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聖兄弟的離去，朱家冷清下來。一個早上三個時辰，人盡皆知朱家所謂的稀世奇珍黑珍珠完完全全是個笑話。

朱滿才對父親冷嘲熱諷：

「黑珍珠擺明了是假的，你拋磚引玉，我就不說了。因為好歹有人看上了綢布。既然人家稀罕，一塊破布賣個十幾幾十兩銀子，賺翻了，你也應該知足了吧！你非把它們捆綁起來天價叫賣，拎得清你知道嗎？你是老糊塗，真的一點都拎不清！上了年紀老糊塗，做你的兒子我忍了算了，出了外面你是外人，估計也沒人怪你，畢竟不是自己家裡人老糊塗。是吧不是？爹？爹你知道兒子每天在外面找活計是要臉的嗎？我怎麼覺得你不打算給兒子我留一張臉呢？！古往今來，有誰會在買賣契約上寫上你說的那種條文？！簡直太異想天開了！讓人笑掉大牙！晚一點我遮住臉出門，一路上撿的掉在地上的大牙一定比我乾一整天活賺到的文錢還多！」

「說夠了嗎？說夠了就閉嘴！你懂什麼？十幾幾十的算什麼錢？！」朱老爺子沉住氣，「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你和你未來妻子兒孫的將來！你的將來僅僅只是十幾幾十兩銀子的話，我就從自己的棺材本裡摳出來給你了。那點錢買房連個茅廁都買不起。你要牢牢記住！保佑朱家列祖列宗那麼多代人的全是兩顆黑珍珠，不是包裹用的綢布。黑珍珠就是我們朱家的寶貝！！」

「爹！我看你其實也是底氣不足。你要是認定木頭丸子是靈驗的真寶貝，用得著非寫那樣契約嗎？豈不知公道自在人心？！」

「多嘴多舌！你老子我辦事自有主張！有和我頂嘴的功夫，也沒見你討門親事回來！」

標文鬧的動靜不算小，引出來的只有大聖兄弟是識貨人。兄弟倆個念起往事，當初拜認子宗元與枚芳為父母的情形歷歷在目。八戒潸然淚下：

「爹娘不在了，揚美城被淹沒了，綢布是唯一留下的東西。是個念想。看一眼，就會想起爹想起娘想起翠柳妹子想起那時候的日日夜夜……師兄，我們把綢布買了吧！畢竟是自己家的！」

「不買！我們為的是尋找師父！綢布跟師父沒有一點關係，買了是胡亂花錢！」

八戒拭乾凈眼淚，嘆氣道：

「我早落到地面上一年多，我怕不容易！我們已經沒有一點神力，泯然凡人。沒有神仙幫助，一年半載找到師父算是走運，三年五載不算意外，三五十年說不準，一輩子找不到……不服也沒處說理。」

嗯……還真是……大聖摸摸後腦杓，遲疑不決。菩薩虛給三根救命毫毛，或是說明尋找師父的過程不會一帆風順，途中可能屢次三番遭遇兇險。在望江亭出現的老神仙，雖說離去突然，但總算是有神仙要和自己見個面，即便無有授受也是神跡浮露。老神仙或許還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但老神仙和自己約見望江亭，是在觀察凡人大聖多久之後？老神仙再要約見自己，又會是哪一天？為這一天自己要等多久？

八戒止住了眼淚，眼圈仍是發紅。曾經逍遙恣意的神仙，現在可是淪落成彼此相依為命的凡人兄弟了，大聖難掩惻隱之心，安撫道：

「師弟重情，為兄也一樣！如此我們兄弟就傾盡全力，去把綢布和黑珍珠都買下來。以慰對子枚二老思念之苦！」

早前搜遍孫宅內外，大聖也翻不出五千兩銀子，所以大聖才說到了傾盡全力，他的傾盡全力不過是出賣力氣，去到熱鬧的街巷演武賣藝，雜耍賺錢。

師兄弟兩個租賃馬車，每日早出晚歸，到了合適的地頭，從車後搬出十八般兵器，扯起一桿旗標，大聲吆喝就地開練。

雖然沒有了神力，但是花架子還在，十八般兵器舞起來虎虎生風，聲勢咄咄逼人，被吸引來的看客熱血沸騰，不乏慷慨解囊之人。

只是賣藝低賤，賺到的儘是力氣錢。要湊足五千兩去買朱家至寶，實在難以看到希望。師兄弟兩個沒有氣餒，日復一日，樂此不疲。

市井多有強梁，看到頻頻有人朝兄弟兩個的圈子裡丟錢，眼紅的就出來了。幾個大漢罵罵咧咧，推推搡搡驅散人群，叱責二人不懂事，賣藝不拜碼頭。

來者人多勢眾，八戒趕緊把賣藝賺來的錢貼身放置。

「還敢不拿來孝敬大爺？！」

說話的人惡狠狠地飛踹一腳，八戒側身讓過。

「呼——啪！」

大聖掄起手中棍，不偏不倚打在那人腳上。那人當場倒地，抱腳哀嚎。

「我們從望裡拾路出來，不算拜過碼頭的麽？」

住在望裡拾路的人非官即富，地頭蛇欺軟怕硬，聽到大聖這話，一時怔住。

為首的抱拳問道：

「不知好漢拜的是望裡拾路裡的哪一位？」

「小哥我自己便是住在望裡拾路裡的公子爺，手裡頭緊，出來找錢花，還要拜誰？」大聖桀驁不馴。

有相熟的人住在望裡拾路也便罷了，自己本身就住在望裡拾路，那不應該自重身份嗎？又怎麼可能出來賣藝賺錢？

「嘿！你可太不會唬人了！大夥給我打這個欠扁的！」

一頓拳來腳往之後，和幾日前被蟊賊圍毆一樣，大聖八戒雙雙被打倒在地。有如昨日重現，兩個裝束怪異的人躍入圈中，毫不悚懼砸場的八個大漢，拳腳到處，打得八個大漢傷的傷逃的逃。

這兩人一言不發，看看地頭蛇一夥已經無力糾纏，就近躍上牆頭，拂身自去。

大聖和八戒是沒幾天又一次身上掛彩，二人背靠背挨在一起喘息。撕破的標旗，折斷的兵器，賣藝的瑣碎之物散了一地，滿眼都是狼藉。

八戒安慰大聖道：

「師兄！我把錢都藏好了，一個子沒丟……」

大聖反手拍了拍八戒道：

「你就是我的好師弟，為兄一直知道。」

賣藝的傢夥事多被損毀，今天是再不能賣藝了。師兄弟兩個背對背懨懨地收拾東西，打算改日再來。

街市上人流如織，幾個捕快接到報訊後從附近趕來，他們穿過人流出現在師兄弟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