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喲~這信都看多少遍了，看來我的好孫兒還捨不得那小姑娘呢~」

格林那股聲調忽高忽低的調笑聲冷不丁地從身後傳來，老頭手裏捏著一盤井蘋果片，滿臉壞笑地放在了艾克的面前。艾克被突然闖進來的爺爺給嚇了一哆嗦，手忙腳亂地把手上的信紙折成小塊塞進衣兜裡，臉紅得比那盤子裏的蘋果還要紅，就差沒在頭上冒出些水蒸氣來了：「爺爺！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嚇死我了！」

面對孫子的埋怨，叼著蘋果片的格林突然縮起了腦袋，狐疑地朝著房間周圍看了一圈。然後又重新舒松身體，左手輕輕拍打著胸口，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呼，我還以為這裏不是我的書房呢，原來這真的是我的書房啊~」

「別鬧了爺爺，這不是你的書房還能是哪裏？還有你幹嘛不讓傭人去拿，非得自己去拿點心。」

被抓到了小秘密的艾克心虛地掩飾著，抓起兩片果肉通紅的蘋果片就往嘴裏塞，一邊用力咀嚼著，一邊還含糊不清地試圖轉移話題。但格林是何許人也，一眼就看穿了某人的小心思，嬉皮笑臉地反駁著：「聽你那口氣，我還以為是我走錯房間了呢！再者說了，我又不是那些走不動道的老鬼，你爺爺我身體壯得很！要不是你媽她……」

「要不是媽媽她去通知那些酒會，讓她們不接你的生意，真怕你喝花酒又把自己喝進醫院去！」

被艾克這麼一嗆，格林還沒說完的半句話頓時噎在嗓子裏，半天沒個動靜。看著孫子得意洋洋的樣子，老頭眯著斜過臉去，撅著嘴巴酸溜溜地對著孫子陰陽怪氣了起來：「喲喲喲，小傢夥可老懂了~怪說不得天天看信捨不得撒手，是誰家姑娘能讓咱這麼魂牽夢繞啊？」

「讓我這個老頭子猜猜啊！是不是那個~小西庇阿姑娘？」

艾克一聽到佩拉的名字，臉蛋又重新漲得通紅，雙手像是螺旋槳一樣死命地搖晃著，憋得連個不字說不出來。格林老頑童被艾克的表現給逗樂了，捂著自己嘴巴，生怕自己笑得太大聲把孩子給弄火了，同時在心裏感慨道：『情竇初開的小屁孩果然不行啊，都不用釣自己就上鈎了~要是當年老伴有那麼好騙就好了~』

「那就是小密斯雅了！可以啊小傢夥，不愧是遺傳了我們家的優良基因，就喜歡身材特棒的那種~麽妹的身材那確實是頂。」

格林隨手又往嘴裏塞了一片蘋果乾，拍乾淨了手上的糖粉，托起自己毛茸茸的下巴開始自言自語，回憶起過往的青蔥歲月來：「說到師生戀啊，那我可有發言權了~我被你曾爺爺扭送去讀書那會兒，教我文學的老師也是個大美人，那身材真是沒得說~可惜我當時一門心思追你奶奶去了……」

「停一下爺爺，我沒說是媽……」

艾克剛辯駁了半句，坐著對面的格林就眨巴著眼睛，對他比了個『我懂得』的眼神，繼續說著：「哎呀，那個少年不懷春嘛~我泡你奶奶時說的情話，還都是老師教我的呢！過完新年你也十二歲了，老大不小了都。不就是差二十歲的師生戀嘛，你們都是法師又不在乎壽命，何況我們家又不是那種封建老古板，你別怕。」

「你不說話那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寫信和小密斯雅解除乾親關係，讓她回來帶你去簽婚約去~」

疾風驟雨般地說完了話，格林壞笑著俯過身去，要從書桌上拿出紙筆就開始要給遠在七塔的密斯雅去信。驚慌失措的艾克連忙撲了過去，搶過他手上的紙筆扔進廢紙簍裡，然後滿臉不情願地對著爺爺袒露真相：「別別別，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是，是小佩拉寄來的信……」

「我就知道！」

格林激動地用力一拍手，指著艾克的通紅的臉頰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絲毫不顧及自己孫子的面子。艾克看著眼前這個笑的前仰後翻的老頑童，氣急敗壞地想著給他推上一把，讓他好好吃個屁股墩：「這有啥好笑的！？」

「笑你個小鬼一點都不坦誠，跟tm老十一一個德性！給自己媳婦寫情書，愣是藏到了倆人結婚後才拿出來，當時差點沒把老子給笑死哈哈哈哈！」

格林的笑聲越來越誇張，以至於路過的管家亞森都探頭進來，看看自家老爺是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把吃完甜點的空盤子塞給亞森，把他糊弄走之後，總算是平靜了下來的格林，又開始對著艾克打趣到：「艾克，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喜歡人佩拉小姑娘？」

「喜歡是喜歡啦，不過我當佩拉是妹妹來著。」

「那你也沒必要拿這封一年前的信翻來覆去的看啊，人不是每個月都會寄一兩封？那封只是講了她家租的新房子而已……」

「我就樂意……等等，你怎麼又偷看寄給我的信了？！」

艾克表情一僵，格林則立馬高舉雙手，裝作非常無辜的樣子看向咬牙切齒的孫子，用自己的人格擔保到：「都怪安森，他把你的信混到我那堆裡來了。我一時手癢就~小姑娘也真是的，不知道搞個火漆，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啊孫子。」

「爺爺你啊！」

艾克氣到最後，看著爺爺高舉雙手投降求饒那沒正形的樣子，硬是把自己給氣笑了：都說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個老寶貝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臉皮就像是費城的城牆一樣——沒皮沒臉。艾克也不可能真的去打罵一個老頭，就因為他的無心之失，乾脆作罷：「算了算了，不和你計較了，下次再這樣就跟媽媽告狀去了。」

「說起來爺爺，你說找我有正事，到底是準備說什麼？」

艾克大早上還在火山岩的實驗室，和幾名新挖來的槍械設計師共同探討未來輕武器的發展思路時，亞森就親自跑上門來，說是爺爺要和自己商討一些事宜。不過當艾克匆匆忙忙地趕回家後，卻發現格林一點有沒有著急的樣子，反而是先和自己嘮了下家常。然後自己跑去拿甜點，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說所謂的正事，艾克也不由得懷疑爺爺其實就是想找自己嘮嗑。

「對，我們談談你最近在商業上的事情。」

說著格林就起身搬到艾克的身邊，從一旁的報架上抽出了一份前天發售的納羅報，抻開來攤在了艾克的面前。艾克這幾天都忙著處理維內托偵探和火山岩的培訓事務，平時每日飯後必讀報紙也難得落下三四天，所以他當即就順著爺爺手指著的方向看去，輕聲讀出了內容：「燃油研討會將在下新年當日，於奧薩利託大區卡利裡亞島召開，各方呼籲停止武力破壞，共同商議行業未來。」

「為什麼突然這麼高調，這不符合你的初衷啊？」

艾克再次仔細地閱讀了一遍這篇放在頭版，但內容十分簡短幹練的小短文。尤其是再三確認最底下的供稿者，來自納羅報社的郎先生，他才真正地相信自己沒有看走眼：格林在發佈自己需要的文章時，供稿者的名字就是這個神秘的郎先生。

「嗨呀，我拿自己小孫子的名義開得公司，想著給他發點零花錢。沒成想公司裡的手下太激進，一時沒把握好尺度，也請兄弟們見諒。」

兩年前的經歷還歷歷在目，那時爺爺正帶著自己天南地北滿世界的跑，去會見各路山頭。爺爺將所有的鍋都扣在了自己和手下身上，把自己和公司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更許諾出了不少好處為自己善後；自己也知道爺爺是在保護自己，而自己在經歷了這次的教訓後，也是真的在心底準備蟄伏起來，慢慢地去積攢自己的力量。

「我們也派人去參加這次會議嗎？」

艾克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望著格林的眼睛，腦子裏卻早已經成了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去應對這起突如其來的事件。格林還是嬉皮笑臉的老樣子，沒正行的攤著雙手搖晃起來：「這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頹廢地坐回了靠背椅上，艾克無力地仰視著天花板上的大大吊燈，看著那一串串華麗的水晶墜子，自己的心也彷彿和它們破碎成千百片碎渣：「我們還能佔據多少的市場份額？」

「不算多也不算少，67%吧。作為市場上最早和最大的玩家，南方基本上是劃給我們了。豪斯拿了21%的份額和奧卡姆以北的優先開發權，格羅斯拿了9%—但海外由他們獨佔。剩下的份額就由散戶們自由競爭了，這就是新年時會放出來的最終版本的協議。」

格林搖頭晃腦，跟報菜名似的報出了一長串的內容。然後又將自己和他們在幕後協商好的內容，也一併告訴了艾克：「想開點孩子~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七成的份額足夠你主導整個市場了。何況你手裏的技術可還是在專利期內的，市場其實也離不開你不是嘛？」

「我知道的爺爺，我一開始的目標也只是控制七到八成。我擔憂的是，剩下可還有幾家沒有進場……」

艾克憂心忡忡地指了指頭頂的天花版，格林循著他的指頭向上看去，正是被自己精心保養的大帝加冕圖：

英姿颯爽的巴斯克大帝身著一襲華麗的白色軍裝，揚起他那顆高傲的頭顱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王座之上，代表著女神聖潔光芒的血爪黑鴉。在女神的注視下，當年的活聖人、福音聯盟主持、女神宗宗座聖奈文摩爾手捧聖鐵冠冕，站在大帝身前為其加冕祝聖。

代表著軍隊的皇太弟溫斯克親王，手捧寶劍立於左側；代表著維圖共和國的元老院首席元老朱塞佩，手持鑰匙立於右側；當時作為元老會議秘書的卡略家先祖，代表官員的鮑德溫元帥則高舉長劍立於皇帝身側，統領諸位將領官員舉劍向皇帝行禮致敬，為新生的帝國三呼萬歲。

被艾克這麼一指，格林馬上就清楚了他所指的人，但卻頗有些懊惱這小鬼居然和自己打啞謎，完全忘了自己最喜歡幹得就是打啞謎，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加大了起來：「維圖的同僚和我們是穿一條褲子的！尤其是和我們家。」

「那皇庭和神官們呢？他們也是帝國最大的地主集團之一，沒理由放棄這麼豐厚利益啊？」

「呵，那些神棍倒是敢，不怕再惹火上身那就來搶吧，我們也沒怕過誰！至於皇庭那裏……搞得我們不交稅似的，給他們點好處打發走就完了！」

格林非常不屑的哼哼了兩聲，把手指頭捏地啪啪響，彷彿他眼前就出現了幾個討人厭的存在，讓他恨不得立刻對這些人的臉重拳出擊一般：「還有啥問題嗎？小艾克，你考慮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生女兒好，我想抱重孫女！」

「噗！爺爺你說啥呢？！我才十二歲啊！」

艾克對自己爺爺是真服了，剛才還在憤憤地擰巴著臉，對不知道什麼人生著悶氣。下一秒，他就把話題給扯到了自己的談婚論嫁上，連自己生啥都決定好了。差點就沒被他給噎死，不愧是你啊！爺爺！

「這怎了，又不是沒那個能力。要不你考慮下，把小佩拉接過來先把婚結了也行~」

「你怎麼還對著自己孫子開黃腔的？！」

「這能叫開黃腔嘛，我這是為你的終生幸福著想，你爸媽也是十六七歲結的婚。你的年紀也差不多了，大不了咱們先訂婚嘛！」

「爺爺！」

被氣到頭脹臉紅的艾克大喊一聲，起身就準備往外面走，不想跟這個糟老頭子繼續聊了。玩過頭了的格林這才急急忙忙地拉著艾克的手，好說歹說地把他勸住了，然後假正經地向著他誠懇道歉：「哎呀，逗你玩的怎還急眼了~我自己就是和你奶奶自由戀愛的，怎麼會搞包辦這一套呢？這不是人老了，就盼著你能早日成家嘛~」

「放心吧爺爺，就你這沒皮沒臉的德性，我保證等我女兒結婚生子的那天，你個糟老頭還活的好好的呢！」

艾克氣鼓鼓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嘴上毫不留情地像是在說著氣話，但他心裏一點也不想這個老頑童走：雖然有時候老頭特喜歡無理取鬧，可只要他出現在附近，就總能給人帶來一種安心感。但艾克也清楚，他總有一天是會離開大家，跑去女神的樂園找奶奶去的。聽他說奶奶走之前的願望就是想看到自己出生，那麼自己也不想給他留下遺憾。

「你要是打聽到有合適的女孩子，可以介紹給我。必須是要同歲的。算了，大兩三歲也不要緊。記住了，糟老頭子！一定要身材很好的那種！」

「關我屁事，有能耐自己找去！我隻負責活到重孫女出生，別的不關我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