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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金瓶梅》
第二十一回宋宗澤單騎收東京張邦昌伏法赴西市

詩曰:

發枯身老任浮沉,更泥秋鳳好苦吟。

新事向人堪結舌,殘書開卷但傷心。

汴官花石成煙雨,漢代江山自古今。

躍馬卧龍終草草,拍床不渡淚沾襟。

單表這君臣父子,為人生五輪的大綱。父母是生養我的,略有人心,再沒有肯杵逆他的。就不能大孝,到底是天性上一點骨血,生事死葬,也還為自己一個體面,怕人說他是禽獸,只得勉強去做那孝的模樣。若論這個孝字,除了大舜、文王,也完不到十分上,只略有幾分,也就是今之賢者了。只有君臣一輪,比這孝極是難的。因此,忠臣義士,到了國破君亡,要舍了性命妻子替那國家出力。又有那強敵在外,我兵微將寡,敵不過外寇也是死,又有那奸黨在內,忌我成功,朝廷信了讒言也是死。做那太平的忠臣,不過清白守法,還是易事,只有那國勢將傾,君孤力弱,把這一手擎天,不惜身命,明明破著一死報國,往前做去,這才是忠臣義士,所以諸葛孔明的《出師表》,郭子儀單騎退虜的功,至今凜凜如生。也只為鞠躬盡瘁,死而後己。自古來,史書上紀這盡忠死節的能有幾人?

卻說宋朝靖康之變,金人擄二帝北去,高宗渡江改元建炎年號,這河北、東京百姓,搶劫屠殺去了一半。受本朝二百年恩養,淮肯順了金人,聽那張邦昌的亂命?或是哨聚山林,保守村落,千百為群與金人對殺。那粘沒渴大軍撤回,止存了一營金兵,往來河上搶掠。這些百姓立趙大寨來,各尊出一個頭目,遠近相連,不下幾百營。一先還怕金兵的連環甲馬,只如今一味野戰,只用大木棍棒,連盔帶甲打下馬來,或用大斧專砍馬腿,使水濕透綿襖為甲,箭不能傷,使長鉤勾住拖下馬來,打個稀爛。弄的金兵不敢過河,這些百姓膽越大了。從東京沿河一帶都扎了寨,陷馬坑和鹿角排滿了。因不聽張邦昌的號令,俱扯起大宋建炎年號的旗來。又有山東梁山泊招安后散了的嘍羅,河北王慶舊日的草寇,湊成了一百餘萬的人馬,豪傑響應,只不得一個主將,無所統一。

那時,高宗在建康,都御史趙鼎特上一本,薦了副元帥宗澤,因屢戰敗金人,連奏了七捷,手下名將強兵還有三萬餘人,使他留守東京。給張邦昌一道旨意,迎請孟大后入朝見駕。這宗澤自金人圍汴,同康王統兵入衛,久負重名,一片忠心,也就是漢朝的孔明、唐朝的郭汾陽了。

建炎二年七月,奉了旨即日上路,把前軍分遣各路防守,自己只落得老弱軍不上一萬。這汴梁城大,如何戰守!

何況這汴河遠近城堡有百十處,盡被金人拆毀,從前整頓,無兵無餉,民逃地荒,真是無可措手。高宗又被汪黃二人嚇的往南遷到浙江,還要下海,也是個孤注,分明把汴梁棄於度外。就是請兵請餉也是無米之炊。當日同事有都統制曲端,是個名將,與宗元帥一力同心,誓要報國復仇,迎回二帝。兩人商議說:「東京搜括已空,城外人民逃荊略有身家的,俱投入土賊結寨,俱從著河北、大行山的大寇王善,不下一百餘萬,又不能征服他。如今外防金兵,內防山寇,孤立一城在眾圍之中,又少糧草,又無救援,此兵法所忌,怎敢輕進!」宗元帥沉吟一會,忽然大喜,向曲統制說:「我的兵餉俱有了,煩將軍領軍先到汴梁宣了旨意,使張邦昌奉孟娘娘還朝。我只要一百人馬相隨,自有調度。」曲端再問,宗元帥笑而不言。次日,曲統制領兵去了不題。

這宗元帥見一帶河邊立的屯堡甚是堅壯,各有旗幡,上寫建炎年號,就知人心不肯忘宋,各懷忠義之心。只此百萬土寇,若肯降服,就是百萬精兵。立下屯田,各有汛地,不強似我另去招兵買馬!心中算計已定,作招兵檄書一道,先使人四下飛傳,把那東京留守元帥的大旗使一人導前,只使百騎后隨,俱是輕裘軟帶,不用兵甲,往太行山一路穿營而去。但見山勢好凶:連燕帶趙,接岱分嵩,居天下之中央,控四方之要地。山勢婉蜒走游龍,峰巒出沒,林麓彎環如伏蟒,草樹陰深。千重紫翠,藏的劊子手吃膽剜心;百里煙雲,隱著吃人鬼青頭紅髮。但尋常春難油擋,打人為糧,全似剝生的朱槳;但行動刀山劍樹,嬰兒貫槊,不讓赤地麻胡。逍遙亂世惡魔君,掃蕩乾坤真大歲。

卻說這太行山大寇王善,原系秀士出身,因欠蔡京小總管李安的債,被他扯衣面辱。後來他把李安殺了,投上梁山泊。因宋江受了招安,他卻同著些嘍羅不願去的來河北和王慶一夥,坐第二把交椅,佔了太行山大寨。這時王慶死了,他見金人圍汴、二帝北狩,因此連合河北、山東豪傑,四方響應,有二百萬人馬。各府有一大頭目,州縣村鎮俱有小頭民立了烽墩,傳箭為號,把金兵殺的全不敢過河。這王善常有報國忠心,只不得個道路。那日營中正坐,見有報來說宗元帥親自招安,先送上檄文一看:大宋建炎二年七月,欽差提調山東、河北軍馬宣撫防禦知開封府事兼留守東京大元帥宗,為普天同憤,合力剿賊,乘時建功,立膺爵賞享:切照金人肆虐,蹂我社稷,二帝北轅,萬姓切齒,此臣子不共戴天之仇,實英雄一舉封侯之會也。本鎮三戰河北,王彥挫其前鋒;再進河東,劉衍擒其酋長;敵之虛實已在目中。當國家之再造,非一木之能支。今見兩河、三晉、山東、山西雖寇騎紛壇,豪傑聯絡,眾心成城,不下百萬,尚念我祖宗之節沐,不忘天地之同仇。或據田橫之島,各懷魯連之憤。義旗所指,何敵不摧?同心所攻,何怨不雪?本鎮親奉俞旨,面賜虛銜,凡屬首領之大小,各安品級之尊卑。倘有奇材,耀以不次。前所迫勒,一概赦豁。猶恐彷惶歧路,坐失事機。本鎮單騎入營,面頒賞典,瀝血投誠,各宜鼓勵!特檄。

王善看畢,傳令大小頭目,人人憤激,即時忠義堂鳴起聚眾的鼓來,披掛整齊,迎接宗老爺。

不多時,只見宗元帥的帥字旗先到營前下了馬。這王善率領營將二百餘員,俱盔甲鮮明,在路旁跪接。只見宗元帥綸巾野服,率領的家將俱是輕裘短劍,緩緩而來。將到面前,宗元帥下馬把王善扶起,說:「有勞將軍遠接,真英雄也!」叫王善上馬,緊挨馬尾而行。到了大寨,王善把交椅、公案安在正中,納頭便拜,說:「山野小人,一時犯法,不敢下山,屯聚多年,又不能替朝廷出力,致令金人內犯,擄了二帝,不能救援,在此苟延性命。不料今日得見天日。」

言畢,放聲大哭。宗元帥說道:「我國家因朝中用六賊,致的民不安業,失身為盜,原不得已。今日將軍肯同心殺賊,以此百萬之師,可以直掃北庭,救回二帝,成了千秋名節,又受了封侯之賞,因何把這一個英雄付之草野?總因國家不能用人,以致流落。」說畢,涕泣不絕。這營中大小頭目並這些土賊們,人人淚下,個個思忠,都說道:「早有宗老爺這樣好人,我們不替朝廷出力,誰肯做這草寇,」俱一齊投順,受了招安。把王善面給金牌印札,受了統制之職,以下都監、團練、千百戶不等,就分了有五百張印札、銀牌五百餘面。一時間,眾軍歡聲如雷,大開筵宴,大吹大擂。留宗元帥三日,打點行裝。王善領十萬人馬隨宗元帥同上東京留守。宗元帥細看王善的冊籍,遠近不一,足有百萬,還有山東、河北三十二團營、八十五小寨不在其內。就發了幾路文書,使王善家將各給令箭,俱歸東京標下分守汛地,各營屯種收充糧餉,上本與朝廷免征。把這山寨所積金銀,即以養兵。望汴梁進發不題。

且說曲端已到東京,張邦昌接了旨。次日,一隻大座船請孟娘娘半朝鑾駕,把宮人俱送上江南,百十餘船。邦昌說,他讓了皇帝,不肯僭位,是古來頭一個忠臣,定是封王封公。揚揚得意,一路上鼓樂喧天而去。

那日,曲端差人打探元帥上太行山的信息,有說道土賊不可招的,勢大人多,招安了,那有錢糧養他?有說道不該親入虎袕,恐賊心難測,就是降了,日後還要反叛。紛紛之說不一。待不二日,只見十萬人馬扎著大營,遮天映日的旗幡,漫山摩嶺的隊伍,來的好不雄壯!當初金兵圍汴,終日求和,那有這一個好漢來,也不在了。前哨離汴梁不遠紮下大營,選了五千精兵和王善一班首領,前後扎隊隨宗老爺進、城。那些百姓們簞食壺漿在路旁觀看,才知道宗元帥不費一兵一餉,單騎上太行山收了雄兵百萬。把那金人唬的離河退了三百里。後人有詩讚宗澤好處:出師二表悲諸葛,退敵單騎說令公。

國亂始知支廈力,疆殘方見挽天功。

全身果可稱明哲,授命何嘗盡暗庸!

自是頭顱人愛惜,千秋頑懦笑孤忠。

這裡宗元帥上了疏,薦了曲端為大將,築壇拜了印綏。

王彥、劉鎬、岳飛、楊進等一班名將俱在麾下,立了二十四個連珠大寨,一千二百輛戰車,沿河兩岸俱是旌旗。一面開屯,一面戰守,把失去城池漸漸恢復,殺的金人遠避,不敢窺河。屢屢上本請高宗回汴,雖被奸臣所沮,這山東、河北豪傑專等渡河大舉,指日可復中原。

卻說張邦昌同孟大後面了高宗,升邦昌為侍郎。後來李綱上本考劾順賊三案,把邦昌貶往潭州。因中秋入官僭卧龍床、與華國夫人奸事早被孟娘娘奏知,高宗大怒,先把李夫人詔送官獄勘問。那李夫人怎受的刑罰,又有當日在旁的官人面證,只得實實說出,因供了半臂通姦口詞。宮中法嚴,不比外邊,有許多刑罰,把一個嬌滴滴美人,用鐵瓮火烘炙成了一段香灰。可憐明眸皓齒今安在,暮雨朝云何處歸?有詩為證:玉面桃花粉黛香,當時錯認楚襄王。

一朝骨燼塵灰冷,雲雨巫山在斷腸。

張邦昌已貶潭州,即時差錦衣衛官用木籠盛了,扭械而來。

原是實事,不用六問三招,只把當初伏事的官人一對,邦昌供了口詞。推上西市,釘上木樁,問了凌遲之罪。這百姓們恨邦昌受金人偽命,都來爭割他肉吃。這才是奸臣的結果。

正是:

三窟徒存,不救圍牆之禍,

嵋塢喪盡,難免噬臍之災。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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