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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慈悲英雄的軌跡》第四章 舉石者
弗裡德醒來的地方有些特別,他沒有待著皇宮裡,被收容在收容所裡的日子讓他本能地抗拒行動區域的限制,一有機會就會逃出去過夜,他在隱藏這方面有著天生的天賦,又有著有利的身形,最重要的是失敗雖然會增加難度,卻並沒有其他的成本,尤肯特夫婦也不忍心完全限制他的自由,加上他每次走前都會留下回來的時間並一直守約,最終尤肯特揪著心口做出了放寬對他的監管保護的決定,但皇宮的守衛鬆了,帝都的守衛卻嚴了,並且帝都的治安問題也更加重視了起來。

但弗裡德並不在意這一點,他的年齡體力本也不容許他離開帝都,慢慢地攻陷尤肯特的心理底線才是真正的目的,否則帝國的皇帝真的要發動全力把他困住,他最多也只能逃得了一時。

他現在正躲在一個秘密基地裡,無論老幼,男人都想要一個秘密基地,這個地方也許會很狹小,但隻屬於自己……

「我親愛的弟弟呦,原來你已經在這裡了啊。」一個16歲左右的金髮大男孩笑著把臉貼了上來蹭了蹭,還摟住了弗裡德的脖子。

……如果能隻屬於自己就好了,可惜,用一個人類幼兒的身體並不能支持這個基地的建設,這個基地的所有者另有其人,即皇族的庶長子奧利巴特·萊澤·亞諾爾,雖說是庶,但是這個人其實是自己拒絕尤肯特本想給他的皇位第一繼承權的。

「聽我說啊,明明可愛的弟弟妹妹剛剛出生,我卻馬上就要去托瓦茲上學,好慘啊。」

「是啊,好慘啊,為什麼我出生的時候會有你整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們卻不用受這個苦呢?」

奧利巴特對那直白的挖苦與諷刺毫不在意:「哈哈哈,你果然在那時候就記事了?我就知道當時你一直在盯著我看不是錯覺,果然,我的弟弟是天才!」

「初生的幼兒一般是不記事的嗎,好像是這樣,畢竟大腦的發育……略過這個話題,既然你想要陪他們,為什麼不跟尤肯特說一聲,明年再去呢,反正我記得托爾茲對學員的報名年齡只有上下限,沒有硬性規定,16歲和19歲同級也很正常。」

「算了,總歸是要去那裡離開你們兩年的,早晚都一樣,而且之後他們懂事之後再陪他們也好。還有,父皇他……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我也能知道他很愛我們,他沒有強迫我照他的意思繼承皇位,也沒有強迫我們停止像現在這樣亂來,他從來沒有認真懲罰過我們,雖然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有點奇怪,但你總是對他這樣直呼其名,他其實挺難過的。」

「雖然你們也許不會相信,我原本這麼叫他確實沒有什麼惡意,甚至可以說是善意,後來也只是習慣了,而且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弗裡德撿起了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將它拋到的空中,小石頭高高升起,但最終還是掉落到了地上。「世人就像這塊石頭,他們大多目光短淺,沒有人強迫他們,給他們一股力,他們永遠也不會動,永遠也上不了天,但正如石頭嚮往地面,人也嚮往安逸,即使上了天也會自己墜回去,除非有人一直強迫他們,一直舉著石頭。

帝國就是一塊巨石,一位位皇帝就是一個個舉石者,有的皇帝任性,就隨手把石頭拋到一邊;有的皇帝盡職,彎著腰,駝著背勉強將石頭托起不敢亂動;還有的皇帝唯我,就用石頭去砸自己不喜歡的人。

但那傢夥,卻只是抱著石頭什麼也不做,明明大有餘力,卻既不拋下也不嘗試進一步托舉。

不強迫,不懲罰,明明有不錯的才能卻甘願就這樣庸庸碌碌地活著,我也說不清為何我本能地厭惡他的做法,他不像個皇帝,而像個隱士,直呼他尤肯特不是非常合適嗎?」

「你這個比喻還挺有意思的。」奧利巴特笑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忽然轉頭問道:「可是石頭為什麼要上天?它在地上待得不好嗎?」

「……我也不知道。舉石這個說法其實是別人跟我說過的,我改了一改而已,他當時的回答是,地上湧出了一股能侵蝕一切的毒水,只有你不怕那毒水,你不去把石頭舉起來,石頭就會被毒水腐蝕。」說這段話時,弗裡德不自覺地皺住了眉頭。

奧利巴特沒有在意這個「別人」的說法,男孩子嘛,誰小時候沒有個不存在的朋友,弗裡德的這個朋友很特別也沒什麼奇怪的,自己的弟弟是與眾不同的天才嘛。

而弗裡德沒有說的是,當初聽到那個回答時,他理所當然地接著問了對方,那又如何,石頭是待在地上被腐蝕還是完好無損地被舉著,對我們而言有什麼區別嗎?

當時,清罪聽到這句話愣了一整晚都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痛苦的笑,接著弗裡德就失去了意識,等到弗裡德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就是另一個世界了——那段話是他們聊過的最後的一段話。

弗裡德阻止自己繼續思考這個問題,轉頭對奧利巴特說:「反正要是我在那個位子肯定要做些什麼的。你要是覺得我的做法不對,那把石頭搶到自己手上不就好了。」

他其實依舊不關心石頭,只是在嘗試著去關心石頭。

「是說只要我不搶走你的那個玩具,就不會對我怎麼樣的意思?這種地方還真是可愛的孩子呢……你還小,很多事情你還不明白,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和很多人結下因緣,會考慮更多的事情,總有一天……」

[七曜歷1193年]

一年過去,雖然卡特沒有展現出什麼惡意,弗裡德也在認真地接受卡特的教導,但他的懷疑卻從未衰減:明明教的不是相同的東西,有什麼必要讓這麼特殊的六人以這種形式會面?他必然有所圖謀這一點,其他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但連疑心病僅次於弗裡德的盧法斯也沒有在乎這一點,更重要的理想讓他放棄了其他,其他人更是不怎麼在乎了。

「對於埃雷波尼亞帝國和利貝爾王國之間的戰爭,你有什麼看法?」這次的課上,卡特少見地提出和現實世界有關的問題。

埃雷波尼亞帝國和利貝爾王國之間戰事源於帝國邊境的一座名叫哈梅爾的小鎮被屠殺的離奇慘案,帝國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就將罪名安在了利貝爾的頭上,利貝爾只是小國,除了和帝國一樣擁有千年歷史外,就只有擁有引領導力革命的三位博士之一的拉塞爾博士值得一提,其他地方,無論是土地、人口、軍力,還是經濟實力,都遠遜與帝國,事實上,戰爭一開始的局面也確實是帝國的壓倒性優勢。

但也許是命運女神想懲戒那些自認聰明而自以為窺測到她真容的凡人們,戰爭出現了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逆轉。

被譽為「稀世的指揮官」的卡西烏斯·布萊特橫空出世,這位與凱撒的手下敗將同名的年輕上校有著凱撒的才華,憑藉拉塞爾博士新研製的飛空艇開發出在這個世界從未出現過的空戰戰術,全面扭轉了戰局,開戰僅僅百日,帝國就由絕對的勝勢落到了狼狽談和的境地,因此也被稱為「百日戰役」。

不過帝國的國力對比王國仍具有絕對的優勢,如果帝國不惜一切代價王國也無法抵擋,在準將奧斯本的強壓下,利貝爾女王艾雷西亞二世被迫簽訂了包括隱瞞哈梅爾事件真相等一系列條件的停戰協議。

據弗裡德所知,奧斯本宰相因自幼被與皇室頗有淵源的舒華澤男爵收養,又與尤肯特是在托爾茲軍官學校的同學,所以兩人私交甚好。百日戰役後奧斯本臨危受命,在一個月內便調查出哈梅爾事件的真相,原來是新派將官的好戰派為了立功而製造了挑起戰爭的哈梅爾事件,之後奧斯本以鐵血手段秘密處決了戰犯。

憑藉這些功勞,奧斯本被尤肯特破格授予了宰相之位。

值得一提的是,奧斯本在戰前已是準將,但他並沒有參與這場戰爭,事實上,有關於他在這場戰爭發生時的動向,弗裡德沒有得到任何的信息,而且根據弗裡德的觀察,即使是在尤肯特眼中,那段時間的奧斯本也是處於「失蹤」的狀態,但令人不解的是,在奧斯本重新出現之後不久,尤肯特便表現出了更勝以往的完全信任。

何謂完全信任?用弗裡德的話說,那個始終只是抱著巨石傻站著的傢夥居然讓另一個人把石頭粗暴地舉起來了。

奧斯本與尤肯特相交匪淺,這也是奧斯本的晉陞一路暢通無阻的重要原因,在競爭更激烈的帝國,奧斯本戰前的軍銜遠比卡西烏斯要高,是「將」與「校」的差距,但正因如此,尤肯特為了避嫌,沒必要,也不應該對奧斯本如此破格提升,即使一時昏了頭,也應該是元帥而不是宰相才對。

在弗裡德想著隨便扯一下什麼論飛空艇的外觀構造的美學價值敷衍過去的時候,居然聽見了另一個人的回答:「利貝爾是一個小國,雖然有那位稀世的戰略家和拉塞爾博士,但依舊全方面遠遠落後於帝國,我很疑惑,為什麼如此恥辱的失敗還沒有讓國民意識到帝國內部的問題有多嚴重,那些軍官的罪行是很可恥沒錯,但戰敗本身難道不是更大的恥辱嗎?」這是「哈姆萊特」的聲音,他聽到的是同一個問題?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啊。

接著弗裡德又感受到了來自「魔女」的詫異,看來她那邊也是這個問題,並且可以聽到「哈姆萊特」的發言。

但是,「小不點」那邊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個問題只是問他們三個人的。

「弄臣」和「小提琴」今晚並不場,他們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都有些沉默和悲痛,他倒是嘗試過特意去讀取對方的想法,但他實際上也只能聽到「即時」的想法而已,沒有辦法讀取記憶,其他人也知道這一點,不然「魔女」和「哈姆萊特」也不會繼續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不過,「利維特」發生了什麼他不甚了解,但「亞蘭德爾」是製造哈梅爾屠殺慘案的那個軍官的姓氏,應該不是巧合。

且不提這邊弗裡德怎麼想,那邊卡特對盧法斯的回答卻不置可否,反而轉開話題說了一句看似不相關的話:「你對奧斯本感興趣的話,不妨接近他看看,可以試探地過激一點,他有足夠的氣度。」

「沒錯,我能從他的做法中感受到他的自信和雄心,這曾經是我很渴望的東西,不過如今已經不同了……」盧法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聲咳聲打斷了。

沒有實體的他們當然不會需要咳嗽,這是弗裡德故意的,他一直都能聽到別人的課,但從來不會參與進去,感受到「哈姆萊特」那邊傳來的意外與不滿,弗裡德體會到了別樣的樂趣。

趁著因這股惡趣味而起的興緻,弗裡德開始認真回答卡特之前的問題來:「這場戰爭的起因太過詭譎,為了快一些立功晉陞而發動慘案實在不符合常理,但證據確鑿那些好戰派卻又不是冤枉的,恐怕裡面還有些問題。」

「人心醜惡豈是你這樣的小孩子能看透的,難道不合你猜想的就是有問題?」盧法斯立刻打斷,不再維持平時的矜持與禮儀——他平時倒也沒有這麼沉不住氣,但這裡的人並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而且他在不知不覺間也習慣於和這位能看穿他真實想法的「師兄」有話直說。

他一向看不起惡人,也自認比起「師兄」更了解人心之惡,所以對對方這在他看來有些「天真」的看法不以為然。

盧法斯本以為對方這樣自大的傢夥會說什麼「沒錯,不合我猜想的當然就是錯誤的」。但沒想到對方卻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坦然地承認:「你說的沒錯,我並不能看透人心醜惡,事實上,不怎麼懂人心一直都是我的弱點,好在我自己也深知這一點,可惜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辦法解決。」

盧法斯第一次聽到對方這樣認真的回答,有些不知所措,他嘴上跟對方總是不留情面,但在心裡是認可對方的,在他看來這些年齡遠小於他的「同學」,即使不成熟也終究是和外面那些舊時代殘渣不同的,聽見一向自大的對方有些煩惱地承認自己的弱點,他一時竟有些猶豫要不要安慰一下對方。

好在對方沒多久便再次開口了:「但是,從邏輯的角度來看,太多地方和『沒有其他內幕,他們只是單純的無法理解的惡人』這個猜測相悖了。

比如那些軍官還年輕,而且是軍官不是士兵,據說還有某些貴族的支持,前途並非灰暗,為什麼要搭上一切,拋卻道德榮譽,去賭一個不僅可能讓他們陣亡,也可能讓他們無功而返的未來呢?這對賭完全不等價。如果他們是年紀很大晉陞無望,過不久就要退伍,但現在手上握有軍權的老將軍則比較合理。

也許他們有必勝的自大信心,但即使成功,並不是重要將領的他們,不也只是為他人做嫁衣嗎?這樣的人又是怎麼順利當上軍官的?風險是自己的,報酬是大家的,犯下那些惡行的居然是這樣的大善人?

還有,他們這些正規軍人,是怎麼找到願意做這些事又確信對方可以保密的獵兵的呢?」

聽到這裡,盧法斯也冷靜下來思考:「你說的沒錯,有一兩個常人難以理解的兇徒並非不可能,可現在這樣的人卻有一群,這個概率太低了。因為即使真的撞上這個概率,他們又怎麼能確定其他人和自己都是和一樣想法不會舉報他們——等一下,查查那幫瘋子的同僚中有沒有在事前出現意外,意外失蹤之類……吉利亞斯·奧斯本!?」

「如果是這樣,那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你也許不知道,鐵血他原本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但她們現在依舊不知所蹤。」

「那就沒錯了,這也是他能那麼快查清真相的原因,因為他也是當事人,所以犯人們對他的反應也很奇怪……但是,他為什麼不把這些事情公布出來呢?」

「在那之前,既然這位百式軍刀術的大家既然沒有在那場未知的暗算中當場死去,而是健健康康地活著,那麼,他又是因為什麼而錯過了整場百日戰役呢?」

「無論如何,那個人一定隱瞞了什麼……」

兩人就這樣認真地討論著,而「魔女」也從一開始戲謔的看戲變為了嚴肅的思考——但依舊沒有開口,除了想在「哈姆萊特」面前少暴露一點外,還因為她感覺自己像個外人,就算說了話「師兄」也未必會理她。

……

「本來是想著年紀大的防心和影響都太大,普通的小孩子它又不會認真對待,一開始才選了他們,但它還是很長時間都沒有理會她們的意思,雖然我們現在可以做的事有限,只不過是找點事打發時間。沒想到你卻輕鬆地讓他跟盧法斯交流起來了。」在空蕩蕩的教室裡,阿裡曼·卡特獨自一人對著虛空如此說著。

「誰讓你嘴上沒把他當人看,心裡卻又用人類的思維去揣測他的想法呢?他現在看上去是那樣,但你也別把他真當成自己不省心的兒子看啊,親愛的卡特。」

「……我無法回應你這個說法,這對我來說太冒犯了。」

「既然現在尤肯特理所當然地在當他父親,你當然也能算他半個爹不是嗎,嗯,準確地說應該是十分之一個?好好好,不談這個話題了……他只是單純地從某個角度覺得那個『哈姆萊特』很有趣吧,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意識到了,和其他幾個綽號不同,『哈姆萊特』可是個名字啊,這也我建議你今天這麼乾的原因。」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雖然一直守在他身邊,但始終沉睡的我確實對它嚴重缺乏了解,我甚至都不認識尤羅奇卡,與它相關的事情以後由你來判斷好了,阿裡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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