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做出了讓步。

她說，雖然雨村澈並沒有帶來真正意義上的術式，但也算是某種成果，既然這樣，她也會給出相應的知識作為交易。

課程很良心，不僅在理論上說明，還從淺入深、精闢入裡地講解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重點介紹了幾個代表性神術，以及魔法師遇到它們時，處理的最優方法。

「不過，這需要大量的術式儲備。甚至可以說，某些領域就是為了對抗神術而專門創造的『對策型魔法』。」

「雨村澈，對於你來說，目前最佳的決策就是逃跑。」

想也知道，這在教廷中一定是非常嚴格的絕密，若是泄露出去，就會極大的削弱神術的威懾力和統治性。

「沒事，我可以先記著。」

於是，雨村澈聽得格外認真，把每個字記在心底。

這種知識極其難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他做了一個簡單的類比，神術就類似於遊戲中的「BUFF類技能」和「DEBUFF類技能」。

神職人員可以通過特定的禱言，向神明申請權柄的降臨。通過祝福給自己和隊友附加增益、恢復傷勢，通過罰罪給敵人降下束縛、帶來災厄。

這是神明「全能性」的代表。

絕對、完美、無限，涵蓋了戰鬥的每個角度。

阿斯塔說到這裡，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後，在雨村澈快要忍不住開口提問前，魔女搖了搖頭，嘆道：「在魔法的領域裡，僅能通過其他捷徑去『接近這個效果』，卻始終無法達到這種正統性。」

正統性。

念到這個詞語時，她的語氣中裡帶著強烈的不甘。

因此，無數的魔法師走上了追求它的道路。

雨村澈皺起了眉，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只要開創一個新的學術領域，就能成為魔女？

沒錯，是這樣的。要是能完成這項創舉，不僅能獲得強大的力量，同時也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最後，卻沒有一個人成功。

「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本質不同。」

阿斯塔沒有賣關子，直接做出了解釋。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施法的本質是用手勢牽引神秘的波動，用言語來催動事件的發生，最後傳達到素材的載體上，發生超越自然的現象。」

阿斯塔輕輕打了個響指。

雨村澈猛然一驚，冷汗冒了出來。

他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景象。

視野的盡頭處，一枚遙遠的、近乎模糊不可見的星辰，突然開始了溶解。就像被高溫曬過的巧克力球般，呈液體被剝開流淌的姿態，解體破裂，慢慢消失在天際線上。

這般誇張的現象，雨村澈幾乎要錯過她口中的話語。

若是任何一位魔法師在場，一定會痛哭感嘆：這是何其準確精妙的形容！

由一位魔女來親自解釋魔法，這小子根本就身在福中不知福，這明明是極為難得的、千金難求的經歷！

而這個世界上，估計沒有比這位，更有資格講解這堂課的存在了。

「其主體是人類，由人類來溝通神秘，由人類來釋放力量。」

阿斯塔笑了笑，輕輕翻轉手腕，做了個收拳的動作。

彷彿是錯覺般，那枚耀眼的星辰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凝固成球體。

發生了什麼？

沒有等待雨村澈理解現狀，阿斯塔的話語不會停下：

「因此，這被他們稱作『最浪漫的追求』，是『人類獨立性的表現』。以這羸弱的身軀，不向惡魔出賣靈魂，不向神明卑躬屈膝……」

說到這裡，她的面容肅穆，手心抵著自己的胸口，似在宣誓：「我憑藉最純粹的智慧，就堂堂正正的立於這片大地上。」

雨村澈微微張開了嘴，感到一陣莫名的觸動。

「啊……」

從遠古時期開始，人類的祖先就是用智慧發現了火焰，發明了工具。他們超越了其他物種，成為了這座星球的主宰。

而如今，智慧仍然是人類最具代表性的武器。

魔法，讓人類不必祈求神明，也能得到在異種前抗爭的力量。

真是浪漫。

雨村澈理解了為什麼這麼形容。

阿斯塔輕輕一笑，又回到了原來的神態：「魔法是這樣，但神術不同，或者說，是截然相反。讓我說得直接一點，它否定了人類的存在價值，本質上是一種祈求，一種借用。」

「借用神明的力量？」

雨村澈大概猜到了。

他在試圖編寫那個「假術式」時，就隱約感到了這種差別。

神術的構築，其實根本不需要用到咒文，和神秘更是毫無關係。它有兩點特殊，必須要指向神明，必須要做出祈求。

然後，就是等不到回應了。

「你應該用詞準確些，那喚作權柄。」

阿斯塔做出糾正，然後繼續說了下去：「但是，我們不行，很諷刺吧？這位神明是不會對普通人的祈禱做出回應的。神術必須以純潔的信仰作為基礎，只有神職人員才擁有這一資格。」

必須宣誓入教，這是必要條件。

所以，雨村澈無論做出怎樣的努力，都無法施術成功，就算試圖將其改編成術式也一樣。

「……真是苛刻啊，神不愛世人嗎？」

一籌莫展，他感覺到了思路的堵塞。的確，如果連使用神術的資格都沒有，那就等於就從源頭上被斷絕了可能。

太難了。怪不得這麼多魔法師都栽在了這一課題上。

但是，果真如此嗎？

雨村澈沉默了一會，還是不願輕易放棄。

抬起頭來，望著漫天的繁星，形狀不一，軌道相異，卻閃耀著非同一般的光輝，耀眼奪目。

就在這時，腦內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換一個。

「喂，等等。如果我們、我是說假設，能不能把神明的指向性換一下呢？」

剛說出口，雨村澈就發覺，這實在是一個過於大膽的念頭。

但是說不定可行！

對啊！如果「這位神明」不願回應的話，那麼換一位不就好了？

或許是古老的外神，或許是信仰塑造起的偶像……只要滿足條件，就可以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