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了一個規模不大，但裝修比較精緻還算乾乾靜靜的飯店裏。絕對是工薪階層的級別。落座之後馬國平說：「我常來，你想吃什麼？」

「水煮魚！」方小石的目光帶有徵詢的意味。兩人畢竟多年不見了，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習慣和口味。他如今有求於人當然要遷就別人。

「行！」對馬國平來說吃什麼不重要，取得方小石的信任才是關鍵。

黃銅火鍋中固體酒精燃料冒著藍色的火，且越來越旺。

兩人展開了一番回憶，高中時代的點點滴滴在歡笑聲中來到了眼前。

方小石突然嘆了口氣，頹唐的說：「真想不到你還能吃這樣的東西，跟我說這樣的話。」

馬國平笑道：「你還把我當成以前的老同學就行了！」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晚餐也一樣。沒有人會白請你吃飯，你最終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找我一定有事兒，現在，說出來吧。作為老同學，我儘力而為。」馬國平親自給方小石的酒杯裡倒滿了酒。

「我想回南方市來！」方小石老老實實的說，一邊警惕的察言觀色。

「聽說你一直在一個鄉辦中學教書，其實以你的水平，早就應該有更好的發展。」馬國平面無表情的説。

「你能給聯繫個單位嗎？」

「責無旁貸，不知道你想去哪裏？」馬國平的痛快出乎方小石的意料。

「不用太好的單位，只要有一份保險，有固定的工資獎金就行。」方小石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馬國平。

「你總得拿一個意見？」

「最好有房子？」方小石咬著牙說，腦門子上的細汗已經涔涔的流了出來。

「房子？！」馬國平像轉動鉛筆一樣轉動著筷子，笑出聲來：「哥們，你有多少年沒回城裏了？現在房子不是分配的了，都是自己掏錢買房，市長都自己掏錢買，這太難了……不過……」

方小石道：「我知道，我知道很困難，但沒有房子，我總不能睡大街吧，再說還要老婆呢！」

「你沒有孩子嗎？」

「哎，一直懷不上！」

「這樣……其實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最近市府正在著手給處級以上幹部每人搞一套住房，工程剛好是我負責的，我可以試試看！」

方小石的眼中流露出狗望見主人的神色，連連點頭。

馬國平接著說：「工作上什麼要求嗎？」

「我還是想回教育部門工作，我的工作能力你可以考核，如果公平起見，整個南方市沒有幾個比我更好的。」方小石十分自信的說，帶著幾分生不逢時的失落與憤世嫉俗。

「我認識市教育局的局長！」

「臨時教師我可不幹。」方小石知道這樣說話有點不識抬舉的味道，但他覺得醜話應該說在前面。

「教小學怎麼樣，正式的。」

「可以，只要是能養活一家三口，老有所養，我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用你的權利幫幫我的忙，看在老同學的份上，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也不會來麻煩你了。」

「首先你犯了一個概念的錯誤，其實我並沒有權利，從大的方面來說人民才有權利，從小的方面來說，權利是秦毅市長的。」

「可是你是市委的秘書長，很多人要給你面子。」

「呵呵。」他又給方小石斟酒：「你的消息挺靈通的，我當秘書長才沒有幾天，怎麼知道的？「

「南方市才多大點的地方，這種事兒很快就街知巷聞了！」方小石道。

「我要先溝通一下，明天你再來找我，你手機號碼多少？」馬國平讓手中的酒杯旋轉起來。

方小石呆了一呆，臉上突然一紅，囁嚅著說：「我，我，我沒有手機，還是我給你打電話吧。」

馬國平突然嚴肅的說：「我要警告你一句話，市政府不是普通的地方，你以後千萬不可以到那裏去找我，有事給我打電話，我不想在辦公室裡看到你，那樣會造成非常不好的影響，弄不會會影響我到我的升遷，我倒了台，你的靠山也就沒了，聽明白了嗎？」

馬國平必須要掐斷方小石和秦毅見面的機會，謹防歷史重演。

「知道了，知道了，你把電話告訴我，有事我打電話，絕對不會到辦公室找你了！」方小石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苦笑著說。

馬國平扔給他一張名片：「等消息吧，用不了多長時間的！哥們！」

「你費心了，真是太感謝了！」

回家之後，馬國平想了一夜，覺得還是應該先穩住方小石，給他找份不鹹不淡的工作好了。可是，他不想動用教育局局長的牌子，主要是不想讓方小石有機會認識這麼高級的人，這種人是不配得到機會的。

趕巧了，第二天他剛一上班，就有人來敲門。

「請進！」馬國平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客氣的說。

進來的是兩男一女，都是四十到五十之間的樣子。

「你們是……」馬國平問。

那個中年女人趕緊跑過來握手：「馬秘書長，您好，我是光華衚衕小學的校長，有些事想跟您反映，反映。」

「哦，各位老師請坐！」馬國平急忙笑呵呵的站起來給他們倒茶。心想，剛想找個校長聊聊，她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有事可以直接給我說，能解決的一定解決！」馬國平倒好了茶，重新坐下來說。

那個女校長把一份報告遞給他，開口說：「馬秘書長，我是上個月從利民路小學調過來的，那裏的小學因為拆遷被撤銷了，以前的教師和生源都被安置在了光華衚衕小學。我也調過去當了校長！」

馬國平點頭道：「這件事情我知道，利民路小學和光華衚衕小學的合併是市人代會做的決定，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意見倒是沒有，在那裏教書都是教，可是，馬秘書長，我本來在利民路小學是個正科級，可是到了光華衚衕小學卻變成了副科，還有以前的幾個主任，本來是副科，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大家都有點想不通！」女校長愁眉苦臉的說。

「利民路小學是一所老學校，建校的時候，規格就高，校長的確是正科級待遇。但光華衚衕是街道上投資興建的一所小學，基本沒什麼待遇，這也是事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馬國平把身體往後靠了靠，為難的說：「舉個例子來說，一個縣級市的市長是正處級待遇，而地級市的市長就是廳級，直轄市的市長是省部級，這是一個道理。」

「可是，我工作了這麼多年，難道老了老了，就落到這麼一個結局嗎？」女校長的情緒有些激動。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要求我會考慮的，你們先回去等消息吧！要相信組織！」馬國平高屋建瓴的說。

女校長身後的那個主任還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馬國平站了起來，用身體語言說明客人該走了。

三位教師都很敏感，也隨著站了起來。

「教師是人類的靈魂工程師。」馬國平邊往外送幾個教師，邊說：「你們的問題我一定抓緊辦！」

三個人露出了一副感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