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目光逼人，大聖酒醒了大半，心道：

「吃頓人間美味竟然給不起錢，難不成老孫真的不能入鄉隨俗麽？」

微微一笑，從容說道：

「小二哥，不瞞你說，我這口袋裏有的是金山銀山，卻不知你要的是哪樣的錢兩？」

店小二頭皮發麻，陪笑道：

「大爺忒愛開小的玩笑，既有金山銀山，您拿出五六貫錢隻當是牛身上拔根汗毛。小的給掌櫃的幹活，吃人家的飯，每日跑堂累得就跟趕鴨一般。說笑逗樂那是放肆。得等到把帳收齊了才敢胡說八道。」

大聖心頭暗罵，嘴上則說：

「小二哥，既然忙得辛苦，就更要過得快活些。累身不累心，莫要拿了人工把去買葯吃，那時候悔之晚矣。」

乃低下頭默念咒語，口誦「錢來」。伸手入懷，在衣裳內摸來摸去。他的咒語拘押到一個山神。正在洞府的山神就近拿了一錠黃金回應。黃金驀然出現在大聖手上。

大聖裝模作樣拿出黃金，在小二眼前晃了又晃，大大咧咧笑道：

「這錠金子全給你，多了只是打賞你的。」

他把黃金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看著小二。

「打賞我的？？太……太太太豪橫……了……」

店小二雙手捧起黃金，左右上下轉動著看，臉上映照出一片金光，感覺就像做夢那樣不真實。

但轉眼間臉色驟變，忙不迭將黃金推回到大聖面前，慌慌張張地說道：

「大爺拿前朝的金錠打賞小人，小人要是收了，就得滿門抄斬！就算十錠一百錠也使不得！二位大爺這樣戲弄小人，小人吃不消！」

他太明白了，自己要是一轉身，隨時就被抓了，釣魚執法和誰說理去？

大聖一怔，拿起金錠學著小二模樣仔細端詳起來，看到金錠上依稀刻著幾個字。

「應該是官號，」大聖心下說道，「既然改朝換代了，還拿前朝的東西搪塞老孫，此山神該打！」

乃對小二說道：

「你拿去叫人重新澆鑄，不就沒事了麽？」

小二冒出一身冷汗：

「大爺玩笑開大了，只有朝廷才能燒鑄黃金錢幣。私鑄黃金同樣是滿門抄斬的重罪！小人和大爺無冤無仇，大爺怎麼老想讓小人被滿門抄斬呢？！」

這個地方，現在，可以使用的錢是什麼樣的？大聖沒見過，一時無法，尋思要不要使個定身法把小二定住賴了這頓飯錢……

卻聽到一聲大喊：

「慶福，你小子享清福來了？收個飯錢跟大姑娘放響屁似的，就不能利索點？！」

話音落下，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富態男子出現在門口。此人身材與八戒相近，手裏拿著金錠，吩咐小二道：

「你和帳房去錢莊換錢，回頭髮這個月的月給！」

小二陪笑上前，連聲答應。

只在須臾之間，大聖一雙火眼金睛便把來人手中的金錠看得真真切切。手一收一放，變戲法似的又抖露出一錠黃金，笑道：

「掌櫃的，你家店小二好福氣，看他給你掙了多少月錢。」

店小二剛好走過大聖身邊，順手接過金錠一看，頓時眼睛又放出光彩。哎呀我的親娘，這回可是真得不能再真、如假包換的大沱金錠！

大聖十分得意，哈哈大笑：

「這都是慶福跑前跑後的辛苦錢。掌櫃的，我們吃一頓飯，不在乎用多用少，不過你可要多多打賞他呀！」

掌櫃早就瞧清楚了這錠黃金，臉上的笑容比春日桃花還燦爛。他雙手抱拳舉過頭頂給大聖鞠躬：

「這個哈哈……貴客豪爽……哈哈……出手如此大方，祈某恭敬不如從命！」

「這是咱們八珍齊祈美祈掌櫃！」

店小二堆起滿面笑容介紹。他把金錠交給掌櫃，剛要回頭，想想忘了事了，又把掌櫃早先拿來的金錠接在手裏，退出雅間，變了嘴臉小聲地發牢騷：

「給晃悠迷糊了……該死的有錢人，不早點拿金錠出來，把我當成猴子似消遣了一個晌午。媽媽的一錠黃金啊，居然全落到掌櫃手裏了，還跑前跑後的辛苦錢呢！我真是……啊呸！」

賞得再多，到了掌櫃手裏，自己只會一根毛都撈不著。店小二氣得不行。

大聖結了帳，八戒打個哈哈抬起頭，算是酒醒，說道：

「我說祈掌櫃，你也真會看時候，早先不來陪酒，知道有金子就出來了，這樣做老闆可不地道！來來來，這還有酒呢，你得喝上一盅，要不，我可要把金錠拿回來呦！」

他把桌上的酒壺逐個提拎，找到一個還有酒的，斟滿一盅。祈掌櫃眉開眼笑，走近桌前，向二人舉杯致意，樂呵呵地說道：

「小的開店廣交天下客，二位爺大駕光臨，豪爽大氣，怕是小的從此要走運了。日後倘有差遣，隻管吩咐就是，小的願效犬馬之勞！」

說罷抬起頭來，將酒一飲而盡。

大聖笑道：

「好說好說，有的沒的全是造化，我們但講緣分。」

話音未落，掌櫃眼神突然變得十分異樣，不言不語似有所悟，不一會倒栽在桌下。

大聖「咦」的一聲，站起來說道：

「怪哉！」

八戒把手拍在大聖肩上，笑道：

「就是就是。這麼點酒量，連一盅酒也無福消受，也能做酒樓掌櫃，豈非奇人異事？！」

二人說說笑笑，一步三搖離開了酒樓。

兄弟倆喝的是上頭好酒，沒多久頭重腳輕，你靠著我，我挨著你，在人流之中踽踽而行。大聖三番兩次扯到八戒衣袖，二人跌坐在地。路人起鬨，二人踉踉蹌蹌走到馬路邊上大喘氣。

身後是一家叫做「萬貫寶號」的錢莊。兩個孔武的護院在門前來回走動。

大聖拍拍豬八戒，說道：

「我們初來乍到，還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哪個國度，過的是哪年哪月的日子，得找個人問問清楚。」

八戒道：

「店小二不是說了還是大唐年間麽？！」

大聖道：

「你喝多聽錯了！店小二說的是大沱，改朝換代了。」

「那……也有可能，我們幾百年沒過問人間世事了。可惜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和人間現今的帝皇沒有淵源了，」八戒拿下官帽撓撓頭，「隨便找個人來問吧！」

「就找他！」

大聖盯著錢莊門口，八珍齊的店小二慶福從裏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