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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鍊金術師不該用魔法復仇》92.血肉之傀儡
「好險!不該大意的!」

槍聲末了,薩塔終於是能壯著膽子從牆垣下探出頭來,探頭探腦地觀察著四周景色。

所幸,那窮追不捨的槍彈彷彿是失去了目標一般,已然開始胡亂放槍了。

敵人這是主動退卻了?薩塔如是想。

他倒是不擔心自家姐姐的,那女人能一口氣跑死獵豹,能是自己這個她口中的『腿軟怪』能比的?

但是薩塔心裏清楚:這無法探知蹤跡之敵,很可能只是被自己身後的圍牆暫時性地阻隔住了視線而已;一旦敵人重新調整好了狙擊位置,那麼自己還能再這麼一路幸運下去嗎?對方還能保證這貓鼠遊戲的耐心嗎?

自己像條喪家犬似的,慌不擇路地悶頭扎進了這院子裏已是僥倖;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如何將自己安全轉移出去,儘快尋找到有關潘下士的線索才好。

見不到人,那屍體總該……

薩塔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不敢繼續往下想去,隻匆忙將頭轉向身側張望起來。

如今自己所處的這處院落,恐怕已經是停用了有一段時間了。

看看這破落模樣,到處灑滿了還沒完全燒焦的藤葉碎屑;要是定眼向著左右一掃,還能見著幾根柵欄橫七豎八地亙在泥路上——它們倒也隨著院牆上那扇虛掩著的爛門一道焦黑著的,不停散著被火焰燙焦了的土腥氣,叫人鼻頭刺癢。

柵欄後那間不甚寬闊的木頭倉庫,此時也是廢墟一攤。焦炭化的梁木肆意躺倒在地,還順勢將視野間的絕大部分空間給遮擋住了;看起來倒是個躲藏的好路線,但其間境況之複雜,顯然只會拖累自己轉進時的速度。

薩塔不住搖頭,隨即便將視線連帶著向身後轉去。

在離那廢墟坍塌不遠處的圍牆邊上,堆滿了足有一車皮的沙丘,被人刻意用乾茅草給遮著。

也不知道是搬來救火的?還是有人堆在圍牆邊上,拿來打砂漿用的?但終歸是在無意之間,拯救薩塔於水火當中:他在破門而入的瞬間,便發現了這攤上好的沙丘掩體,當即是欣喜若狂地在飛奔到連邊角上,連人帶包小心躲藏了起來。

由細密如鹽的河沙組成了沙包,或是製成沙甲後,跑路時想必能有效削減槍彈所造成的傷害。

只可惜薩塔今天並沒有準備任何能操控岩砂的法術。況且就敵狙擊手那出神入化的射擊技巧來看,如果不是像年初自己測試毒氣時的那樣將全身著甲覆蓋,恐怕這麼點沙礫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但思來想去,薩塔還是不敢再耽擱下去了。也隻得是放棄了反擊打算,重新像老鼠似的矮下身形,沿著倉庫廢墟還未完全坍塌的一截斷牆繼續向前進發。

至少也得是在穿越這座廢墟過後,在掩體保護下尋找、或是乾脆用炸藥製造出一個合適的逃生通道來。薩塔是這麼安慰自己的,整個身體機能也是迅速響應徵召,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執行力。

很快的,就不過兩、三分鐘的樣子;一路小心謹慎著的薩塔便沿著斷牆從容匍匐在地,手腳並用地飛速摸到了一處路口拐角。

在那由黑土所共同構建出的丁字路口前,小心趴伏在碎磚後頭的薩塔凝望著寂靜無聲的街角。

這是街道盡頭的最後一處開闊空地了。翻越了路口,便是一連串的密集建築群;翻越了路口,便又多了幾分活下來的機會。

況且對敵我雙方來說,在這樣的舞台上見證貓鼠遊戲的最後勝負,怕是再合適不過了……

焦頭爛額的籠中之鼠此刻已然是被汗水打濕了魂靈,幾近迸炸出胸膛的狂躁心臟,如同春宵初度時的那般雞飛狗跳。來自識海的危險告警更是時刻縈繞心頭。

但薩塔別無選擇。

只見他死死拽著一顆富含魔力的石子,使出了全身力氣向著道路右側丟出;隨即便發了狂地向著左側處拐角猛地一個前滾翻……

身側當即傳來了又一聲脆響,距離仍舊是忽遠忽近、仍舊是無法界定具體方位的——而那枚擲向右手側的附魔石頭,在半空當中劃出了一道優美曲線,在黑土地上平穩地蹦噠了兩下。

而那枚附著破魔法術混亂力量的重彈頭,則是輕而易舉地擊碎了薩塔曾藏身著的那方碎磚——對方還是被干擾了一瞬間的注意力,薩塔賭贏了。

現在是沒得休息時間。過了拐角後不曾停留駐足,薩塔拔腿就跑,比之前逃活命時還要再快上一些;直到又是一通橫七豎八的雜亂廢墟呈現了在他眼前,他方才是稍稍放鬆了下來。

與外圍那被燒蝕乾淨的廢墟不同,中心圈層裡的平房還算是保存完整,構成了一道略顯狹長的L型巷道。雖然雜物堆積在街巷上稍顯擁擠,但起碼不用擔心對方那神出鬼沒的狙擊了。

小傢夥顧不上歡喜,整個人當即是在這巷道裡上躥下跳,毫不遲疑地朝著更深處進發而去。

只是,識海裡的告警聲卻是一刻也未曾停歇下來。

會是超感出了錯誤嗎?

可但這種被俗稱為第六感官的超感,乃是施法者通過後天研練出的;感受、接觸與操控魔力的技巧經驗越豐富,超感便可能會越加靈敏;其本質更類似於感受自然界裏的魔力及元素變化,那些後天附會上去的說法本就是理不清邏輯。

況且薩塔根本察覺不到在這街道周邊,存在著任何活物的氣息。就算是有,薩塔也相信自己在穿戴了這套防劈刺甲衣,並加裝了大量的防彈插板後,不是什麼普通手段就能夠傷害到的。

而周邊屹立著的房屋,又將那唯一能夠傷害到自己的攻擊手段給阻隔住了:只要對方沒有破魔手段,很難想像有人能夠對一個已經全副武裝的精明法師造成什麼傷害。

那會是自己身體產生的問題嗎?

但最有可能受到威脅進而連累自己的本源使魔,此次作戰中並未被召喚出來。源海當中所存儲著的魔力,也如同地府冥河一般風平浪靜,況且自己出發前也吃了專用的抗**物,魔力失控暴走的可能性極小。

畢竟自己今天可是下定決心,會在必要時刻直接殺人滅口的。那七個被填入法表的殺傷法術為達到最高效率,則是直接通過同源的煉金戒指瞬時釋放,直接跳到了輸出施法的環節上來。

至余那些冗長繁複的法術,出發前就被棄置不用,或者是提前固化在各個器官上,一心隻為防止自己在施法失敗時,陷入到元素震蕩等等危險狀態當中去。

按照常理來講:這頭相當自負的小瘋狗在萬事俱備的情形下,心態只會囂張到將尾巴給翹上天去,怎麼會像是如今這樣擔驚受怕的?

可縱使薩塔對著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遍遍進行複檢,識海當中不斷作響的告警聲,卻仍舊是把他攪得心神不寧——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做了充足預案,並且準備的萬無一失了;為什麼自己還不能安心下來,甚至還隱約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薩塔不理解,或許也沒時間理解了。

眼前的道路盡頭瞬間開闊了起來,卻不是那些搖搖欲墜的紅磚院牆。前方不再有著房屋遮蔽,只是在兩旁的泥地緩坡上胡亂插著些木樁,其間瀰漫著的微弱負能量,更是叫薩塔渾身不舒服。

而恍惚間,他眼前似是有黑影掠過,就在這片被石泥圍攏出的狹小廣場前。

薩塔本能地停住了腳步騰挪,將頭向四處張望著:面前有一片灰濛霧氣阻隔著,霧靄不算濃鬱,但也足以叫人雙眼迷離著看不清楚。

直至抬起頭來,那霧氣終於是消散了一些。薩塔一眼就瞟見了那大理石牆面上用鐵鏈所懸掛著的展翼女神塑像,石之翼展上黯淡著點點明光,這座潛藏於貧苦之地的神明居所,恐怕真的是存留著奇跡的。

不知怎麼的,有一種令人熟悉的感覺悄然縈繞在了薩塔心頭:錯不了的,那些個靈光就是曾經傷害過、放逐過自家使魔的神性光輝,但薩塔卻是生不出半點厭惡,反倒叫他不由自主地邁開了腳步,向著神之居所躍進,宛若那撲火的蛾子。

只是股本就極強烈的不安感,此刻卻是誇張到要從喉頭噴濺出來了一般。甚至連那道奇跡輝光的輻照,都隱約壓製不住這股躁動了。

而與此同時,薩塔已是悄無聲息地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而那一閃而過的黑影,此刻便是矗立在那扇破敗的教堂大門巋然不動,彷彿是早已死去多時一般。

越是向他靠近,那略顯瘦削的矮小身形便是在月光下顯得越發明晰,卻又是那麼叫人不忍直視。

少年的衣衫已是做了碎布,那件用狗皮縫製出來的胸甲沒能護衛他的安危——只是沾染著淋漓鮮血,在胸口留下了幾道深刻見骨的抓痕,好叫他的熱血更快流乾罷了。

至於那柄本該握著小盾的右手,卻是作了那翻折的扭曲模樣,徒勞流淌著血淤與骨碎。至於那面小木圓盾,早已是隨著那不知所蹤的劍刃一道,在他手心裏留下碎屑作了最後的紀念。

為數不多的完整皮膚上,也不復往日裏那黑黢黢的健康活力。他曾經是多麼棒的小夥子啊,身體康健到能咬牙扛著毒打,一路捉著人犯衝進監獄將其繩之以法,可如今卻是落了這副淒慘模樣……

「潘!是你嗎?」

答案不言自明:在看清楚了那張遍佈血痕的面頰瞬間,薩塔便邁著箭步沖了過去,左手還死命箍著一管閃著亮粉色的煉金合劑——那是他在格拉默之戰裡曾使用過的獨門秘葯,只要對方還存有一口氣在,他保證能還給德比一個白白胖胖的下士回來。

見這並不算太過熟識的好友來了,潘下士的眸子裏似是有了些光亮,可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快跑!這是他唯一想對好友說的話;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將那些個內奸的名姓合盤托出,可此刻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他依然是勉強歪斜著身子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或者說,在短暫的『漫長折磨』之下,他已經失去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了。

但下士仍舊是拚了命地蠕動著嘴皮,竭盡全力地發出些許嘶鳴來;好叫自己這法師好友儘快止損,抓緊遠離這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

自己已經因為輕敵犯了蠢,就不要再有人為了自己的一時衝動而白白葬送生命了。

只是可惜了,到最後也不過是挖出來些許小魚小蝦,自己還是沒能查清楚這套通敵網絡的組織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隨著生命力的悄然流逝,下士僅能自由的思維也逐漸黯淡了下來。

恍惚間,體內似乎是傳來哢噠一聲。他被迫瞪大了那隻失去了眼皮的殘眼,眼珠勉強凸出眼眶幾毫米,似乎是在做著最後的求生努力——可按照劇本的演繹,他已是連閉眼求死的權利也被盡數剝奪去了。

此刻,他必須在臨死之前,親眼見證著好友那副驚惶失措的模樣,以其充作實驗限制。

而遠道而來的施救者怎麼也不會想到:他若是想維繫著友人的尊嚴,就必須狠下心來痛下殺戮;自己每走上一步,不過是將必然到來的死亡向前用力推了一把。

薩塔的速度很快,蕾希為他量身制定的鍛煉方案終於是起了成效:他幾乎是以貼地飛行般的極速奔襲而來,試圖挽救好友微弱如絲的生命氣息。

只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在演員就位的那一瞬間,那些潛藏於陰暗之中的看客們便已經敲定了舞台上的結局。

就在兩指相觸的那一瞬,長滿絨毛的骨殖利爪透胸而出,將那最後一捧滿溢著少年意氣的心頭熱血,盡數潑灑在了少年那驟然緊繃的面頰之上。

那頭從迷霧中顯現出了身形的狼獸戰傀,操持著他最熱衷的殺戮手法,將這條本該康健的年輕生命同他許下的承諾一併打落了。可這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僅是放在泥潭裏以供無情人踐踏著取樂?

但對於這頭被鮮血蒙蔽了雙眼的怒獸,凡此種種已經不重要了。

再無限制的喧囂殺戮宛若一記萬靈的良藥,足以治癒世間的一切傷痛。至少在此刻,目呲欲裂的幼獸心頭終於是平靜了。

激射而出的黑紅射線猶如雷暴裂空,裹挾著源自死者國度的無邊怨恨,將死亡的一指點向了那顆被猩紅粘膏完全覆蓋了的紫色狼首。

爾後,便又是一記青紫死霧自指尖逸散而出——這團足以在瞬間將一尊炎魔大君完全溶解的雲霧,其威勢之浩瀚;哪怕這血肉傀儡早已被完全改造了大腦,卻仍舊是深陷於生物最原始的本能恐懼當中,全然無法動彈。

但這不過都是設定好了的戲碼,經由千挑萬選而出的合適素體,本就是為了此刻的實驗而誕生。

破體而出的金紅之光隻一閃而過,猶如曾經撕裂天幕的弒王凶星。亡者國度之觸僅是堅持了一息,便在那道紅閃當中徹底隕滅,連半點遺存都未能返還於自然。

那道足以吞沒生靈的霧障亦是如此:肉傀不過同時張口一吸,就將其盡數吞入腹內,作了營養開胃的前餐小菜。

薩塔並不在乎,他只是順勢向左一個側翻,在奮力地躲開了那道來襲的爪擊同時;不斷交錯著的手指間,亦是有輝光交相閃爍。

待到他腳步一頓,旋即便是一連串黑荊棘作利箭一般,朝著戰傀幾無設防的胸膛直刺而出,似是要這些個狀如車軸的扭曲黑植,就地抽乾驅動其行動的生命精華一般。

但與此同時間,那道紅閃再度浮現開來,叫戰傀周身的空氣亦為之一震。無根的混沌藤被剝離了魔力供養,自然像著失了水的藤蔓一般枯萎殆盡。

連帶著法術崩解而一同逸散著的,似乎還有著許多潛藏在暗處的東西?但就同那死光毒霧消散之時一樣,悄無聲息,叫薩塔難以覺察。

但趁此機會,他終於是看清楚了對方的真正面目,心頭卻是不由地為之一顫:那顆疤痕累累的健碩狼首,竟是被其製造者殘忍地挖去了雙眼,轉而是同那些個不知來由的灰暗眼珠一道,盡數縫合在了那被剝去皮肉的雙臂之上!

而那取代了其眼球存在著的——卻是兩枚散發著幽蘭光芒,被人用鋼釘及皮帶生生打進了顱骨當中,又名為了肋石核心的石三角塔!屬於他的獨家玩具!

就在慌神的那一瞬間,戰傀已是閃現在了他身前。

一記高掃鞭腿,攜腿骨上橫生著的骨刺狠狠掃在了他的胸膛:不足百斤的少年登時如熟蝦一般蜷縮著倒飛出去,一路撞斷了幾根柵欄,將脊背攪成了一團模糊後方才停下。至於他那引以為傲的防刺割甲衣,則是同那防彈插板給這巨力一併踢了個粉碎。

薩塔的判斷出了大錯!對方之所以會站在原地無端卡殼,恐怕只是在等待著法術間隙罷了!

果不其然,又是長達數秒的停頓。戰傀便瞬時失了蹤影,旋即再度閃現在了薩塔身後:隻一記直拳轟出,便是要徹底葬送他的性命。

但這沒了自主的戰傀,終究還是落了下乘。不止是在它做出行動的瞬間,那道詭異的破法閃光在其發動之際,似乎也是有著那麼一瞬的停滯的?

金紅之光再度閃爍,卻不見術法之光射出;打在戰傀體表上的,不過是一針纖細毫毛般的魔力尖絲而已。

但薩塔已然藉著戒環權能,從容閃現到了十數米開外:就在那片深可見骨的撕裂豁口內裡,如天文數字般的細密肉芽正在飛快地組合著血肉,叫他這具身體重新煥發出生機來;吞服下了魔葯的施法者,已然是砸下了又一枚重碼。

堪堪躲過刺拳的薩塔不曾猶豫,抬手便直奔敵心臟處,將手頭的自動火力盡數傾泄其上——頃刻間,那虯扎膨脹的肌肉塊上便多出了十數枚通透見光的碗狀彈孔。

普通的槍彈居然起到了作用,這是薩塔沒有料想到的。

而他更不會想到:那戰傀不過身體一抖,一簇簇細密肉芽旋即暴漲而出,如同活蛆群聚一般,在瞬息間便完全修復了這怪物的傷勢!

下一剎那,薩塔隻覺得沒由來地心頭一痛——一根極鋒利的骨刺已是在眨眼間洞穿了心臟,似乎是在回敬他的熱情。但同樣,強橫的魔藥效力便驅使著新生而出的粉嫩肌肉,將那枚遍佈著倒刺的『骨彈』生生擠出了心口。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眉頭緊皺著的傭兵果斷將指尖凝滿魔力,對著那裸露在空氣中的左手腕處用力一劃——淋漓的金色漿血噴湧而出,如同開閘泄洪般於地面積蓄出了一灘水窪,其間所蘊含著的迷醉力量,更是叫人忍不住投去渴求目光。

那由群狼縫合而成的血肉戰傀自然也不例外,它本是想再度發起攻勢,卻不料沒能敵過自己的本能:縱使是登臨了智慧殿堂,由千年王朝擢升而來的蠻夷族屬,仍舊是無法擺脫獸的束縛;見了那淵獄惡魔也需得駐足的魔化血液,自然是同乞狗一樣地飛撲過去。

與此同時薩塔當即瞪大了雙眼,潛藏於暗色之下的詭異視界發散著無窮幽光,叫一道悄無聲息的無形湍流,極速打在了那道一瞬即逝的紅閃之上。

所釋放的法術再度失敗了……嗎?

捉著那紅閃解離的瞬間,只見傭兵毫不猶豫地將拇指用力摁下——霎時間,便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驟然響起!

其氣勢之大,不過是餘波所掀起的小小風旋,便能將坑洞泥塵散佈滿了視野盡頭;而瞬時構築起的立場護盾,則是小心保護著薩塔的身軀不受損害。但也僅是那麼一瞬,同出一源的防禦術法便被這強橫的衝擊風暴,連帶著衣料完全撕扯成了碎屑遊沫。

處於爆心正中的戰傀倒是淒慘許多:其體表上的厚實毛皮已是混合著大量血肉,被衝擊風暴剝離作了堆肥;除開那被手臂完全護持住的頭顱,僅存著的森森白骨,亦是被盡數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而那些血肉密芽則發了狂地重複增殖著,骨裂之間也隨之滲出了湧泉般的鐘乳白汁;在煉金藥物刺激下耗費生命力量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在竭盡全力地挽救這具破損不堪的戰傀之軀。

若是乘勝追擊,薩塔必然能夠贏得最後的勝利。

但這不是油盡燈枯的他能做到的。

直接是按著自身的完滿狀態,將足足五分之二的海量魔力充作了能源所製成的大爆炸,居然還是沒將這具戰傀給炸成齏粉;也不知道是該罵幕後主使者耍無賴?還是該誇自己的黑箱技術實在高超?

那破體而出的金紅閃光依舊是同初見之時一樣,蠻不講理地再次藉著同自己的『親緣』聯繫,憑空湮滅掉了所耗費的足值魔力。如果不是這次爆炸所耗費的魔力太過瘋狂,恐怕他還完全察覺不到這異樣來!

如此下來,自己除了那為數不多的魔力之外,就只剩下這被藥劑強化過的身體素質了……或許,這值得賭一把……

發了狠的瘋狗頓時將手一揚,自心臟處噴湧而出的漆黑煙幕足以遮天蔽日,直將他身形完全遮蔽開來。而那尚未完全恢復的戰傀也不甘示弱,恍惚之間便學習著傭兵的意圖,叫那身形隨風隱沒在了空氣當中……

死一般的寂靜重新降臨在了這神之居所,除了被小心護持住了身形的下士之外,恍若什麼未曾發生過一般。

下一刻,兩隻佈滿了異體血肉的恐怖利爪同時破空而出:嘈雜的破風聲一度吹散瀰漫著的濃霧,叫偽月輝光照亮了這再度浮現於現世的兩者;刺穿了彼此的軀殼微微顫抖著,卻沒有人率先倒下,只是任憑漿血浸潤著土地。

戰傀的身高高了些,通透了胸膛的尖爪更是鋒利極了——直接是通透了胸膛,將傭兵那顆小巧有力的心臟給攪成了一灘爛泥。

薩塔的戰績就不怎麼喜人了;已然光禿了的魔爪僅是穿透了戰傀那堪比合金鋼材般的堅硬腹肌,堪堪粉碎了戰傀的脊椎骨盆,卻是沒能同它那樣破腹而出。

失了血的敗者自然是不會好受的,縱使他此時已經竭盡全力;但若是要戰勝敵人,這還遠遠不夠多。

被手術去除了痛覺的戰傀只是將手一揮,便是將這礙手的傭兵狠狠甩飛出去,徑直是砸斷了教堂本就殘破的柱石門廊,好不淒慘。

可就算是這樣了,緩緩恢復著血肉的傭兵,仍舊是艱難抬起了那骨骼寸裂的斷肢,向著那逐步靠近著的戰傀發動了最後的攻勢。

一團不過桃核大小的灰白魔力團,全然不像是任何攻擊術法;甚至就連那一向敏銳的紅閃也未曾察覺出異樣,任憑其穿透軀體,只是同樣湮滅了其同等的足值魔力。

那團魔力打在了敵腹,隨即便消失不見,宛若腐草之熒光消融於皓月當中。

「還是太年輕了……回收組記得把傷口處理乾淨些,不要叫人醒了後感到難堪。」

略顯蒼老的聲音緩緩張開了那張血盆大口,杏黃的豎瞳仍舊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水晶巨幕,言語裡滿是惋惜。

「大祭司,另一組試驗體已經失去機能,如何處理?」

「嘖,都成碎肉了啊。沒有回收的必要了,將戰鬥數據謄錄下來轉交給創生部的同仁即可。至於那雌性人類,喂點治療合劑叫她自己蘇醒就好……」

話音未落,那仍舊關注著巨幕的杏黃豎瞳猛地一怔;一簇細密血霧猝然自空中炸出,好似撒鹽作雪一般,將地面上那憑空閃現而出的雜物小山完全籠罩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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