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暈眩，意識的交換完成。

雨村澈緩緩睜開雙眼，適應著過強的光線。環顧四周，回到了原來的世界，熟悉的四疊半狹窄房間，擺放著各式雜亂的生活用品……這傢夥，七天內又沒出門嗎？

等、等等。

稍稍的一愣神，雨村澈意識到了異常感。

紅，布滿視野的鮮紅色，劇烈的惡臭，粘稠的滑膩感……令人反胃的景象。

自己的身側，橫躺著一具冰涼的屍體，蒼蠅在上面盤旋。而側目看向鏡子的自己，碎發遮目的男生還保留著剛才的笑容，飛濺的鮮血沾滿了臉頰，看上去——

非常的詭異。

「我靠！」

嚇得蹦出了母語，雨村澈手腳並用地後撤，抵在房間的牆壁上。

什麼、什麼情況？

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第一是防止精神過於緊繃而驚叫，第二，則是防止因為這股惡臭嘔吐出來。

心臟砰砰直跳，很想挪開視線逃離。他反覆大力度的深呼吸，平復情緒。

冷靜，冷靜下來。

說不定還不是屍體呢？

雨村澈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醫生，而不是犯罪現場的第一發現人，更不是恐怖片裡的倒霉主角。他這麼說服著自己，小心翼翼地接近過去，用手探了探對方的脖頸和手腕。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冰涼的觸感，皮膚乾燥得不行，死透了。

那麼，死者是？

雨村澈咬著牙，將屍體的臉翻轉過來，然後，手抖了一下。

「唔……！」

恆川真也。

學校的美術老師，那個喜歡穿黑襯衫的高瘦男人。

也是……魔法師。

雨村澈腦內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恆川老師隨手刺出巨大的黑色羽毛，刺穿人體釘入牆面的場景；他念誦著咒文，脊背後生長出寬闊的羽翅，翱翔於天際時無所不能的掌控感。

出現於傳說幻想中的存在，超越於凡人之上的魔法師……就這麼死了？

「完犢子，這下到手的師父也沒了。」

雨村澈苦笑一聲，借著說白爛話打消這過於突兀的不現實感。

死者已經確定，那麼，兇手是——

他望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不詳的預感由此而生。

……是我？

不，準確的來說不是「我」，而是另一個自己。

雨村澈很快就理清了現實。兇手是在這七天內，頂替了身體控制權的囚徒……寧山月！

再度看向恆川真也的屍體，甚至都不需要仔細觀察，死因再明顯不過。一道駭人的傷口，從左肩處蔓延到右邊大腿，斜著劈開，血肉模糊的外表下，深刻見骨，內臟都攪成一團。

房間裡僅有一把切水果的小刀，是絕不可能造成這樣誇張的傷口的。

如果是那傢夥的話，既然能徒手劈斷堅固的鐵鏈，那麼，自然也能做到這樣的事！

「搞什麼……開膛手傑克嗎？」

沒有去糾結寧山月的動機，意識到自己將要成為背鍋俠的雨村澈，很快站直身子。

他必須立刻行動。

首先，絕不可能去自首。先不說，沒必要為他人的罪行承擔責任，而且，就算在法庭上扯一大堆意識交換有的沒的，估計也只會被當成人格分裂的特行犯。

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錶，十二點多，還好，每次意識交換的時刻都在凌晨。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只剩下一個了。

雨村澈從櫃子底翻出打掃衛生用的膠皮手套，面無表情的戴上。

開始……清理現場吧。

…

他將沉重的屍體拖到浴室，將花灑開到最大，讓血液緩緩匯入下水道口。

對方的和自己的，兩邊粘到血跡的衣服褲子全部脫了下來，丟進不透明垃圾袋裡紮好，準備隔日再去燒掉。

雨村澈還特地搜尋了恆川真也的隨身物品，手機無法解鎖，只能拿出sim卡剪斷後丟棄，錢包裡的證件、少許現金也是無用之物……這不是他想要找的東西。

魔法書呢？魔法道具呢？

身為一個魔法師，恆川真也的隨身物品簡直就像公司上班的標準社畜，太過普通。

沒有完全令雨村澈失望，最後在右手的食指上找到了一枚純黑色的環戒，總感覺不像單純的裝飾品，但鼓搗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使用，只能先收起來。

接著，在房間裡噴了超劑量的空氣清新劑，並趁深夜人少的時候開窗通風，驅散這揮之不去的惡臭。

指紋擦完，深入地板的血漬卻不能完全清理乾淨，用洗潔劑擦了很久，還是有一片暗紅的斑。

雨村澈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番工作，在現代的刑偵手段看來估計只是過家家。

且不說魯米諾試劑和DNA檢測，哪怕調取恆川老師從家裡到這裡來的交通行程監控錄像，刑警也能找上門來。

「只是拖延時間而已。」

雨村澈對自己強調道，不能沉浸在天衣無縫的幻想中。

拖延時間，是為了等待超凡要素的介入。要知道，這個世界可是存在魔法的，要完美的處理屍體並非不可能。

……熔鐵成泥。

望著自己的指尖，突然想到了這個術式。

連堅固的鐐銬都能融解殆盡的魔法，是否可以……

不、不行。雨村澈搖搖頭，否定掉這個天花亂墜的臆想。

第一，這個術式是恆川真也臨時教導他的一次性魔法，之後他也自己再嘗試過幾次，都沒能釋放出來。

第二，恆川老師強調過，這個術式的特點是只針對金屬，對待其他物質無法生效。

第三，他只是個新手菜鳥，一不小心萬一把房子點著了，那可就更引人注意了。

「問題是，現在連老師都沒了，我去哪找新的魔法啊……」

自嘲的笑了笑，雨村澈注意到，浴室裡的水聲漸漸變弱。

只剩下最後一步了，拋屍。

他把恆川真也的屍體蜷縮起來，塞進黑色的大帆布袋裡，雖然很重，但勉強可以扛在肩上。必須要讓屍體的第一發現地離自己越遠越好，這是拖延時間的重要一步。

正當雨村澈走到玄關前，去拉門把手時。

門把手自己往後退遠了一些。

「嗯？」

還以為是眼花，他抬頭一看，是房門被人從外部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