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失敗這點，基本上是可以追溯到最早的那位鐵匠男爵的頭上，畢竟他和他父親就是給帝國陸軍元帥——拉耶特·德·耶律公爵打造盔甲、維護武器的。在帝國統一戰爭的中後期，四面出擊的帝國便解放了大陸的絕大部分領土，使得原本極度緊張的財政得到了緩解；

當時還的陸軍上將耶律公爵還未授爵，年幼的男爵就和當時做冶金隊長的父親在公爵的部隊裡服役，自幼受到了部隊和自己那醉**親的熏陶，可以說是大手大腳慣了，當然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很多行伍出身的貴族，哪怕是退役了都還保留著在軍中的習慣，最後鬧到破產吃救濟的也不少見；像是卡略侯爵這種本是商人出身的武勛反而比較少見。

待巴斯克大帝離世，哈羅寧公爵—皇太弟溫斯克親王攝政時期論功封爵，耶律公爵為了感激這位鐵匠老朋友多年的陪伴，就封了他一塊男爵領和一筆錢，讓他戍邊過日子去了。老鐵匠選擇留下給自己的老長官乾一輩子活，就把自己兒子小鐵匠趕去當男爵了。而早就想闖出一番天地的小鐵匠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領著分給自己的領民，跑去日後的摩森鎮刀耕火種去了。

第一代男爵基本上是完成了男爵領的開拓，第二代男爵沒啥特色連記錄都給一筆帶過了，但他最大的特色就是生了個兒子——被檔案直截了當地稱為『敗家子摩森』的第三代摩森男爵。這位男爵自幼跟著教父夏洛克先生——公爵的財務官學習，自信滿滿地和教父幹了十幾年；待學成手藝出師後，便懷著遠大的理想回到家中啃老，一直被自家父親所嫌棄。

好不容易五十歲把自家愛打鐵的老頭子熬死了後，志得意滿地男爵在家中的石屋裏琢磨了半天：決心以地裡的瀝青湖為依託，在靠近白龍河的河岸建城，開展以瀝青販賣-商船中轉-酒水補給的商業循環。畢竟自己教父也是這麼幫公爵打造的模式，沒理由公爵大人挖煤賣煤能掙錢，自己賣瀝青就掙不了錢了。

男爵也是個相對和善的人，沒有太多貴族的架子。所以他第一時間跑到村裏，要他們把修城堡這件小事給停下來，而是依靠自己多年鍛鍊出來的口才；忽悠領民們加入自己這個偉大的設想中來，有錢出錢沒錢出力，一起砍樹挖石把這個設想中的富饒之城給建出來。沒有多少文化的領民們被自家博學的領主這麼一忽悠，自然是個個群起響應，熱情高漲。

男爵本人則跑去找銀行和商人借了各種貸款，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這項事業中。甚至把建城堡的材料都拿了出來，在預定位置先修了個大倉庫；然後拖家帶口地搬了進去，以示自己的決心。並慷慨地許諾賺到錢後要將部分收入拿出來，發給領民們，大家一起過好日子。

但被憧憬沖昏了頭腦的男爵完全忘了，這條白龍河的位置太偏僻流量太小，內河船隊基本上是不會走這裏的，何況它甚至無法連接到內海；結果在靠近河岸的碼頭上城區修好了後，不出意料在試營業階段就成了個爛尾的空城；他也嘗試過幾次補救措施，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投資失敗的男爵更是因為欠了一屁股債，最後只能請公爵調停：把領地的三十年稅收權交出去，讓代表會用以償還債務，隻保留他們一家最基礎的需要。而爛尾城也宣告失敗四年後，男爵本人也在領民怨恨的目光裡窩囊地死在床上，緩不過氣來生生咳死了；留下孤兒寡母靠著他最後一點私房錢過活，不過領民們倒也沒有遷怒於她們母子，日子還算過得下去。

後來的故事就簡單多了，阿明這個倒插門女婿，基本上是犯了跟他祖先一樣的錯誤。處理完葬禮沒多久，他也看中了村裏的瀝青湖，按他的原話來說：「我看村裏那麼窮，就希望能靠倒賣瀝青掙錢讓大家好過點。當然了，主要是為了自家婆娘別挨餓；當了這個男爵就得老實呆在領地，不讓亂跑，這葯也賣不成了。」

「反正都是要從別人手裏租地的，不如直接從摩森手裏租，畢竟他們控制起來可比輕鬆多了~」

艾克興沖沖地講起自己的宏大戰略來，自信自己絕不會成為下一個『敗家子卡略』，他太清楚這種能源對於未來世界的恐怖影響了。與其白白浪費時間去投入到破解魔法限制，搞全民學習魔法的魔導社會的浪潮中；倒不如抓緊機會，趁著這個世界對石油認知稀薄的空窗期，儘可能地將石油工業壟斷在自己手裏，再去圖謀更大的訴求。

「我還是不認同你對股份和分紅出讓的安排，合同不過是隨時可以撕毀的廢紙，讓出這麼多好處是會虧本的。這幫子『貴族』本身就不是值得被信任。」

布裡亞特正埋頭處理著手上的學院文件，時不時會抬起頭髮表下自己的觀點，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認可艾克的方案。艾克都已經聽了三遍多了，隻好抬手釋放傳訊術，把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和盤托出：「聽好了老師，我就講一遍能記下多少就是你的事了。」

「首先，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油田，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畢竟我們學校都能買到原油，說明這個世界上至少是有一小搓人在做這個生意的！雖然搞不清楚他們為啥要把原油當成煤焦油賣。」

「其次就是這個燃機的問題，我搞燃機的目的就是為了擺脫魔力和法師的限制，請一個法師的錢都夠我買三台燃機了。」

而布裡亞特和塞爾一樣，想都沒有想就當場以效率問題否決了這個方案：「你的低效燃機鋪地再多，也不過是讓一些半文盲操作機器生產一些同樣劣質的殘次品，怎麼競爭地過市場上推出來的精品？」

說完他還把自己代入了平民的視角，去設身處地地考慮了一番，得出了結論：「如果我要購買一件商品，我肯定會選擇那些經久耐用的精品！」

「然後讓一個工人攢上大半年的薪水，去買一盞能當傳家寶傳下去的油燈？我記得咱們城裏卸貨的苦工收入已經算高了吧，可為啥我手下的員工去調研的時候，他們家裏總是擺著一大筐最最廉價的蠟燭呢？」

艾克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直接搬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炮彈朝他臉上打去：「你猜猜看我一天送出去了多少盞玻璃油燈？其中又有多少盞是壞的？」

「大概是10比1？你從我的廠裡拉了一大批玻璃和幾個骨幹走，按你提供的設計圖紙來看，這種簡單的產品抹掉各種損耗，大約你這一個月能生產五千支上下。」

布裡亞特仔細對照著焦油燈廠的產量計算著，就這種隻用銅和玻璃，通過浸油棉線和齒輪來控制的簡易貨色；那幾個技術骨幹如果連這麼點量都生產不出來，那也差不多可以收拾東西滾蛋了。

「差不多吧，當天上午就送出去快一千盞，不過裏面有一半的燈盞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漏油現象。店員當場進行了退換……」

「果然，劣質貨就是不怎麼可靠。」

「不過按照流程，店員們會當場進行實驗，保證新貨是合格才會發還，而且所有退貨者將免費獲得一升的煤油作為補償。」

艾克突然笑了起來，就像是狡猾地狐狸偷到了農夫家的母雞一般：「質量最次的會當場銷毀，而損壞最輕微的則會被送給客戶，請他轉送給那些還沒有的親人朋友們。當然送不送由他們自己決定。」

「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能因為摔碎玻璃燈罩，然後重新選擇那些用硬化附魔水晶的焦油燈回來。」

布裡亞特抬頭沖著艾克抬頭一笑，隻覺得自家學生還是太年輕了，沒有被殘酷地商場給打疼。但艾克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困惑：「隨意，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城裏的市民，在地裡刨食的農民才是我最大的客戶。」

「種地的農民身上能撈地出幾個錢，你怕不是瘋了？你的油燈就算再便宜，他們都不一定會掏出錢來買，你可別把農民當傻子。」

「我可從來沒把農民當傻子~」艾克擺了擺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繼續開始他的長篇大論：「燃油標準公司的馬車隊們會不辭辛苦地去往每一個村莊，然後用最便宜的價格去推銷公司生產出的便宜實惠的煤油。當然了，我們會免費贈送每人一盞小巧耐用的煤油燈作為見面禮~」

「把油名定成煤油再賣出去，也就騙騙那些啥也不懂的農民了……」

布裡亞特在嘴裏低聲嘀咕了起，卻忘了自己正和艾克處於傳訊鏈接的狀態，被艾克聽得一清二楚：「怎麼了？隻許把原油當成煤焦油賣，不許我取個好記的名字？話術而已，我們公司賣東西又不缺斤短兩，價格還實惠。比那些農民自己用的菜油都便宜，這麼好的事情上哪裏找去？」

「呵呵，你繼續說。」

眼見布裡亞特翻了個白眼，對他的態度越來越敷衍，艾克也隻好直接把殺招甩出來了：「別說是油燈價錢便宜了，讓我白送都可以！目的就是能讓每一戶農民家裏有一盞公司出品的油燈，我就是賺到的。」

艾克的戰略十分簡單，只有個簡短的三步走計劃：第一步，通過各種降價或者免費等活動，由流動馬車隊把油燈和煤油先給送出去，先在目標人群裡刻下燃油標準公司的影子再說，保證上到百歲老漢，下到五歲頑童都能認出公司的馬車即可。這一步驟有爺爺的龐大財力和人力兜底，就像是呼吸一般輕鬆。

第二步，通過開發更多的煉油廠保證油料的大量出產，能讓大量廉價的燃油湧進市場；上一階段留存下來的客戶就派上了用場，以拉人頭給傭金或買油優惠的形式利誘更多的潛在用戶加入，逼傳統的焦油行業和自己打價格戰，而自己必將會在這場新舊燃油之戰中贏得勝利，也必須大獲全勝。至於勝利的方式，對於自己來說就有很多選擇了。

最關鍵的第三步，當自己在徹底擊垮焦油行業後，媒體必然會大肆報導這場大戰，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嗅到原油行業的商機，帶著資金加入戰局。而自己這個最早的內燃機和石油工業玩家，就能佔據絕對的先發優勢，靠著兜售技術在他們身上狠狠地砍上一刀。

石油鋼鐵工業、無魔力導機組成的大工場生產、鐵路及運輸複合集團等等，大量的廉價商品通過遍佈全國的底層零售渠道，從最底層市場逆向出擊。等那些固步自封的法師手工業壟斷集團反應過來，市場早已被燃油標準集團等新興工業資本家們所把持，全面而瘋狂的價格戰將會撕碎他們最後一點顏面；而艾克已經等不及想看著，這套組合拳將怎麼乾淨利落地錘在他們臉上了。

而且他根本不怕煉金協會會狗急跳牆，這幫貪到骨子的資本家們是最容易分化打擊的，一點小恩小惠的分紅和股票就能讓他們感恩戴德。至於那些失業的控機法師們嘛，這麼多訓練有素的優質資產可不能浪費，稍加培訓下就能充當技術骨幹填到工廠裡去，現在正是缺人才的時候呢！如果真的有些人想不開，執意要和自己作對，那艾克也不介意帶他們體驗一下這個世界還未發明出來的『土飛機』是個什麼滋味。

「哦~」

「切，反正你們以後就會懂了！」

面對艾克雄心勃勃地描繪著自己的美好前景，布裡亞特的反應卻顯得特別平淡，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哦了一聲。見他如此冷淡的回應，艾克感到無比的失望，覺得自己的大光頭老師和煉金協會的那群人一樣，都是個老頑固；自己白費了半天的口舌，結果連一句贊同認可的話都沒有，氣得艾克直接跳下沙發，拔腿就往門口走去。

就在他即將離開傳訊術範圍之，布裡亞特的聲音又突然在他的腦海裡響起，像是在自言自語著：「要是以後你真的做到了，希望能看在是自家人的份上拉我一把……畢竟都是老頭子的產業，畢竟都是要交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