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或是仙人和魔女的名字》第二十九章 顯露真容
黑霧蠕動扭曲著,像一朵妖艷的捕食植物,儘力伸展著它的枝葉,帶著詭異的威懾感。它的身形極為透明,卻又顏色深沉,非常矛盾。彷彿只要挪開視線一瞬,就會失去捕捉,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般。
在神職人員眼中,這極為醜惡的姿態,簡直就是褻瀆。
但若是在一般人眼中,這就是恐怖片裡的常客,令人尖聲驚叫的存在。
當你實際看到,卻一定會覺得,這與任何一部恐怖片所塑造的形象都完全不同,有絕對的、本質上的差別,又無法用言語形容。
它不會爬齣電視,也不會倒立行走,但給人的恐懼卻隻增不減。
可以說,光是觀察到這種不祥之物,本身就是詛咒了。
「惡靈!」
黑瀨陽生高聲喝道,指向那玩意。
一方面是給自己壯膽,一方面是提醒身旁的夥伴。
已經確認過,這隻惡靈的異能是「附身」,極為難纏的一種。控制心靈不說,人質的存在讓自己這方已經是畏手畏腳。
更為棘手的是,它能在短短數秒之內轉移附身的對象。
即使你擊潰了這具載體,稍不注意,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具傀儡。
就是當初福武健的下場。
黑瀨明白,這時,惡靈正打算故技重施。
它正趁著僵持的機會,從福武健的意識中脫離,企圖完成附身的轉移。在幾秒後,恐怕對面的雨村澈就會成為下一個發狂的人質,轉過頭來攻擊他們。
但,這同時也是良機。
此刻暴露出實體的瞬間,就是其本體最為脆弱的階段。
只要能抓準機會給予攻擊,就能破壞轉移的過程,就能達成有效傷害——!
「就是現在!」
黑瀨陽生露出勝負已分的微笑,他清楚,自己的隊長西海小姐,是專職神術的「修女」職介,她操縱著附加神恩的聖光,是一切異種的天敵。
尤其是這種精神系的傢夥,更是無法抵禦這種攻擊。
只要一下就好!
只要……
「誒……?」
黑瀨愣住了。
他眼中的西海綾子望著前方冒出的惡靈,負手而立,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眼神中有股不經意的淡漠,平靜得異常。
完全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與此同時。
雨村澈正處於輕微腦震蕩的狀態中,又被惡靈的能力給影響到。
隻感到頭昏腦脹,耳鳴不斷,眼前模糊成一條條顏色的線,完全看不清楚。黑影逐步逼近他的眉間,突破著精神的脆弱屏障。
這正是極為危險的絕境之時,恐怕再要不了多久,惡靈的附體就會完成。
咚!
憑空而起的鐘鳴,於此刻敲響。
一層銀白色的光芒,從雨村澈的周身撐開,環繞旋轉立起,如同防護罩一般,完美的彈開了惡靈的突襲。
那是「塔」的虛影。
鋒銳分明的構造,環繞星辰的佈局,霧氣縈繞在那方世界,朦朦朧朧。這是只有雨村澈才能看到的景象,在西海綾子等人眼中,僅僅是閃耀的一瞬罷了。
坐在石椅上的長發魔女,打了個響指。
「啪。」
一道波紋由此展開,那層柔和的光圈,不帶有任何神聖的意味,卻擁有著絕對不可侵犯的禁域感,抹消了妄圖闖入的存在。
惡靈在觸碰到的瞬間,迅速開始溶解,沒有來得及表達什麼情緒,無法趕上消散的速度。
——呃!
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如同氣泡破裂般,沒留下任何痕跡。
曾被視為棘手之物的敵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幹掉了?
雨村澈沒有注意到面面相覷的教廷隊員兩人。
他同時感到一陣清明,彷彿被涼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遍,再也沒有暈眩、噁心的癥狀。恢復了最佳的精神狀態,視野清晰無比。
他眼中,名為福武健的壯漢仰首倒地,發出轟然聲響。不知是因為疲勞脫力,還是因為惡靈脫身。
「算了,搞定就好。」
雨村澈終於能夠喘口氣,能在不露出破綻的情況下解決問題,已經是超乎預料了。
沒讓他放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突兀的爭吵。
「喂。見習騎士,你在做什麼?」
回頭一看,是令人訝異的景象。
黑瀨陽生正將修女西海逼到牆角,雙手平齊抵住她的肩膀,臉湊得很近,這是俗稱為壁咚的……很曖昧的姿勢。
如果,沒有看到那握緊的雙拳和憤怒的眼神的話。
又被附身了?
雨村澈腦內閃過的第一印象是這個,難不成讓惡靈逃掉了?或者還有其他的同類?
然而,黑瀨冷靜的話語打破了他的判斷。
「隊長,您剛才,是刻意不出手的,是嗎?」
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保持著敬語的使用。
「別亂說話。」
「別當我是小孩子。我知道,一個巫師肯定比一位隊員的損失小得多。只要等福武前輩體內的惡靈轉移附身到這傢夥身上,就可以直接一石二鳥,對嗎?」
那是在雨村澈視野盲區外發生的事情。
在塔的虛影冒出來之前的一瞬,惡靈即將要附身轉移成功的時候。
西海綾子的手中握緊了安魂錘的把柄,正要往前走去時,被黑瀨陽生起身攔住了。不然,恐怕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西海表情淡漠,沒有回應。
黑瀨繼續說了下去:
「對您來說,物理層面的擊殺,肯定比使用神術消耗要小得多。事後監察方面也更容易混過去,只要說這巫師被惡靈附身,攻擊性違規施法,緊急處置掉了。」
「……呵呵,說不定,還能拿到額外獎勵呢。」
他停頓了片刻,眼神變得極為銳利:
「而且,還能堵住一張嘴,就不必冒著風險走私巫術書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您的承諾。真是好處多多,果然是經驗老道的前輩,我還有得學呢。」
雨村澈微微張嘴,確實有些驚訝。
這倒不是驚訝於轉校生的推理,說實話,這些陰謀,修女背叛的可能性,他在交易之前早就判斷出來。
只不過是為了魔法書的價值,值得這樣去賭罷了。
但他卻沒想到轉校生會在這時揭穿,搞什麼?這兩人在演什麼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