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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四十四集 濟南大戰
秋高氣爽,艷陽高照。

秦晉輔氏大戰,晉國滅潞勝秦,舉國振奮。

晉景公既嘉魏顆之功,封以令狐為邑,復鑄大鐘,以紀輔氏大捷,備載年月。因此種是為晉景公所鑄,因名曰「景鍾」。

轉過年來,晉國乘勝而進,以士會為帥,北征赤狄,滅赤狄甲氏及留籲、鐸辰三國。

士會班師凱旋,被升為中軍元帥,兼任太傅,開始執掌國政。士會此前已得隨(今山西介休縣)為封邑,因此戰功又得范邑(河南范縣)。其後代子孫,就以隨、范為姓。

畫外音:隨姓在隋代時去掉走旁,是為隋姓,從此又分隨、隋二氏,兩姓源流相同。范姓子孫便是永康范氏,郡望高平,又分為崗谷范氏、洪洲范氏和清江范氏三支。在士會治理之下,晉國日益強大,晉人悅之,因士會封於范,遂皆稱為范武子而不名。

數年之後,晉國歲飢,盜賊蜂起。

荀林父訪求國中能察盜者,有人推薦郤雍,於是用為捕盜吏。

這一日,荀林父與郤雍同遊市井。郤雍忽然手指街上一人,說道:此人為盜。

使人拘而審之,果是盜賊。

荀林父便問:此人並無特別,子何以知其為盜賊?

郤雍答道:吾察其眉睫之間,見市中之物則貪,見市中之人則愧,見我二人身穿公服,而面有懼色,是以知之。

荀林父:察顏觀色之能,子謂出神入化。

於是專使郤雍緝盜,此後每日皆能捕獲盜賊數十人。因此市井悚懼,而盜賊愈多。

大夫羊舌職見此,來見荀林父進言:公任郤雍緝盜,盜未盡獲,而郤雍死期至矣。

林父驚問:卻為何故?

羊舌職: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慝者有殃。恃郤雍一人之察,不可以盡獲群盜;而合群盜之力,反製郤雍有餘。如此,郤雍不死何為?

荀林父不信:先生此論,可謂危言聳聽。

羊舌職見荀林父不信己言,嘆息告辭。此後未及三日,郤雍偶行郊外,被群盜數十人圍住聚攻,割其首級而去。

晉景公聞知此事,遂召羊舌職入宮:子料郤雍必死,今果然。然弭盜當以何策?

羊舌職奏道:夫以智禦智,如用石壓草,草必罅生;以暴禁暴,如用石擊石,石必兩碎。故弭盜之方,在乎使民知廉恥,知盜為非。如擇國中善人,使其顯榮,彼不善者將自化。

晉景公:卿試舉其善者,寡人必重用之。

羊舌職:無如士會。其言依於信,行依於義,和而不諂,廉而不矯,直而不亢,威而不猛,君必用之!

景公然之,乃以士會為上卿,替代荀林父之任。

士會上任,將緝盜科條盡行除削,專以教化勸民為善,於是奸民皆逃奔秦國,晉國境內期年內無一盜賊。

荀林父見此,愧恨而終。

畫外音:當荀林父亡故之時,老子出生於陳國苦縣厲鄉曲仁裡,後為道家創派之祖,稱太上老君。老子姓李名耳,字聃,一字伯陽,生卒年不詳,籍貫也多有爭議,《史記》等記載出生於陳國,曾任周王朝圖書館正。在唐朝,被追認為李姓始祖。

鏡頭變換,周定王十五年。

魯宣公採納公孫歸父之議,積極聯絡齊國為外援,以對抗三桓。

晉景公平滅諸狄,自覺國勢復振,便命中軍佐郤克出使齊國,並召魯、衛、曹三侯,同時至齊,參加會盟,以備共抗強楚。

郤克東至臨淄,拜見齊侯頃公。魯上卿季孫行父、衛上卿孫良夫、曹大夫公子首,三國使者亦先後皆至,俱都會於齊國館驛。

說也湊巧,晉、魯、衛、曹四國之使,各有殘疾:郤克眇一目,季孫行父是個禿頭,孫良夫跛一足,公子首駝肩。

齊頃公聞說諸國使節皆至,乃於朝堂賜宴,諸卿共享。

因見四國使節形容各異,頃公忍俊不禁;宴罷回宮大笑,便思一計,要戲弄四使一番,以博母親蕭太夫人一笑。

於是下達詔命,來日在內宮私宴四國使臣。又暗囑內侍宮女,屆時必請太夫人出宮,高坐崇台,觀看好戲。太夫人聞此,不知兒子何意,只顧滿口答應。

齊頃公甚好嘻鬧,要討太夫人開心一笑,便令近臣,於國中密選眇者、禿者、跛者、駝者各一人,使分為晉、魯、衛、曹四位大夫禦者,屆時自館驛接至宮中赴宴。郤克眇,即用眇者為禦;行父禿,即用禿者為禦;孫良夫跛,即用跛者為禦;子首駝,即用駝者為禦。

上卿國佐聞知此事,急入諫道:列侯相互朝聘,國之大事,關乎彼此體面。賓恭主敬,是為禮法,主公萬不可以此為戲!

頃公興緻正高,嬉笑不聽,即令照計而行。

一夜無話。來日清早,禦者往驛館去接四國使節,馳往宮城。

齊國臨淄國人駐足聚觀,見四輛馬車連貫行於街市通衢,車中各乘兩眇、兩禿、雙駝、雙跛。齊國人無不驚訝,掩口而笑。

車入內宮,行過崇台之下。蕭夫人在台上往下觀望,見此奇景,更是忍俊不禁,不由開懷大笑。左右侍女亦都指點嘻笑,鶯鶯燕燕,笑聲直達台下,聞於四國使節。

郤克等人坐在車中,聽聞台上有婦女嘻笑之聲,未知何故。及各自觀看車上禦者,皆與自己同樣殘疾,便即心中大疑。及赴宴會,又見齊頃主擠眉弄眼,忍俊不禁,毫不莊重;又不言結盟重事,隻扯些風月閑事,便都著惱。

當日宴罷,四國使節回至館舍,登時炸鍋。

魯、衛、曹三使皆來郤克房中:齊國使禦者戲弄我等,以供婦人觀笑,是何道理?

郤克:我等好意修聘,反受此奇恥大辱,若不報此仇,非丈夫也!

行父等三人齊道:晉若伐齊,我三國必從!

於是四位大夫定盟,約定共同伐齊。至天明不辭齊侯,竟自登車出城,各還本國。

齊頃公聞說郤克等不告而去,反而大怒:小小玩笑,有何大礙,便如此對我不敬!

其後未久,晉景公傳檄諸侯,舉行斂盂之會。齊頃公派高宣子出席,囑令以牙還牙,中途不告而去。

郤克趁此機會,便以齊頃公對伯主不恭為由,鼓動晉景公伐齊,給予教訓。

晉景公信以為然,由是率軍東征,並召衛太子臧,聯手伐齊。但因路途遙遠,糧草不濟,又有楚國為救齊國,聲言將再次引軍北上,晉景公隻得半途而廢,引兵班師。

由此楚莊王聯齊製晉,取得極大戰略成功。

鏡頭轉換,公元前591年,楚都上郢。

楚莊王突然患病,預感不久人世。乃召令尹子重、司馬子反,申公巫臣等至榻前,以太子審托之。是年秋,楚莊王與世長辭,共在位二十三年。

子重、子反依照莊王意志,擁立太子審為君,是為楚共王,歸葬莊王於紀南城郊。因共王年僅十餘歲,公子嬰齊權攝君事,主理內外軍政大權。

楚莊王既死,貴族間新仇舊恨迅速暴露。以令尹子重為首王族,與申公巫臣為首屈氏卿族矛盾,立即激化。

屈巫因知子重、子反素恨自己,預感危機來臨,便連夜單車流亡他國。臨走之時,猶不忘帶走寡婦夏姬。

子重、子反聞說屈巫逃跑,引兵盡殺其同族,瓜分其家族財產。

屈巫投奔晉國,景公任為大夫,命其前往吳國,教吳人以軍陣之術,以共抗強楚。

吳國得到中原軍陣戰術訓練,由此軍力迅速強盛,其後便令楚國後患無窮。

與此同時,晉國正卿士會病逝,乃以郤克為正卿。郤克為復興晉國霸業,便以其侄郤至專對楚國外交,與楚人儘力周旋。命郤至拖住楚人之餘,復厲兵秣馬,欲乘楚國內部重臣反目,無力北顧之際,尋機出動大軍伐齊。

楚國為挽回霸主榮譽,子重輔佐楚共王出兵北上,攻至魯國,再次檄召諸侯會盟。中原十三國諸侯見檄大驚,不敢不從,遂各派代表匯聚蜀城,以應楚王。

但楚國君臣心中無不明白,此會規模雖大,卻乃是小國蟻聚,並無大國在內;且諸侯各懷心機,不過是敷衍應付而已。楚共王大會諸侯已畢,回師南還,諸侯各散。

其後未久,魯宣公突然暴薨,大夫季孫行父擁立世子黑肱繼位,時年一十三歲,是為魯成公。因成公年幼,季孫行父代行攝政,依周公輔成王故事。

季孫行父聚集諸卿大夫於朝堂,與眾臣議道:今之伯主,南楚北晉,而我魯國是為姬姓諸侯之首,自應聯晉抗楚。昔使宣公媚齊絕晉者,東門遂所為。誤國大罪,非追治不可。

眾卿聞此,皆都稱是,不敢反駁。季孫行父遂使司寇臧孫許,盡將東門氏逐出魯國。

公孫歸父隻得出奔於齊,東門氏族人俱都從之。

齊頃公準納公孫歸父及東門氏之降,公孫歸父趁機進言,說魯成公欲與晉國合謀,聯手伐齊。齊頃公大怒,決定先下手為強,整頓車徒,躬先伐魯,由平陰進兵,直至龍邑。一面遣使結好於楚,以為齊助。

齊軍兵臨龍邑城下,列陣已畢。齊侯未及下令攻城,嬖人盧蒲就魁為奪軍功,率本部軍馬輕兵冒進,結果反為龍邑北門軍士所獲。龍邑守將痛恨齊國,下令碎磔其屍於城樓。

齊頃公大怒,令四面攻之。三日城破,命將城北軍民盡皆殺死,以報就魁被磔之恨。

將要繼續進兵,忽接臨淄急報,說衛國大夫孫良夫統兵襲齊。齊頃公恐齊都有失,乃留兵戍守龍邑,親自班師向南,來救國都臨淄。

兵至新築界口,恰遇衛軍,兩下各結營壘對峙,預備交鋒。

衛軍副將石稷見齊師威盛,便向主將孫良夫獻策:我乘虛侵齊,利於速戰;今齊師已歸,則無虛可乘也。不如退兵,俟晉、魯合力並舉,可保萬全。

孫良夫:今辱我仇人在前,奈何避之?

遂不聽石稷之諫,是夜親率中軍往劫齊寨。未料齊人有備,衛軍一戰而敗。

孫良夫收拾敗軍,留石稷等屯兵新築,自己親往晉國借兵。適值魯司寇臧宣叔亦在晉請師,二人便通過郤克引見,一齊謁見晉景公,內外同心,彼唱此和,要求發兵。

晉侯聞知孫叔敖及楚莊王皆死,再無懼怯,於是藉機下階,終許衛、魯兩國之請。

於是檢閱三軍,大發兵車八百乘,祭師出征。以郤克將中軍,解張為禦,鄭邱緩為車右;士燮將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於周定王十八年夏六月出師,望齊國進發。

魯、衛、曹三國聞之,各發兵馬來會,次第前行,戰車連綿三十餘裡不絕。

齊頃公聞報晉兵將至,對諸大夫說道:不可使晉師入境,驚我百姓。況齊乃大國,當以勁兵逆敵於境外,方使天下諸侯,不敢小覷於我!

乃大閱車徒,挑選五百乘,晝夜西行三百裡,直至莘地(今山東莘縣)紮營。

前哨來報:晉、魯、衛、曹四國聯軍,皆都屯於靡笄山下。

齊頃公道:晉軍雖眾,然遠來疲憊,我宜速戰,此謂以逸擊勞。

於是親修戰書,遣使往晉營請戰。晉帥郤克觀書,並無多言,許以來日決戰。

晉國司馬韓厥,是夜睡在帳中,忽夢到已死多年之父親韓子輿,臨於榻前附耳叮嚀。

韓子輿:我兒來日與齊決戰,當立奇功。但追敵之時,休立車左,毋居車右。

韓厥謹記先父夢中之囑,故來日登車列陣,親自為禦,居於車中。

六月十七日,齊、晉兩軍佈陣於莘。

齊將高固勇力過人,未待三通鼓畢,便獨駕戰車,直衝晉營。高固戰法與眾不同,臨陣時命令軍卒在車上裝載大石,以為武器,逢人就砸,無不披靡。

晉帥郤克見齊將沖陣,急命左翼阻擊。眾將聞命,齊駕戰車迎敵,來阻高固。

高固見晉將大至,不問情由,隻舉起一塊大石,當頭砸去。晉將驅馳正急,大石飛來,正中前胸,於是身負重傷,倒在車上。高固便趁兩車相交之際,跳上對方戰車,俘其受傷之將,就駕敵車,掉頭飛奔回營。行至半途,見路邊有棵桑樹,遂停車斬斷樹榦,綁於車後,復上車馳驟。於是桑枝掃地,塵土飛揚,便如有千軍萬馬之狀。

高固車載戰俘,後拖桑樹,得意至極,一邊環繞兩陣馳突,一邊沖齊軍叫道:欲勇者,賈余餘勇可也!(餘勇可賈,成語源出於此)

晉軍主帥郤克見齊軍勢猛,知道不能力敵,於是故意示弱,下令避其鋒銳,將主力迅速東移,進至鞌地(濟南東北),安營紮寨。

齊頃公見晉軍向東,恐危及國都,急率齊軍在後追趕。於是在激戰一天之後,復又一日一夜不停,疾行二百餘裡,終於追及聯軍,列陣紮營。

次日兩軍再次列陣,齊頃公因前日獲勝,由此輕敵。遂下令道:余姑翦滅此而朝食!

(滅此朝食,成語源出於此)

於是齊人馬不被甲,軍不早餐,上陣出擊。

面對齊軍一鼓作氣猛攻,晉魯衛聯軍起初難以還手,拚命支吾。戰鬥異常激烈,晉軍主帥郤克膝部受傷,血流至踝,戰靴皆濕。再經兩合,左輔右弼皆受箭傷,倒仆車中。

郤克驚懼,便欲下令撤退,部將解張急上前阻止。

解張:大帥不可退兵!齊軍昨日狂奔二百餘裡,今又不朝食,所謂暴雨不終朝,其能久乎?公為三軍主帥,當以主公大事為重。且自忍耐片刻,休使部下知道將軍負傷,並激勵三軍,則我必轉敗為勝!

郤克信以為然,乃親自援槌擊鼓,組織聯軍,迅速展開反攻。

齊軍三鼓不勝,軍士疲憊至極,且腹中乏食,終於大敗。齊頃公隨亂軍逃跑,因車上傘蓋及旗號醒目,被韓厥遠遠綴住,死追不放。

車右逄醜父見不能甩脫追兵,先拔下傘蓋、帥旗,偃放車內;又請與頃公更換衣甲,替換位置,自己居左,使頃公持戈,位於車右。

為此系列動作之時,車速未免稍慢,便被後面韓厥漸漸追及。

韓厥依照先父夢中指點,親自居中為禦,高聲叫道:我知前面乃是齊君。只需停車受縛,絕不加害!

逄醜父不答,回身便是連珠兩箭。真乃神射!只聽慘叫連聲,禦戎、車右同時中箭倒仆,隻余韓厥居中攬韁,不曾受傷。

齊侯見其左輔右弼皆都中箭倒仆,鬆一口氣,便命緩轡而行,以歇馬力。未料只聽鞭策聲響,後面韓厥非但不停,反而加速趕來。

齊頃公駭然道:此禦者為誰,如此捨命追我?

禦者邴夏回頭,認出來者,於是答道:此乃晉國司馬韓厥,韓子輿之子,有君子之譽。逄醜父神射,可命將其射殺之。

齊頃公嘆道:左輔右弼皆亡,而不止車,勇士也;既知是為君子,復射殺之,是不禮也。我寧遭擒,不可殺之。

逄醜父聞此,雖然搭矢在弦,乃不敢發。

片刻之間,韓厥已駕車趕上,以長戟逼住車駕,請齊頃公下車受縛。

逄醜父此時冒充齊侯,乃放棄手中弓矢,對韓厥道:既遭戰敗,當受子縛。然既亡國之君,亦不失其尊。

韓厥:喏!外臣不敢對齊君無禮。

逄醜父遂假意喝斥齊頃公:寡人自晨至午,不飲不食,腹中飢甚,喉間冒煙。今既為晉人之俘,便應親見晉侯請罪,又豈可提前饑渴而死?你速還營,尋些飲食,並換洗衣服,送到晉營中來。

齊頃公應諾,徒步而去,就此在韓厥眼前逃脫。

韓厥認識齊侯禦者邴夏,更不疑惑逄醜父已與頃公掉包,遂依舊使其為禦,車載假齊侯在前,自己親駕戰車在後,押解回營。

因檢視車左車右,皆都流血過多而死。韓厥駭然嘆道:我父有靈,其為神乎!

齊頃公逃回軍中,撤向華不注山,在高坡處扎住。晉聯軍追至,繞山三重,層層圍困。

齊頃公下視敵圍,並無懼怯:逄醜父替寡人遭擒,我若棄而不顧,是不義也。

由是親引敢死之士下山衝突,三入三出敵陣。魯、衛、曹三國之軍見之,皆有懼色,由是陣腳稍解。齊頃公得以來去自如,復又上山,與聯軍對峙。

畫外音:此番齊晉交鋒,是春秋末期著名戰役之一,稱為鞌之戰,載於《左傳》。該文隻以短短十一字表述此戰,其文曰:「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後世史家解釋,大都是謂:「齊軍大敗而逃,晉軍追趕,繞追華不注山三圈。」其實不然。當時此戰,晉師八百乘,魯、衛、曹、狄之師不論,齊軍亦近千乘,則雙方參戰大軍至少數萬人,戰車近兩千輛。華不注山僅方圓不足十裡,何能繞追三圈?若說圍困三周,方可說通。

逄醜父遭俘,被韓厥押往中軍,來見主帥。

韓厥:主帥,齊侯已被末將擒獲,此戰可以結束矣。

郤克一見之下,笑道:此非齊侯,乃車右逄醜父。將軍中其李代桃僵之計矣。

韓厥聞罷,不由大慚。郤克見逄醜父立而不跪,便道:此人留之無用,殺之可也。

逄醜父聞罷,轉身往帳外便走:可惜自我而後,世間再無肯替君主承擔禍患者矣!

郤克聞言叫住,上前親釋其縛:世間可無壯士,不可無義士!

便命放其出帳,使歸齊營。

齊頃公見逄醜父被釋,誠心服罪,遣人復至晉營議和,情願歸還所佔魯衛領土,願為晉盟。郤克遣使報予晉侯,景公從之,於是罷戰,訂盟而歸。

次年春旦,齊頃公前往晉國朝見,景公盛宴以待,眾卿與席。

齊頃公入座,一眼看到韓厥,遂拱手笑道:寡人識得將軍!隻將戎裝,換作朝服也。去歲在華不注山下,可惜當面錯過,萬幸不曾為將軍所俘。

韓厥急上前施禮,解嘲笑道:去歲華不注山下,臣拚死作戰而不容情者,正為促成兩國君主,今日之盛會也。

於是長揖一笑,就抿恩仇。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齊頃公欲尊晉景公為王,願授玉圭,臣服為禮。

晉景王未答,中軍主帥郤克起身阻道:不可!同為諸侯,我主不敢受齊侯之圭。只求齊侯再賜見鄙國使臣之時,休使眇者為禦,以羞外臣可也。

齊頃公聞此,不由大慚。由是晉齊複合,中原諸侯皆又附晉。

盛宴已罷,齊頃公辭歸。晉景公升殿坐朝,嘉獎濟南戰功,復作三軍,以原有三軍六卿之外,更封新三軍六卿:以韓厥為新中軍元帥,趙括為佐;鞏朔為新上軍元帥,韓穿為佐;荀騅為新下軍元帥,趙旃為佐。自是晉有六軍,與周天子六師相等。

為教訓鄭國附楚,晉景公繼而會合宋、魯、衛、曹等國,出軍伐鄭,駐紮伯牛。

鄭公子偃領兵抵禦,在鄤地設伏,將晉軍擊敗於丘輿。晉景公無奈,隻得退軍。

鄭國由此自恃兵強,又舉兵伐許,搶佔其田。

冬十月,楚王拜公子嬰齊為將,會同鄭師伐衛,殘破其郊,因移師侵魯。

魯國上卿仲孫蔑大懼,乃搜括國中良匠,獻於楚軍請盟,楚王退兵。

同年冬,鄭襄公堅薨逝,世子費嗣位,是為鄭悼公。許君將爭田之事上訴楚國,楚共王為表主持公道,使人責鄭。鄭悼公由此惱羞成怒,復又棄楚從晉。

鏡頭轉換,晉都絳城。

郤克因在對齊之戰中左臂及膝部受傷,其後箭傷失於調養,左臂遂損。

乃告老致仕還家,旋即病卒。臨終之前,建議超拔欒書為卿,晉景公從之。

便在此時,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鄭國遣使前來求助。

晉景公使欒書為帥,率兵救之,一戰獲勝,破楚而還。晉侯設宴殿上,為出征將士賀功,並以欒書善戰勝敵之功,便使其為中軍元帥,以代郤克之任。

欒書既為中軍主帥,復請發兵北伐,一舉擊潰赤狄余部,將潞子國統歸晉國疆域。

畫外音:時到今日,在山西長治潞城市古城村,還有春秋時期潞子國都城遺址,續村亦有潞子嬰墓;石樑村有曲梁古戰場,潞祠山有潞子嬰祠,皆謂潞氏文化遺存。

欒書既為中軍元帥,便一躍而為正卿,執掌朝政。

乃以復興文襄霸業為己任,對下屬臣僚從善如流,與朝中賢良之士合力治國。遂與荀首、范燮、韓厥,與欒氏共四家勢力,齊霸晉國之政。

畫外音:當時晉國諸卿之中,欒書黨於郤氏(郤錡);荀首親於中行氏(荀庚);范燮與士氏、鞏氏同宗;韓厥又與趙氏(趙同、趙括)肝膽相照。欒書為政,黨於郤氏而又拉攏韓厥;但趙同、趙括卻自以為不可一世,無視欒書,且不顧韓厥顏面。後來便有莊姬通姦趙嬰齊,復因嬰齊之死獻諂,與欒書、郤錡謀害二趙之事,最終使趙武盡得趙氏爵位家產。

公元前586年,周定王駕崩,在位二十一年。太子姬夷即位,是為周簡王。

次年即為簡王元年,晉景公與鄭悼公在晉地垂棘會盟,兩國正式媾和。

晉景公因鄭歸順,遂召集齊、魯、宋、鄭、衛、曹、邾、杞八君,在鄭邑蟲牢(今河南封丘北)盟會,然後約定再盟之期。

當時晉、楚兩強勢均力敵,宋共公深恐諸侯盟晉激怒楚王,禍及宋國,遂以內亂為由,回絕晉國再次會盟邀請。晉景公大怒,遂命伯宗、夏陽說為將,會同衛、鄭兩國,及伊洛、陸渾、蠻氏之戎,聯合進攻宋國。宋軍頑強抵抗,聯軍無功而返。

鏡頭轉換,江南吳國。

吳侯去齊薨逝,在位三十六年,子壽夢繼位。吳王壽夢姬姓,名乘,字壽夢,吳侯泰伯十九世孫。即位之後,自謂國勢日益強大,便稱吳王。乃將國都自寧鎮丘陵遷於太湖平原,定年號為壽夢元年,始與楚國分庭抗禮。

吳王元年,壽夢親到洛邑朝見周簡王,並在沿途訪問不少諸侯國。此是吳建國以來首次朝見周天子,也是第一次出使中原。

吳、周本是姬姓一脈,壽夢此番入洛邑認祖歸宗,周簡王大喜,賜以殊遇。

二年春,壽夢攻打郯國,逼迫郯子請成講和。同年秋,楚逃亡大夫申公巫臣奉晉景公之命出使吳國,壽夢見之大喜。巫臣並帶楚國三十輛戰車到吳,教給吳人車戰之法,並留十五輛戰車、射手及禦者百名,唆使吳國叛楚。又將兒子狐庸留在吳國,吳王命為外交官。

吳人習會車戰之術,壽夢便確立「西拒楚,南製越,北交中原」國策,積極參與中原諸國盟會,同時努力發展經濟。又積極擴張領土,迅速佔有今江蘇、上海、浙江、安徽等地,成為東南泱泱大國。又進攻楚、巢、徐三國之地,進佔州來(今安徽鳳台)。

楚國令尹子重與弟子反,自此疲於應付,一年之中七次平治,抵禦吳軍。

楚共王七年,令尹子重率兵攻打鄭國,命鄖邑大夫鍾儀隨軍出征。

未料鄭國有備,提前設伏,楚軍戰敗。鍾儀被鄭國所俘,轉送晉國,監押營中。

晉侯視察軍營,見到鍾儀,甚感驚奇,因問監吏:此人身著南人衣冠,卻是何人?

監吏答道:鄭人所獻楚囚,名喚鍾儀。

晉侯命釋其囚,問道:卿在楚國,擔任何職?

鍾儀不敢說自己是楚國貴族,再拜答道:先人乃為楚之樂官。

晉侯聞此,使人拿來瑤琴,令其奏之。鍾儀隨手撥弄,果操南音,如泣如訴。

晉景公聞其雅奏,疑其絕非小小樂官,便即問道:楚王何如?

鍾儀答道:此非小人之所得知。其為太子之時,師保奉之,朝問嬰齊,夕問於子側。除此之外,不知其他。

當時範文子士燮在側,進奏晉侯道:此楚囚乃君子也。言稱先人之職,不背本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稱楚君大子,抑無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謂仁,不忘舊曰信,無私曰忠,尊君曰敏。似此君子,主公盍宜歸之,使合晉楚之成。

景公從之,厚待鍾儀,使歸楚求成。

晉景公十七年,命軍南征,以欒書為帥,領軍征伐蔡國,繼而犯楚,在邊境擊敗楚軍,俘獲楚大夫申驪。之後又破沈國,俘沈君揖初。

畫外音:經此一役,原附從楚國之中原姬姓諸國,復又盡入晉國懷抱。由此晉國重新崛起,此後與楚國相爭百餘年,互有勝負。晉楚國爭霸就此結束,繼而進入吳越相爭時期。

十九年,晉景公夢有大鬼闖宮,以大棒擊打自己腦部,說奉天帝之命,前來追命。醒來以為不祥,請桑田巫入宮預測吉凶。

桑田巫於是排卦成爻,據其卦辭奏道:主公大限將至,恐吃不到今年新麥矣。

景公大憂,斥退巫者,當場病倒。

諸臣入宮探疾,魏錡之子魏相進言:臣聞秦有名醫二人,其一名和、其二名緩,曾師於扁鵲,能達陰陽之理,善攻內外之症。主公之病,非此二人不可,臣願往秦國請來。

晉景公從之,令魏相齎持厚禮至秦,果然請到醫緩,同載至晉國。

便在醫緩與魏相行於途中之時,晉景公病篤,夜來朦朧之際,忽又恍然入夢。見有二豎子從自己鼻中跳出,相互問答。

一豎言道:緩乃當世名醫,彼若至用藥,我等必然被傷,何以避之?

另一豎子笑答:若我等躲在肓之上,膏之下,彼能奈我何?

言罷復跳入鼻中,須臾不見。

景公猛醒,便覺心膈間疼痛難忍,坐臥不安。

次日晨,魏相引醫緩至,入宮診治。把脈檢視已畢,醫緩不語,只是搖頭。

晉景公:我病如何?先生但講不妨。

醫緩答道:若前日療之,尚有可為。然自昨夜間,此病已轉移至肓上膏下,既不可以灸攻,又不可以針達,湯藥之力亦不能及。在下遲到半日,殆天命乎!

景公嘆道:所言正合吾夢,真良醫也!

知道己病不可救治,乃厚賞醫緩,命魏相禮送遣歸秦國。

自此景公便不以己病為憂,隻照常處理國政,以待天年將終。

如此坦然,反覺頗有病癒之象。月余已過,忽報甸人來獻新麥,送入宮中。景公忽憶巫者之言,不由大喜道:寡人慾嘗新麥,可速命饔人舂其粒為粉,煮以為粥,進獻我食。

侍者應命而去。景公怒其桑田巫卜卦失靈,空累自己憂懼月余,便復命召其入宮,當面怒責:新麥在此,將以為粥,卿尚謂寡人不能得嘗乎?

巫者跪奏:粥未入口,其應尚未可知也。

景公見其如此強辯,不由色變,即命左右牽出,以銅錘擊頂殺之。

桑田巫嘆道:此乃文王所遺後天卦術,為吾得之。因何無有靈難,以害我性命哉!

乃被擊殺。不一刻,饔人將麥粥來獻,時日已中。

景公伸手接粥,方欲取嘗,忽然隻覺腹脹劇痛如絞。乃大叫一聲,放下粥碗,急喚內侍江忠,背負自己登廁。

未料才至東廁,未及裉衣蹲下,便覺一陣心疼,頭暈目眩,立腳不住,墜入廁中。

江中顧不得汙穢,急將國君攫出糞坑,放置地下看時,早已氣絕,口鼻中塞滿穢物。

到底不曾嘗到新麥,可惜屈殺了桑田大巫!

江中數日前曾對人言說,自己夢見背負主公登天,不料竟應於此事。

上卿欒書率引百官,奉世子州蒲即位,是為晉厲公。厲公為景公舉哀殯殮,便以江忠殉葬。可憐!江忠當初若不向人言其夢境,亦無此禍。

宋共公遣上卿華元行吊於晉,兼賀新君。

華元因與欒書商議,欲合晉、楚之成,免得南北交爭不已,以致生民塗炭。又稱己與楚令尹子重相善,願為副使。

欒書深以為然,奏準厲公,使幼子欒鍼為使,同華元一同至楚,約和請成。至郢都後,先與公子嬰齊相見。嬰齊見欒鍼年青貌偉,欲試其才,便出言相詢。

嬰齊:公子既出於名將世家,敢問上國用兵之法何如?

欒鍼:好以眾整。

又問:然後如何?

欒鍼:好以暇。(好整以暇,成語源出於此)

嬰齊對華元贊道:人亂我整,人忙我暇,則何戰不勝?二字可謂簡而盡矣!

遂對欒鍼倍加敬重,引見楚王,定議兩國通和。

由此經過宋大夫華元奔走斡旋,終於促成楚、晉言和。

魯成公十二年夏,華元以宋國為東道主,助晉楚訂期為盟。

晉國以上卿士燮為使,楚國以公子罷及大夫許偃為代表,盟台設於宋都西門之外。

於是華元主盟,請晉、楚二國使者共同登台歃血,並宣盟約。(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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