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領導，我一定要見領導，你們為什麼不讓我見？」

「誰在外面大喊大叫的？」李敬齊沉著臉問。

侯鄉長走出去沖著外面嚷嚷：「馬會計，你是怎麼回事兒，不知道市裡領導在這裡，喊叫什麼？」

「就是知道市裡領導在這裡我才要喊冤，這也太欺負人了，你們憑什麼不讓我見領導，我要喊冤！」

侯鄉長嘆了口氣說：「馬會計，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任何人見到好人受罪都會激動，可是，領導們很忙沒時間接見你，你回去吧，別讓我為難！」

「侯鄉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但領導們再怎麼忙，忙的不也是老百姓的事兒嗎？什麼事兒比咱老百姓的事更重要，我一定要見領導，今天豁出去得罪了你這位父母官，我也要見領導。」

「侯孝廉，外面是誰大喊大叫的，讓他進來！」李敬齊發話了。

外面一陣悉悉索索，侯孝廉帶著一個乾瘦的中年人走進來，那人太瘦了，就像一張紙，還不住的咳嗽，兩腮無肉，顴骨高聳。

「李書記，馬秘書長，這位是陳家溝子村的會計，聽說領導們來了，非要說幾句，領導們可千萬不要見怪呀，碰到這種事兒，大家心裡都憋屈，都想吐出來，我這就趕他走，這裡哪有他說話的份？」

回過頭來，臉紅脖子粗的喊：「行了，領導你也見到了，趕快走吧，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行，我還沒說話呢！」馬會計耿直地說。

「行了行了，既然來了就說兩句吧，反正也是向幹部了解情況，會計雖然不是幹部，也算是村子裡的『財政部長』，說兩句吧！」李敬齊說。

「李書記，他是胡說的，別聽他的，我可警告你馬博仁，你要是胡說八道，小心我處分你！」侯鄉長扯著嗓子喊道。

「哎，侯鄉長，你什麼意思呀，連李書記都讓我說話，哦，你不讓，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李書記，您讓我說話吧！」

「侯孝廉，站到一邊去，別賣弄你的官威了，連我的話你也不聽嗎？」李敬齊說。

「李書記我不是那個意思，領導們都挺忙的……他跟著起什麼哄，就顯出他來了……」

李敬齊擺了兩下手，示意他閃到一邊去。「你說！」指的是馬會計。

「李書記，馬秘書長，我是來喊冤的！」馬會計站得筆直，像即將英勇就義的烈士一般。

「你為誰喊冤，你有什麼冤情？」

「我為劉陽喊冤，也為全鄉的領導幹部們喊冤，我了解事情的經過，我要把事實揭露出來，就像是剝洋蔥一樣！」

李敬齊笑了：「你這個比喻很恰當啊，把抽絲剝繭比喻成剝洋蔥，那麼好啊，你剝開來給我們大家看看吧！」

「是，李書記。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作為村裡的會計剛好在場，事實並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事實是：我們剛一進村，劉大寶就領著一幫無賴，拿著棍棒撲了上來，大聲嚷嚷著，『誰要是敢到這裡來收稅，老子就弄死他』。還有他的那個惡婆娘劉雅琴也跟著喊，『打他，打他』面對惡意挑釁，劉陽同志沒有慌張也沒有發怒，而是耐心的給他們講道理，說：『國家稅收，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如果沒有稅收，一條條的公路從哪裡來，一座座的高樓從哪裡來。』誰知道這些人根本就不懂道理，在劉大寶的一聲令下，舉起棍棒劈頭蓋臉的就打，劉陽同志被打的頭破血流，慌亂中一把將劉大寶推到了，沒想到這個天殺的王八犢子，一下子磕在牆角死掉了，這是老天爺把他收取了，關劉陽什麼事兒，領導們一定要明察秋毫，說句一點不誇張的話，陳家溝子鄉需要劉陽這樣的好幹部，老百姓捨不得劉陽這樣的好幹部，你們要是把他抓了，那就是違反民意！」

「馬博仁你可別太過分了，大小你也是個會計，怎啥話都往外說，是不是違反民意，是不是好幹部你說了還不算，你給我出去，到外面好好的反省反省！」侯鄉長氣呼呼的說。

馬國平冷靜的聽完這段話，開始感受到侯鄉長和薛紅旗一夥人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表面上看侯鄉長對馬博仁聲色俱厲，實際上兩人一唱一和搭檔默契，分明是精心策劃安排的一場鬧劇，目的嘛，當然是給劉陽平反。一個小小的鄉稅務所副所長居然能翻起這麼大的風浪，不得不讓他對整個官僚體系產生更深刻的恐懼和感悟。

「你要說的只有這些嗎？」李敬齊問：「難道劉陽這人就一點缺點也沒有嘛，人無完人，連孔聖人都有缺點！劉陽就沒有？」

馬博仁有些不服氣的想了半天才說：「我想不出像劉陽這樣的好幹部會有什麼缺點！如果說他有缺點，那就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太不顧家了！別的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了，您問問侯鄉長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也想不出來！」

「好了，好了，調查工作就進行到這裡，下面，我們工作組要展開討論，無關的人全都退出去，薛縣長，你也出去一下，等有了結論，再讓你進來！」李敬齊說。

薛紅旗目光中掠過一絲喜色，轉瞬消失，做沉痛狀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門口。辦公室的綜合秘書把門碰上了。

「我看這件事的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劉陽同志是被冤枉的，那麼，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黨和國家應該給他一個態度，讓他以後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毫無阻礙的安心工作，你們覺得怎麼樣？」

「現在做出這樣的結論還為時過早吧，我看調查工作還遠遠的不夠，至少應該到村子裡去走走，問問普通的老百姓，咱們不問，《焦點訪談》也會問的。」覃康說。

「他們要問，就讓他們問好了，事實就是事實，問也問不出什麼來，越是深入的了解，越能體現出劉陽是個好幹部，所以，這方面不用擔心了！」

「我也覺得不妥，我覺得應該再找幾個目擊者來問問，不能僅憑幾個幹部說的話蓋棺定論，再說，剛才的村主任還是有不同意見的！就算不見村民，原告江平一總是要見見的，檢舉材料就是他寫的，焦點訪談也是沖著他來的，這人非同小可！」馬國平說。

李敬齊一下愣住了，心裡也覺得江平一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