有《鷓鴣天》為證——(唱)景物驚心嘆隙駒,百年傾覆后先車。雲山滿目真堪樂,富貴到頭總是虛。沽一醉,問樵漁,優遊山谷更何如?閑將幾句法生話,編作骷髏一卷書。

(說)昔日戰國初,有一隱士,姓庄名周,道號南華真人,本貫唯陽人也。自幼讀習經史,曾為周朝漆園小吏。因妻喪,鼓盆而歌,棄職歸山,隱於終南山谷,著有《南華真經》,世傳《莊子》。在山修鍊多年,成其仙道。一日,與道童說:「我和你深山苦煉,雖得了丹道,不到凡間濟度眾生,也不能般完這三千八百陰德之功,只做得地仙,見不得大羅玉帝。今日和你上洛陽走一道,看有何人可度。」有《西江月》為證:(唱)我把世人嗟嘆,不如訪道修仙。布袍衲襖勝羅錦,漁鼓簡極為伴。飢食山中野菜,渴飲澗下清泉。我今功行滿三千,暫向人間遊玩。

(說)行至浴陽地方,荒郊野外,只見一堆骸骨暴露在地,不由莊子傷心感嘆。詩日:路逢骸骨在荒丘,莊子傷心兩淚流。

你是何人親與故,只為生前不肯修。

【耍孩兒】(唱)「我向前細細尋,又退後默默思,可憐你三魂五臟無蹤跡。只見飢鴉啄破天靈蓋,餓犬傷殘地閣皮,模樣兒真狼狽。映斜陽眼中晴陷,受陰風耳竅風嘶。

「莫不是男子漢、婦女身、老公公、少小兒,住居何處何名氏?莫不是他鄉外郡風流客,百姓軍丁匠灶籍,因何死在荒郊地?也是你自作自受,今日里誰哭誰知。

「莫不是把錢財離故鄉,為功名到這裡,時乖運蹇逢奸輩?莫不是持刀自刎因爭鬥,久病難調少葯醫,在此誰來替?只落得朝攢螻蟻,夜伴狐狸。

「莫不是因貪杯喪了生,為戀色害了己,分財競產閑爭氣?或是因奸斗恨風流死,賭博宮司吃盡虧,或是犯法遭刑系?莫不是饑寒少救,遇陣臨危?」

(說)「骷髏,將你男女姓名問道,並無一言回答,想是說不著其中詳細,將你生前經營買賣問你幾句:「莫不是貧居陋巷中,藏身村野里,種瓜賣菜編鞋履?莫不是讀書守分甘貧餓?莫不是買賣經商遇劫賊,或是遊客高人侶,辜負了陰陽占卜,收拾起書畫琴棋?

「莫不是換羊毛、修破靴,蓋新房、賣故衣,開張骨董收零碎?補鍋釘碗修銅匠,磨鏡敲針打錫的,土工木匠並油漆?莫不是做籮物桶、打鐵縫皮?」

(說)「骷髏兒,貧道將諸般經營手藝問你,全不答應,想不是這庸俗之輩,或者是聰明智慧、諸子百家、官宮貴客,迷失家鄉,再問你幾句:「莫不是振朝綱大丈夫,贊經綸賢宰職,三傑八俊並七貴?莫不是拔山舉帥英雄漢,作賦能詩道德師,深文刀筆蕭曹吏,風流才子,絕代名儒?

「莫不是攜家遠避秦,籠車匡複齊?逞豪奢笑擊珊瑚碎,曉趨金殿拖朱履,夜擁紅妝醉酒杯?也有個凶和吉,那知道時衰命盡,福退災隨。」

(說)「骷髏兒,我將君子六藝、九流百家問你,全不答應,多是生前瞞心昧己,好色貪財,到此地位,我再把你的罪過略道幾句:「莫不是口頭言甜如蜜,壞良心黑似漆,調詞捏放多奸計,坑人騙債偏興訟,害眾成家倚勢為?撞太歲為生理,駕空橋把人愚弄,使暗箭袖手歡嬉。

「莫不是祖父上做貪官,本身上不克己,不忠不孝還不弟,吞謀田產侵鄰里,占路爭牆改屋基?痴心造下千年計,只落得頭南腳北,手指東西。」

(說)莊子嘆骷髏已畢,道:「昔日周文王澤及枯骨,開子孫八百年基業,我出家人理當拔濟群生。我今大發慈悲,救他起死還魂,也見仙家手段。」即向葫蘆內取出一丸靈丹來,填在骷髏口內,用仙氣一吹,脫下道袍蓋住屍骸,數了數他左肋下,少肋骨三條,忙叫道童向東南上取三枝楊柳,截成三段,口中念咒,用水一噴。那骷髏以氣生神,以骨生肉,得了先天元氣,早早回陽,滾身起來道:「多謝師父救我還魂,只是赤身露體,難得見人。」莊子即去行囊中取了一件小衣與他穿了,那漢子把眼圓睜,將身一挺,向莊子道:「我乃福州府人氏,姓武名貴,身邊帶銀三百兩,來洛陽買貨,被你二?人用蒙漢葯謀死,害我殘生,在此罵我不絕。今日醒來,可還我銀錢、衣服,放你去罷。如不還我,向洛陽縣河南府各樣衙門,告你個蠱毒殺命事,寫你一百二十款單款,告一張御狀,擊登聞鼓聲冤,叫你二人碎屍萬段,現有你用藥葫蘆、使邪法的木瓢為證。」上前把莊子揪住不放,大喊聲冤,往城裡衙門前來。那縣官正坐,只見一病人拉住道人進門喊冤,叫上來細問。那漢子眼中流淚,口內聲冤,將前話哭訴一遍,說莊子用藥謀死其命,盡劫資財,現有毒藥葫蘆邪水為證。縣官問莊子道:「你出家人,如不系謀害他性命,豈有平空誣告的?」即喝令:「伺候刑具。如不實招,難免官刑。」莊子向前將骷髏暴露野外,以靈丹救活,反恩將仇報說了一遍。漢子道:「老爺執理斷事,一個骷髏,那有救活之理?分明是鬼話。這道人借術行惡,殺害平人的罪,小人一一說來:(唱)「他借遊方是道人,串州府,渡關津,游食無籍真光棍。暗通響馬劫行客,糾合強徒進院門,求齋化飯先通信。用的是蒙汗毒藥,遇著他一命歸陰。

「他有隱身法不露身,定身法沒處跟,又會踏罡步斗迷魂陣,拘游魔鎮奸良婦,打火燒鉛做假銀。更有一件真湛恨,把小孩子蒙了隨去做蒙葯,摘膽剜心。」

(說)漢子說:「小人當日和他飯店裡歇宿,他見小人行李沉重,要謀財害命,只取了一丸藥放在酒里,不覺天彈地暗,倒在埃塵。他卻將小人衣財劫凈,假說慈?悲,把小人屍骸拋在野外。因小人平識行善,感動神靈,才放了回來。

(唱)「他萌蘆內百樣毒,使機謀把酒巡,頭昏腳軟先昏暈,臨危假落慈悲淚,怕醒還將法水噴。把財物搜尋盡,將骸拋在野外,那知道我又還魂。」

(說)縣官又問:「你這個漢子,說話全無憑準,既然死去,如何又得活了?這樣怪事,我做宮的也難問,可有甚證佐么?」漢子道:「小人吃齋念佛、沒傷天理,一生不打誑語,不是個負義忘恩之輩,那毒死時節,只見——(唱)「五閻羅把我迎,崔判官把我親。他說我吃齋念佛多忠信,金橋來接純良客,地獄難留這好人,連忙送出酆都郡。他打折我三條左肋,現如今俱有疤痕。」

(說)莊子聽他言語,道:「眾生好廢人難度,始知恩愛也成魔。稟縣官老先生,且取一盞水,貧道叫他復現原形。他是罪大惡極,該有路死輪迴,貧道違天行善,該有此番仇報。」縣官即時取水與莊子,用水將漢子一噴,仆地倒在塵埃,掀起衣來,卻是一堆骨襯,肋下三條骨節還是柳枝。縣官大驚,才知莊子是回生起死真仙客,遇了這負義忘恩作孽魂。莊子作口號四句:古今儘是一骷髏,拋露屍骸還不修。

自是好心無好報,人生恩愛盡成仇。

縣官下堂來,要拜為弟子。那庄於用手一指道:「那廂有一人,乃真仙也。」哄得縣官回頭,莊子化清風而去。

說到此處,眾人舍助些錢米,那道人揚然而去。劉瘸子也不回家,走上扯住:「師父,我要隨你出家。」道人看了看是一病人,身上衣服襤褸,腿腳歪斜,道:「你這人如何修行得?」劉瘸子道:「我有《西江月》一首:前世貪瀅多欲,眠花卧柳穿房。風流一過便為殃,今日不成人樣。腎縮全無陽氣,腿彎難跳東牆,只堪掃地與燒香,願背蒲團竹杖。」

道人點了點頭,劉瘸把他的蒲團背起,隨著一路化飯而去。

這是陳經濟的化身,和金蓮才完前賬,結了《金瓶梅》三案因果。再看西門慶變的沈花子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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