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上面的血讓手感覺有些滑，杜明不由微微的加了一把力氣，而這腦海裏面盡量別讓自己去想刀柄上的血。

可在不經意見，杜明的目光卻落在了旁邊倒在地上的小丫鬟，那雙沒有神採的眼睛彷彿瞪著自己，彷彿又在問自己。

她不過是個丫鬟而已，一個苦命人，賣身進了這府裡也不過為了掙幾個小錢養活家人而已，可為什麼偏偏遭遇如此橫禍？原本一朵鮮花，還未來得及開放就已經凋落。

杜明連忙移開自己的目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自己怕在多看那麼一眼，便沒有了這握刀的勇氣。

「好！」

江虎卻笑道，並沒有注意到杜明的小動作，再次拔出自己刀來，喝道：「走！」

說罷，大步的邁步朝前面走去。

杜明用力的握著刀柄，這腳卻有些難以移動，環顧了一下這個院子，除了東廠的番子和自己以外已經沒有了其他站著的人。

不管他們先前是刺客的同黨，還是無辜的家丁和丫鬟，現在也不過是地上的屍體而已，番子們大概會讓人草草的把他們掩埋，也不會落得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如果說番子是惡魔，自己就是幫凶，以前自己找幾個兄弟鬧事和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幼兒園小孩子過家家。

幾百年以後有人對那些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女人下毒手那都是被稱為窮凶極惡，而這些番子們那個不敢？那個又不忍心？

或許這次命令本身不是抓捕，而是滅口，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腦子裏面突然想起當初一個哥們就如哲學家一樣開玩笑說的一句話：要是我需要踩過別人的屍體，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朝前走。

現在才發現他說的那句話和自己眼前的情況是多麼的像！

說出這句話容易，可是要做到……

一點都不容易。

可現在，自己卻要這樣做。

那麼……

要是自己不走，那麼別人就會踩著自己的屍體前進。

扭過頭，杜明大步朝前面走去，戰鬥並沒有結束，後面還有交鋒的聲音。

在後面是一個演武場，這宅子的主人原本是一個將軍，所以這並不奇怪。

不過現在演武場卻已經被番子給佔據了，十多個人被五十六號番子重重圍住，在番子中還有十幾號人是弩手，正端著駑瞄準他們。

中間的十多個人多多少少的帶著一些傷，不過手裏的武器並沒有放下，一個就如受傷的猛獸一樣，緊緊的保護著中間的一個魁梧漢子。

這漢子大概有四十多歲，身上還穿著盔甲，手裏拿著一柄關刀，即便重重包圍卻沒有絲毫的懼色，彷彿在他眼前這些人絲毫沒有威脅。

番子們並沒有立即動手，在他們的眼裏這些人僅僅是困獸而已。

江虎一來，番子們立即讓出了一條路來。

走到最前列，江虎冷冷的看了看眼前的這些人，冷笑道：「李將軍，沒有想到又見面了，是你親自跟我回去一趟，還是我下令抓你回去，或許帶著你的人頭回去？」

李將軍哈哈大笑起來，魁梧的身軀也微微顫動，然後突然停止，雙眼如銅鈴一般瞪著江虎，大聲罵道：「嗯，江虎小兒，本將軍可沒有你那麼沒骨氣，男子漢大丈夫，馬革裹屍又有何懼，唯獨可惜的是沒有戰死沙場，卻死在爾等手裏！」

這罵聲震得杜明耳朵都嗡嗡直響。

「哼……！」

江虎冷哼道，：「少說那些漂亮話，你派人謀害廠公，罪大惡極，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

「那閹狗才死不足惜！」

李將軍怒道，然後又笑了起來，道：「你以為你投靠了閹狗他就完全信任你了？這還不是派人監視著你？可笑啊可笑！」

監視？

難道是說自己？

杜明心裏嘀咕了一下，不過自己可是跟著一起來，並無……

可白釗俊要自己回去什麼都報告，如此想來，的確是有監視之意啊。

而中間，李將軍說罷，又對自己眾人道：「我等原本應該戰死沙場，無奈奸臣當道，今日便是我等最後一戰，寧可戰死於此，也不被抓去飽受屈辱！」

「誓死與將軍共存亡！」

他身邊的那些漢子大聲喝道，一個個面無懼色，即便面對比他們更多的敵人也是如此，即便等著他們是死亡，可和他們的將軍一起，死也無所懼。

話有雲：士不怕死，奈何以死懼之？

江虎臉色異常的陰沉，道：「你不怕死，我會成全你！」

「卑鄙小人！」

李將軍怒喝道。

他的幾個手下更是奔著江虎沖了過來，一副非要把他斬於刀下的架勢。

「殺！」

江虎冷冷的命令道。

弓弦聲頓時響起。

弩箭就如雨點一樣咂向了那些漢子們，接著，周圍的番子們也齊齊的擁了上去。

血戰再次開始。

面對人數眾多，而且並無傷兵的番子們，這二十多個漢子絲毫不懼，在閉上自己眼睛之前都努力的揮動自己的兵器。

可有時候勇氣並不會帶來勝利，當最後一個人倒下的時候，演武場再次安靜下來，現在的二十多人包括那位李將軍在內沒有一人活了下來，全部戰死，而且即便臨死也沒有一個人哼出一聲來，即便死了，握著武器的手也沒有絲毫的鬆懈。或許在黃泉路上，他們依舊可以跟著他們的將軍奮勇殺敵。

杜明站在戰團外，緊緊的握著刀，刀柄上面的鮮血因為手裏溫度的原因已經慢慢的凝固，感覺異常的不好受。

可杜明絲毫不敢鬆手，手裏拿著刀彷彿感覺安全一點，同樣，也感到了罪惡。

眼前的那二十多人可是真漢子，相比而言，自己就好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樣。

「稟百戶，無一活口，要不要把他們首級割下來……！」

一番子稟告道。

「混帳！」

江虎破口罵道：「即便他們是要犯，可也是一條條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如此的羞辱！」

說道這裏，江虎走到了李將軍的屍體前，壓低了聲音道：「來人，把他們好好安葬！」

說罷，他又走了過來，朝杜明問道：「杜公公，這樣可以吧？」

杜明一驚，看著江虎，努力讓自己鎮定一點，這才道：「可以，尊重敵人就是尊重自己，嗯，江百戶，其實小的不是來監視你的，這……！」

江虎擺擺手，道：「這個不用說了，我也知道！」

就在這是，一個番子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稟告道：「大人，姓李的兩個兒子被人救了出去，一隊兄弟已經追了過去！」

江虎臉色一沉，罵道：「沒用的東西，居然讓兩個小孩都被救走了，杜公公，有勞你帶一隊人馬前去追擊，如何？」

「我?"

杜明有些不相信的問道，要自己帶人去追殺兩個小孩子？

江虎點點頭，正色道：「對，斬草須除根，才能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