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夜，子家出門遊樂。人人興緻高昂。大聖有意釀造子宗元和枚芳獨處的機會，看到子宗元在一副燈謎前癡醉成迷，乃扯了扯八戒，叫住翠柳，借口離開二老。

夜市一隅，劉擘英的說書攤子圍滿了人。這晚他隻說些短小精幹的書評笑話，兩盞茶的功夫便說完一個段子，來客只要坐下來聽，就交五文錢。客人不時發出笑聲，翠柳拉大聖兄弟兩個擠進去。

「噗通！」

一個九、十歲的孩童冷不丁地跪在劉擘英面前，稚聲稚氣地叫起來：

「請劉先生收我為徒，請劉先生收我為徒！」

這一開了頭，緊接著又有幾個頑童跪下。眾頑童搗蛋一般，一邊磕頭，一邊異口同聲高叫：

「先生收我，先生教我！」

劉擘英一一扶起，好言好語說道：

「你們這些孩兒正該用心念書，學這些玩意耽誤了將來的大好前程。」

聽書的客人又笑又急，紛紛叫喚起來。

「誰家小孩？！快快帶走！」

「父母叫你們了，快回去！」

「小孩兒，快走開，劉先生還要說書！」

「沒教養！這一來耽誤我們聽書了。」

帶頭下跪的頑童是個倔脾氣，其他小孩在眾人催促下都起來退到一邊，他還擰著脖子繼續跪，嘴上說道：

「先生在這裏說書，我都聽了幾回了。我就是喜歡聽，我就是要拜你為師跟你學藝。這我都跟我爹我娘說過了，他們不準許，我也要來。先生要是不收，我便一直跪著，跪到先生答應為止。」

有人認得這孩子，驚訝道：

「朱峭文老弟，前些時你不是才去拜唱大鼓的人家為師嗎？後來人家沒收你嗎？還是你這麼快就被逐出師門了，不得已又要轉投劉先生門下？」

原來小孩子做事三心二意，眾人發出一陣鬨笑。

朱峭文一張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爭辯道：

「唱大鼓的不收我是、是權宜之計，我、我、我以後還要去拜他的。劉先生，今晚我是誠心誠意要學你說書的，你收下我吧！」

劉擘英跺了一跺腳，責怪道：

「你這小孩，到底要學什麼哩？起來吧，我是真沒空顧得上你。」

「峭文，你娘來了，快跑！！」一個四處張望的孩童忽然叫起來道。

終是發現得遲了，轉眼之間一個胖乎乎的大嬸擠入人群，信手擰住朱峭文的一邊耳朵，一手牽著朱峭文的衣袖往外拉扯，恨恨地：

「丟人現眼的瓜崽子，老娘白白養你這麼大，不好好上塾堂向學讀書，鸚鵡學舌，逢人就跪，惹一擔子笑話回家，把你老朱家的臉都丟盡了，看一會兒老娘怎麼教訓你！」

朱峭文被當眾拉走，眾人又是一陣鬨笑。劉擘英尷尬施禮，以示歉意，繼續開說笑話。眾人頻頻歡笑。

翠柳和大聖駐足聽了許久。八戒想著去看戲班唱戲，好說歹說拉了他二人出來。

大聖撓著頭，笑話八戒：

「獃子，這樣沉不住氣，我看劉擘英那話也是說你呢！你到底要看什麼？是不是你們朱家人做事都這樣三心二意，到頭來總是不知道自己一開始究竟要幹什麼。」

翠柳撅嘴臭了八戒一眼，突然間想到了一事，看著師兄弟二人，幽幽地說：

「做男人真好，可以做許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女的大不了嫁到一戶好人家裏，終日窩在家中閑手閑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怕將來自己會悶出病來！」

八戒不以為然：

「豐雪節時光短暫，這麼多好玩好看好吃的東西，要趕緊玩趕緊看趕緊吃。不要說什麼將來，妹子你要是今晚上錯過了，明兒回想起來馬上都會悔出病來！我們走馬觀花，一樣不拉才算是精明。」

說的牛頭不對馬嘴，翠柳索性問道：

「二位老哥哥，你們小時都想過自己長大了要做些什麼嗎？」

老？！大聖把手在自己的臉上來回擦了擦，活絡一下麵皮，笑著問翠柳：

「老哥哥？！哥哥真的很老了麽？」

翠柳覺得滑稽，笑話他：

「老哥哥，你擦臉洗臉也沒用，這可有兩個原因。一是你們不曾婚配，自己也不怎麼去找媳婦，我的家裏就把已經一把年紀了還單身的人都叫做老哥哥，是敬稱，翠柳是好心提醒你們；二是你們快要三十了吧，人家到了這個歲數誰不是拖兒帶女了？正當齡的女子找婆家，誰還會優先考慮你們？」眨眨大眼睛，露出狡笑，「阿醒老哥哥，阿仁老哥哥，我不說出來，你們就真的以為自己還年輕麽！」

八戒認真回答：

「我小的時候麽，距離現在也太久了，都快要記不得了。不過我這個人嘛，呵呵，我還是記得那時我曾經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跟現在也差不多。後來得到一個有道之人點化，他對我噓寒問暖，告訴我做神仙的許多好處，於是我就想做神仙，就想長生不老了，那可能就是我年幼的時候，對將來的想法了吧。」

做神仙？！人根本不可能長生不老！翠柳急得跳了起來，撅起嘴巴：

「我叫你老哥哥，你就應該把我當做小妹妹來真誠相待，可你居然拿胡話唬弄我。哼！」

八戒的回答顯然不能令她滿意。

大聖勸說：

「我們兩個的家鄉可不平常，乃是禮佛之邦。禮佛之邦是什麼樣的你是沒見過，有這樣願望的不足為奇，這都是千百年家教的淵源。妹子不要著急，什麼樣的樹結什麼樣的果，你懂的。」

翠柳臉蛋通紅：

「那你們家鄉有誰做成神仙了？還有道之人！你們逗我玩呢！！」

瞪著一雙明眸大眼，走幾步，回過頭做個鬼臉又道：

「那後來你們發現自己做不成神仙，對自己的將來又有了什麼新的願望呢？」

這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啊！

八戒傻眼了，看向大聖。大聖使眼色，要他把話圓好，勿使翠柳失望。八戒說得勉為其難：

「其實做神仙的想法啊……大家還是孩童的時候都會有。特別是親人逝去，陰陽兩隔的時候，誰都希望自己能夠起死回生，希望親人能夠無災無厄，長生不老……有道之人，應該也是有的，這個啊那個，有很多有名的神仙開始不都是凡夫俗子嘛？不知道你可曾聽說過濟公、張天師、陳摶老祖、陳塘關李靖這些人，我們，雖說常見……不對，雖說沒見過這些人，但不能說從來沒有這樣的人吧，付出了心血最後功成名就的人總是有的，要不然我怎麼會站在你面前……這個，有這些事可說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