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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鍊金術師不該用魔法復仇》30.格林之子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不到四點鐘,但據來往護士們的說法,格林老頭子已經在手術室裡搶救將近四個小時之久。

謝過了護士送來的熱茶和碳爐,母子三人坐在手術室前的長椅上,直勾勾地盯著門牌上那股刺眼的紅光,期待它能馬上消散。塔尼婭佝僂著身子,雙手捂著臉一言不發,她細微的啜泣聲被兩人聽得清清楚楚。艾克不忍看見母親落淚,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側,柔聲細語地安慰著:「媽媽,您別哭啦。爺爺肯定沒事的!他肯定不想看到你這麼傷心的……」

「是啊,大寶貝你也別傷心,老頭子不是狀得跟頭牛一樣麽,何況十一哥也在裏面呢,一定能挺過去的!」

溫聲細語的塞壬之音在耳旁響起,密斯雅的左手搭在她的肩上拍撫著,不疾不徐;塞壬的天賦技巧用在這裏恰到好處,溫柔似水的嗓音響後,如同蚊蠅扇動翅膀的啜泣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塔尼婭的臉頰漲的通紅,完全是被哽噎的口水嗆到了。

兩人手忙腳亂地給她灌下了一杯熱茶水後,塔尼婭因咳嗽而呈現在臉上的猙獰之色才算退去。而走廊盡頭的階梯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慌忙而又急切地向著同伴大聲質問著,讓人忍不住去側耳傾聽:「大哥!大哥?!老頭子他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身材魁梧的壯漢拄著手杖,噠噠地擊打在地板上,邁著沉重地步伐朝著長椅的方向走來;雅金色的捲曲長發遮蓋著臉上如鐵皮般陰冷的神情,而這頭面帶慍色的金髮野獸,顯然已經不耐煩從他身後傳來的聒雜訊了:「閉上你的碎嘴,艾力克!沒人想聽你那跟biao子調情似的碎碎念!」

野獸般的呵斥過後,身著一件單薄藍袍的艾力克低下了腦袋,踢踏著腳上的棉布拖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掃了眼這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渾身的皮膚像是幽魂般蒼白,蓬鬆的黑髮夾雜著為數不少的零散白髮,似乎許久未曾打理過了;尤其是看著他走路時不大協調的姿勢,和那股撲面而來的煙酒臭氣,全然是被酒色給掏空了身子。

塔尼婭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光是看他一眼,心中的無名火便會熊熊燃燒;本著眼不見為凈的態度,媽媽果決地扭過頭去,轉而起身帶著艾克向金髮壯漢問好:「艾爾大哥,你怎麼來了?來艾克,這是你的大伯伯。」

「艾爾伯伯好。」

「你也好!沒想到小艾克已經這麼大了啊,老頭子一直當寶貝藏著,可捨不得帶給我們這些下水道裡的伯伯瞧瞧呢!」

艾爾臉上的陰霾轉瞬即逝,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顏,蹲下身去捉著艾克的肩頭仔細打量了一翻,又冷不丁地朝著大門和身後的艾力克剜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朗聲說道,生怕躺在手術室裡的格林聽不見。塔尼婭也只能尷尬地賠著笑臉,努起嘴唇辯解道:「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嘛,爸爸被多少人盯著大哥你也清楚。不是嗎?」

「結果把自己給安全到醫院裏來了?老頭子就是被你給慣出來的,小妹。說吧,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說不出來……大哥你還是再等等吧。」

密斯雅頓時面露難色,原本恬靜優雅的氣質此刻蕩然無存,隻好又低下頭去,緊握著艾克肩頭不肯再說一句話;之前她也是這麼應對艾克和密斯雅的追問的。艾爾也沒有再追問,轉而伸手攏起擋在眼前的秀髮,不緊不慢地用手杖指著坐在長椅上的密斯雅,微微敲打著離她足尖不遠處的地板縫隙:「嘶~這位女士是?」

「密斯雅女士是艾克的魔法導師,畢業於七塔的高材生……」

「你好。」

塔尼婭快步上前,拉著密斯雅的手熱切地介紹了起來;可艾爾對此並沒有太大的熱情,只是沖著密斯雅冷冷地點頭示意,連髮絲都不曾擺動開來。密斯雅獃獃地站在椅前,伸出的右手還沒來得及離開腰間,艾爾卻早已轉過身去拄著手杖,一言不發地盯著朦朧的磨砂玻璃。

『這也太沒禮貌了,對方可是女士啊!』

艾克鄙夷地瞅了一眼,然後下意識地拉著媽媽們的手,想要儘可能的離這個不通人情的傢夥遠一點。而此時,樓梯的方向又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只見一個比眼前的艾爾還要高上一截,比肩山嶽的光頭巨人幾乎是要擦著走廊頂燈,一路小跑了過來。

「大哥,你怎也來了?唔,小妹,老爺子還好嗎?」

那墨玉般的皮膚配上眼眶中,猶如大紅染料般紅亮的雙瞳,乍看起來異常的唬人;但等他走進身旁開口之後,艾克卻意外地感到了一股安心感:本以為會是個粗手粗腳的暴躁漢子,沒想到一講話卻和風細雨的,再配上他那敦實有力的語氣,讓人忍不住自發地去聆聽他的話語。而在塔尼婭媽媽回復時,他也會耐心聽到最後,顯得十分含蓄。

『這個叫薩拉蒙達的黑叔叔倒是很有素養嘛,應該是那種老好人類型的。』

正當艾克低頭向這個排行第十八的伯伯問好時,走廊上又有兩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向著他們不停招手:「大哥,十八你們怎麼也來了?」

「怎麼?十一連你們倆都叫上了?」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艾爾猛地回頭看去,原來是排行老九的瓦塔特和排行十三的西裡·伊斯特。也不知道格林老頭子是不是特別喜歡金色,新來的老九和老十三無一例外的全是金色頭髮;就連黑叔叔談起老十一布裡亞特時,都說過他曾經有一頭令人羨慕的暗金色長發;讓艾克不由得懷疑,自己爺爺年輕時到底是混社會的,還是開染髮店的?

下意識地撩了撩垂在臉頰兩側的髮絲,所幸自己是遺傳的塔尼婭媽媽,發色是偏向於她的曲奇棕,不至於一家人出門個個頂著滿頭金毛。不過雖然都頂著一頭金髮,格林的兒子們卻有著各自不同的神采,反倒是能輕易地分辨出來誰是誰。

伊斯特留著一頭板寸,樣式十分接近於塞爾老師,顯得十分年輕;然而他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反而是兄弟裡最年長的一個。淡金色的髮絲被頭頂上燈光照得通透,充滿自信和堅毅的飽滿面龐,加之刀鑿斧刻般的利落線條,如同一尊活生生大理石塑像站在眾人的面前。他倒是完全沒有艾爾的那種架子,反而更像是一位風趣的學者,只見他揮舞者手中由使魔送去的厚紙片,用一種充滿磁性的男中音打趣道:「畢竟我們的心臟緊緊相連,哪怕是一點小心思都能察覺得到。」

不同於艾爾那好比群獅之主般的高傲,直接將骨子裏的冷俊刻在臉上的肅穆莊嚴;面容英俊的伊斯特在舉手投足之間,無時無刻不散發著高貴的氣息,遠比那些庸俗的貴族能更配得上這一名號。以至於在艾克看來,他要是能穿上一身潔白的托加,像一位真正的古羅馬執政官一樣就更好了。

但英俊的石像和肅穆的獅王同他們的兄弟瓦塔特相比,便相形見絀了起來,只能說是英俊的有些平凡;不同於兄弟們臉上或多或少存在的細小傷疤,瓦塔特的面容宛如精緻無暇的油畫,猶如繪畫之神親手將一切最完美的要素描繪出來:只要是盯著他那雙貓眼石般澄澈通透的眸子,就能感受到一股和煦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心頭。

光是看著他嘴角上泛起的淺笑,和暗藏在眼神中的憂愁;密斯雅整條魚就像是被溺在水中,隻覺得呼吸都要停滯了,雙眼無神地打量著這位聖潔完美的造物。在心中悄然泛起了一種,在虔信者聽來極為大逆不道的想法:『女神座下的大天使長,能和他共享同一姓名,當真是祂的榮幸。』

「瓦塔特伯伯好!」

「你也好!可愛的小艾克,果然是要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可愛不少呢!」

兩個人甚至不需要互報姓名,來自心間奇特的熟悉感,讓兩人第一時間就辨認出了彼此。瓦塔特不動聲色地半蹲下身子,將這個素未謀面的侄子一把抱起,在他的額頭上親昵地輕吻著;而艾克對他倒是熟悉的很,記憶裡格林不知道跟他說過多少遍瓦塔特的英勇事跡,和他的浪漫傳說。

一向是不喜歡在家中掛藝術畫的爺爺,除了禮拜堂裡的先祖肖像外,反倒是破天荒地在書房中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背生黑翼的瓦塔特手持利劍,佇立於湖畔,聖潔的黑翼同那柔順長發一同飛揚,安靜地接受著微風的洗禮;而在這位未曾署名的藝術家筆下,除他本身之外的所有事物隻採用了最純粹的黑白二色,如此誇張的繪法之下,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像是被他所掠奪了一般。

『不過這樣的完人居然會去幹社團,不得不說是天大的諷刺啊,又或者說是來自那位大天使長的妒忌?』

被瓦塔特溫柔的抱回到了地面上,艾克忍不住又一次地,打量起這些外形各異的伯伯們。聰明的小腦瓜不停地運轉起來,思考想像起他們和年輕時同爺爺相遇相識的場景:『就這個嘴臭自大,喜歡陰陽怪氣打啞謎的暴躁老頭,是怎麼收到這麼一幫乾兒子的?』

當然了,這些形容詞全是布裡亞特教給他的。自從知道格林把他們的真實關係告訴艾克後,他就經常在艾克附近吐槽自家老頭子;時間久了,艾克也開始下意識地這麼形容自己爺爺起來。不過從心而論,艾克隻覺得他是個行事作風有些古怪,脾氣有點暴躁的小老頭而已。

又是一陣自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響起,艾克這次連頭都懶得扭過去了:現在這個時間段,能到這棟配備了獨立醫護小組的兩層小病樓,除了爺爺的乾兒子外還有誰會來呢?這幫人是不是商量好了都,一個個都趕著這半個多小時裡過來?

然而還沒等到艾克看清楚遠處到訪的客人究竟有幾人,一聲清脆的鬧鈴頓時響起,強而有力地叩擊著所有人的心口,訪客們的腳步都不由得加快了起來。

只不過大家根本沒有心思去看走廊的方向了,門牌上刺眼無比的綠光已經牢牢吸引住了他們的目光,以至於艾爾的冷臉都火熱了起來,不管不顧地大嚎了一聲:「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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