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問？我們這樣的……特別是我還是位官老爺，能說自己什麼都不懂嗎？」八戒有些發愁。

「嘿嘿！」大聖狡笑，「能問，還特別能問。」

錢莊門外路人眾多，二人緊趕慢趕跟上慶福。借著酒意，大聖伸出雙手，慶福沒有絲毫察覺，被他一把揪住。事發突然，驚得左右遊客急忙散開，留下一片只有三個人的空地。

大聖醉態可掬，伸手指了指慶福，又指了指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慶福定睛一看，又是這兩位瘋瘋癲癲的客爺！

今天真是倒霉！慶福叫苦不迭，心裡發毛，打起哈哈，陪著笑，言不由衷：

「哎呦，二位大爺，真是湊巧，才一轉眼，咱們又見面了哈……我出來溜達溜達。」

大聖拍拍慶福，欺身上前，借勢整個人靠著慶福，說道：

「你……你……你叫做慶福？！」

太無賴了！慶福無奈，答道：

「那是祈掌櫃的給小人起的諢名，要的是康福永慶的意思。」

八戒不太明白大聖的意思，但總要就著一身官服演戲，乃把手背在身後，沉下臉呵斥大聖：

「呔！你這個沒信譽的東西，是不是覺得酒錢給多了，又要找小二哥討回來再去買酒喝？！」

大聖呵呵地笑，騰出一隻手驀地反扭八戒扯到面前。三個人六隻眼大眼瞪小眼，引來一群人圍觀。

八戒心裡咚咚地跳：

「猢猻到底想我唱哪一出？！」

「呃——」

大聖打了一個長嗝，臉上滿是舒爽。

望著這位莫名其妙的、竟敢抓住官老爺的紈絝弟子，慶福又驚又怕，心中無不哀嘆：

「這兩個天殺的失心瘋，不知道要怎麼戲弄我？」

大聖怪眼一翻：

「慶福！你好好看看，我和他，誰管著誰？」

「誒——我們不是說好了……哎呦……」

大聖手上用力，八戒痛得說不出話。

慶福看得呆了，半晌才回過神：

「大爺管著他，大爺管著官老爺，大爺至少是金印紫綬的大官老爺，王公之屬。」

「哈哈！何以見得？」

「官老爺這身裝束，銀印青綬，和我們這裡的郡守高老爺一模一樣，高老爺俸祿二千石，大爺至少是金印紫綬大官老爺王公之屬才能管著這位官老爺。」

「哈哈，你說得對。我是微服出訪。」

大聖瞥一眼八戒。變身為官，我還不是照樣管住你了！八戒堵了一肚子氣，擰著頭悶聲不響。

「我們不是有正事要做麽？」大聖鬆開兩人，眼睛盯著八戒。

「好吧！」

八戒無可奈何，抖擻精神拿腔拿調：

「慶福！本官且問你，在酒樓裡面，我的上司給你前朝的黃金你不收，收了會滿門抄斬，出自例律哪一條哪一款？！」

慶福睜大了雙眼，往肚裡咽了咽口水回答道：

「大家都這麼說，小人也就跟著這麼說了。至於是大沱例律的第幾條第幾款，小人委實不知道。不過大家都這麼說，想來不應該有錯。」他硬著頭皮問，「老爺，小人沒有說錯吧？」

是啊，只要做得對了，又何必知道來龍去脈呢？大聖勉強笑著：

「你還真機靈！大家怎麼說你就怎麼說，大家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嗯，孺子可教！」

「那麼小人可以走了嗎？帳房還在錢莊裡等著我。」

「不可以！」大聖變了臉。

「不可以！」八戒有樣學樣。

「嘿嘿！」大聖冷笑，「本官今日巡視至此，很想從一個普通人嘴裡知道，大唐之後的朝代更迭。現在你來說！」

八戒附和：

「說不上來你就慘了！加上前面問的你也不知道，你就和我們一起去見你的郡守大老爺，我們要治他的罪！回過頭他會治你的罪！」

「大唐？！」

慶福心裡急速盤算。好像郡守老爺有一份職責叫做督學，督學除了要讓盡量多的百姓知曉道理辨明是非，還要對史學掌故略知一二，由此而知道忠奸違逆。看來這兩個京官其實是特地來考察高大人政績的。

「對，從大唐開始，只是一千幾百年，不久。」大聖等著他的回答。

慶福靜下心來，笑了：

「這位俸祿二千石的大人，怎麼總是用開玩笑的方式來辦正經事。天下之大，曠日之久，什麼時候有過大唐了？」

他說：

「現在是大沱競玥二年，也是大沱第一十八年。之前的虞朝歷經千年之久，周邊幾個小國你方唱罷我登場，屢次越境騷擾，直至一百年前，虞朝一統天下。後來虞朝皇帝不得民心，才有我大沱聖祖揭竿起義，滅了虞朝。這些年來，大沱欣欣向榮，一片祥和，百姓安居樂業，實為人世間最美好的時候。」

慶福料想吹捧幾句再加上懇切的自責，就好過關了。

「小人也有錯的地方！在酒樓做事，收付找補食客飯錢是每天必然，知道不能使用前朝黃金但是卻不知道來源於例律的第幾條第幾款，實在是不稱職。等下小人自當立刻去買一本大沱例律，從今天起連夜溫習，一定要把事關小人收錢找補這一行當的條條款款吃透弄懂，做一個明白人，下次再遇到抽查問政的時候爭取能夠說得上一二三，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不丟揚美城的臉，不丟郡守老爺高大人的臉。」

……

「兩位官爺……」慶福期待著回應。

但，眼前的兩位官老爺分明都有些心不在焉。

「欸……哦，對對對，沒有大唐，沒有大唐……不丟臉，不丟臉……沒誰丟臉……」

大聖聲音打蔫，語無倫次。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熟悉的大唐，大唐之前的歷朝歷代，在這裡，隻一個虞朝就給遮替了？！」

師兄弟兩個夢幻虛空。

「如果二位官爺想馬上從普通人的嘴裡知道使用刻有前朝年號的銀子會被滿門抄斬是出自大沱例律的哪一條哪一款，可以去找在菜市口夜市說書的劉擘英先生，他那樣所知甚多的人才能算是揚美城百姓的表率。對揚美城地界百姓進行督學一事，高大人可是用心極了！要怪怪我，千萬不要錯怪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