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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金瓶梅》
第六十回面前母逐親兒去衣底珠尋舊主來

詩曰:

一卧西湖夢欲醒,宋家煙雨隔南屏。

君臣不灑江山淚,駝馬常流草木腥。

說鬼偶然殘脈望,傳經誰可聽伽陵。

紫陽問道無餘答,止記前身鶴是叮

話表月娘一行四眾,辭了寶公禪師,一路南來。玳安挑著行李,小玉扮做女道,老師姑敲木魚化齋。止有月娘終是見人羞慚,不像個久出家的。幸得南方家家好道,不消念經就送出齋供來,還有送上布施銅錢白布的。只是一路茫茫,或投寺院安歇,或是搭載漁船,漫山過水,走了兩月有餘,到得臨安,是南宋紹興二十一年秋盡冬初光景,那裡去找問孝哥信息?到各寺里問得個影兒,不過是游僧掛搭,及至尋到近前又不是了。月娘晝夜啼哭,老師姑勸他:「虔誠親上南海,祈求菩薩靈感接引,休把兒子放在心上,倒是愛根牽纏,不算一心修行的了。」月娘沒奈何,只得隨眾南遊,過了錢塘江,問定海的路,水陸一千餘里。

到了紹興府地方,趕不上程途,天晚下雨,把衣服行李濕了。路旁一坐火德真君廟,叫開廟門問路,卻是一個尼庵。叫了半日不應,只聽的裡邊叫「了空開門」,喜的玳安忙叫月娘不迭。走出一個小尼姑來開門,年紀二十餘歲,生得且是秀雅,一團和氣,讓進月娘一行人進廟去。來了一個老尼姑,有五十餘歲,拄著拐杖,一似瘸子般,卻是一雙小小腳兒,也是半路出家的。忙問月娘何來,月娘和老師姑細說了一遍:「是朝參南海的,到了寶方天晚下雨,借宿一宵,糴些米來,常住里吃齋,不敢打攪。」老姑子道:「十方賢聖,就有十方接待。我這小庵雖不留眾,幾位師兄遠來,難道一頓粗齋備不起?」忙叫徒弟了空備齋,一面斟了茶來吃了。玳安放下行李,也去幫他擔水燒火。原來門前一個神泉,用竹竿直引到屋裡灶前,南方叢林里多是如此方便。少頃煮得飯熟,用大盆捧將來:兩碗腌筍,兩碗腌豆腐,又是醬炒麵筋,一碗煮的干藕,兩碟鹽豆兒。晚齋已畢,玳安自去廟門下打一個草鋪,月娘和師父一單,沒有閑床,小玉要在地下睡。

那小尼姑道:「我兩人一單上將就過這一夜罷。」老瘸姑子自去裡面一張禪床上睡去了,不題。

原來這小姑子法名也叫了空,和小玉在外間一張繩床上睡了。睡到半夜,小玉是走路乏倦了的人,丟下頭鼾鼾的睡著,脫了上衣,只穿著小布褲兒,一個舊絹抹胸兒,不解中衣,只鬆了褲帶。那知這尼姑卻不是雌的,就是這老瘸姑子的幸童如意君,扮做尼姑,卻是個沙彌。這了空悄悄鑽過小玉身邊,一頭並枕,用手摸他的侞頭兒,肚皮兒,漸漸摸到下邊,把褲帶替他鬆了,小玉那裡得醒。褪下褲去,摸他高突突似饅頭縫兒一般,倒似個女兒。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小玉猛醒,忙問道:「是誰?」他只說是玳安久不同宿,一時間進來偷野食吃,那曉得這小姑子是個雄的,疾忙推開身子。

卻是這小姑於了空來和他幹事。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小玉不敢高聲,道:「好出家人,你不是個姑子,倒是個和尚,」連忙跳起來找衣裳穿不迭。姑子道:「我就是南海大寺里的沙彌了空,常來這庵里行走,我這南方常是尼僧同居,你要走漏風聲,壞我們的戒行,叫你一步回不到北方。快快上床來,依我睡了就罷,你要不肯,我隨你到了南海,也逃不出這幾座寺去。那個和尚沒有幾個尼姑,那個尼僧沒有幾個和尚?只除非是觀音菩薩,才是個真修行的。」

慌的小玉大叫,驚醒了月娘、玳安,一齊起來。小玉又不好明說,只道有賊。這小尼姑開了門一直走了。鬧到天明,全沒敢睡。黑暗暗收拾了行李,去辭老姑子起身,只見老尼姑在房裡大罵:「那裡來的一起村野侉蠻婦們,平白的到我庵里作踐,騙了齋吃,還半夜起來打劫財。天明我和你見官報縣,決不干休!」月娘明知他羞了撒賴,只得忍氣走出廟來,上了大路,從今再不信這尼姑和尚了。

一路小心,過了寧波定海地方,望見汪洋萬頃,就是南海了:浩渺接天,停泓絕地。南極朝宗,為日月歸藏之府;東江總派,收岷峨尾閭之區。名山淵儲,旁結雁盪天台,禹袕會稽,下接番閨閩嶺。龍宮千丈掛冰絹,絞人織網;蚊窟萬層排雪竇,蚌母含珠。海帆幾片日邊來,梵閣千尋天外起。

原來過海船,不等風順不敢開,不等人多也不肯開。月娘等在海邊村裡,尋了一口莊家的屋住下,使玳安下鄉化些米來。連住三日,等得一起鎮江進香善人和些僧眾們,上了大船,拋了神符,拜了菩薩,齊聲和佛念著「南無靈感觀世音」慈悲名號,才敢開船。月娘一行四眾,隨在船稍上過海,不題。

卻說了空,從渡江南來,在寧波得病,渡海遇了颶風,幸喜倒過順風吹回船來,得登彼岸。因想:「這南海地方空闊,大寺小庵、名山凈室不止一二百處,那裡尋見我的母親,就是玳安也不到這裡,那裡去問?他們就往南來,也無處找我。」因此寫了一個木牌佳在胸前,是「了空化齋」四個大字。雖到海中,不去安禪聽講,只在各處化齋,以便探取母親信息。

那日月娘一行過了海,還隔菩薩的大寺有二日的路,也要探問孝哥的信,使玳安扮作道人,去左近寺庵里化米,好訪問信息。那日玳安化齋去了,月娘在一個施主寡婦人家吃齋。天晚了,玳安不見回來,只好借宿在此等玳安來,明日進山。黃昏時候,只見了空披著衲掇進得村來,朝著小玉問訊,只說他是本處的善人女道,要在此化齋,方便投宿。

這小玉略識幾個字,見胸前掛著牌於是「了空化齋」,想趙那一夜假姑子的話來:「說要隨到我南海,好歹不肯放空,這廝想是知我們過海,隨後趕來了。」慌忙與月娘說知。那了空遠遠立著,還不曾開言,只聽小玉、月娘禿長禿短一頓臭罵,了空不知是那裡賬,可憐忍氣吞聲回步而走:「自古道,此處不留人,還有留人處。一個佛國地方,這位女菩薩和這比丘尼們全不學好,就不布施也罷,因何破口傷人?」了空低頭去了。詩日:姓名面貌幾曾真,真假相疑疏間親。

認賊為兒多自誤,將仇逐子是何因。

曾參投抒疑慈母,陽虎招尤誤聖人。

衣缽不逢真骨血,當前錯過失金針。

看官聽說,了空母子對面不相認識,難道小玉也不記得孝哥模樣?原來七歲上被兵趕散,做了十年沙彌,改頭換面,長破了麵皮,又經了一場大病,枯黑乾瘦的一個小和尚。這月娘也做了尼姑,老了許多,自然對面兩不相認。小玉夜裡吃了假姑子的虧,白白的被他弄了,一肚子惡氣,如何不罵!了空自去投古寺打齋過夜不題。

天將入夜,玳安回來,化了五升米,說道:「遇著人家齋僧道場,留著吃了三個大油餅,又是一百銅錢。又打探出一個喜信來了。」月娘問道:「甚麼喜信?」玳安道:「我問這齋僧的人家說:『有個小師傅名叫了空,可不知南海叢林里有這個名字沒有?』那家道,『有個了空,時常在海中各村裡化齋,一個牌子技在胸前,只在這幾坐寺里,他又不安單坐禪,說是探問母親的信。』這個信是真的了,當初和他南來找娘,他原說要朝南海的。我明早起去把這各村裡一問,他既有了招牌,就好找了。」月娘小玉唬了一驚,向玳安道:「今晚來了一個了空,想起那紹興府假姑子了空來,怕是他妝作化齋又來趕我們的,被我們大罵一頓去了,也是一時性急,不曾問得明白,他就去了。那孝哥當初也不是這等一個黑瘦的。」玳安道:「一個人隔了十年多,又剃了頭,那裡認去?這多是孝哥了。」惱的個月娘一夜沒睡,巴不到天明叫玳安各處去找,不題。

卻說了空因找尋不見母親,不敢投寺安單。白日各處化齋,夜在山岩樹下打坐,也不怕狼蟲虎豹,發願今生不得見母,決不還鄉。那日走到一坐山崖邊,只見一個白衣貧婆在山澗邊拆洗破衣。見了空來,坐在一株松樹根下打坐,便問了空道:「小禪師,你有甚麼衣服,脫下來我替你漿洗漿洗。

我在前庵里住,有個兒子出了家,來此看他,替他拆拆衣服,也是生他一常這些身上垢膩,通洗不凈。只有這個澗水,是老母濯垢泉,隨甚麼破壞直裰,一經了這水,都是光明乾淨的,又不沾灰泥,又堅壯耐穿,再不得破的。」了空大喜,即忙脫下這件破衲裰來,看了看一片片補得破布鋪襯:「一年多不曾離得身子,這些虱蟣灰垢都生滿了,那得這個女菩薩一片好心,休說替我漿洗,就拆開縫補的幾針也就是布施了。脫下來,天又寒冷,沒得替換,只得問女菩薩借個針來縫縫也罷。」那白衣婆婆揭開襟底,一個金針送與了空補衲。好個金針!偈曰:不是凡銅頑鐵,曾經水火磨成。

拈來切莫暫停工,綉出鴛鴦交頸。

最怕一針有錯,亂絲積縷難憑。

穿針九孔要分明,乞巧天孫覷定。

了空得了金針,將破衲掇取來,放在石邊,看見前襟底下一塊破布高突突滾將綿絮出來,有些破綻。用針挑起這塊布來,怞出些絮子好補。不想揭起破布,露出一個黃紗囊來,不知是甚麼物件,用手一捏,沉甸甸圓碌碌,拆開一看,原是一百八顆七寶佛首的數珠。這件破衲裰中,如何有此異寶,才待告訴婆婆,抬頭一看,那裡有個人影兒。把手內金針,疾忙把珠子縫上,藏在胸前,使金針縫祝起來在濯垢泉取出缽盂,盛出一缽清水,先洗凈缽盂,卻取第二缽水洗凈面上塵土,又取第三缽水一飲而盡,覺五內清涼,塵心病體一時灑落。真是甘露灑心金骨換,醍醐灌頂玉池融。了空披衣托缽,從山澗邊來,遠遠望見一個道人,挑著扁拐蒲團,大踏步走得將近。看著了空從山下過,他卻立住了腳,只管細看。等這了空到面前,這道人呵呵大笑,大喝一聲道:「你走那裡去!」唬得了空只當作截路鏖神,劫僧的外道。睜眼一看,卻原來是玳安。怎麼也來到這裡?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詩日:越水吳山何處尋,主人原不隔前林。

濯將法水還三寶,收得明珠值萬金。

手拈菩提慈母近,眼看彼岸導師臨。

團圓正好回東土,聽取潮音觀世音。

主僕二人一僧一道,坐在道旁一塊盤陀石上,各人細說別後之苦。玳安說:「大娘為你出家做了尼姑,遠來找你。前日說罵了你一頓。原有一個假了空,妝作尼姑,只當你是個假的。」了空大笑道:「我只知一個了空,那知道弄出許多假了空來,果然罵得我沒處去想。」又訴說:「被賊擄在山寨,遇著錦屏小姐,放我下山。一路找尋沒信,才到南海,不想此處相遇。」真是千言萬語一時難荊說話多時,天色晚了,問道:「玳安,還有多少路才到母親住處?」玳安道:「我聽得一家善人齋僧,知道你在這裡左近。走了幾處俱有信,不知你走到海邊村裡來。我出來了三日,這山路黑了,又怕有虎,今日回不去,且到寺里宿下,明日走罷。大娘在村裡等我的信,不知怎麼焦燥哩。」了空道:「前邊有一座小凈室,一位苦行老和尚,我常來投宿,且去打攪他一齋。」說著話,二人走到門前,只有兩口草庵,師徒二人住著,以耕種石田為行,也不參佛念經,每夜打坐不睡。聽得狗叫,小沙彌赤著腳來開門,認得是了空,請進來,上繩床坐下。沒有夜飯,卻是一鍋蔓青和些山芋,煮得稀爛。燒得松柴滿屋松香,各人吃了兩大碗。了空還念了功課,同玳安上單睡了。

次日才去拜見母親。正是:

雪隱鷺鷥飛始見,柳藏鸚鵝語方知。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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